虽然他还不太明白,老师在生什么气。
迦南抿住嘴唇,无可奈何地向戈登自我介绍道:“戈登先生,您忘了我吗?我是去地城见过您的,人类迦南呀!”
人类迦南?柏莎的眉间蹙得更紧,她从未听说过这样新奇的自我介绍。
戈登却已明白,他配合地点了点头,“原来是你啊,人类迦南,地城里太黑了,第一次在外面看到你,我都没有认出来。”
柏莎二次听到“人类迦南”这个词,她再度蹙眉,但没有追究。
她在关心其他的事,很奇怪,为什么没听到戈登母亲的声音。
“戈登,露西呢,她不在家吗?”
露西是戈登母亲的名字,她是一位开朗的人类女性,柏莎每次去看望她,都会被她的热情吓到。
她和戈登一样心善,没有怪罪柏莎任何,只偶尔委托她携带信件去地城送给戈登。
柏莎不了解信里写的都是什么,但她猜想,应该都是些快活的句子,半兽人每次拿着信件都会边读边笑。
半兽人也遗传了他母亲的开朗,柏莎简直从未见过他的那张宽阔的脸上露出过忧愁的表情。
但今天,她见到了。
半兽人听到母亲的名字,头低了下去,“柏莎大人,我妈妈她病了,这正是我能够从地城回来的原因,魔法生物保护协会的人觉得我母亲活不了多长时间了,让我回来多陪陪她。”
柏莎哑然,过了会,她声音滞涩地开口:“什么时候的事?上个月,我来看她的时候,她看上去还那么健康。”
“听他们说,就是这几天的事。”
“几天?什么病会在几天里变得那么严重?”
“我不知道,”戈登说,“这正是我写信给您的原因,柏莎大人,您了解药剂学、也了解治疗魔法,请您为我的母亲看看吧。”
柏莎点头,她快步地朝房内步去,一进门,她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女人。
“柏莎大人。”露西的头侧了侧,看向她,“我听到你的声音了,很抱歉,我不能去外面迎接你。”
柏莎从未听过露西的声音这么虚弱过,看来她是真的病重了。
“露西,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快点好起来。”
柏莎走过去,坐到女人的床边,女人配合地抬起手,让她握在手里。
魔法的荧光笼罩住露西的腕部,柏莎从光芒中读出了她的身体情况。
情况很糟。看起来肺、心脏、肾脏都有了大规模的损坏。
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露西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器官损坏到这个地步?
蓦地,柏莎有了个不详的猜想,她回头,朝两个男人做了个挥手的动作。
等他们走开,她垂手,把露西胸口的衣服解开。
“柏莎大人……?”露西疑惑。
“一会就好,我需要检查下你的腹部。”
没一会,她检查完了,她沉默地为露西把衣服穿好,她不敢低头和她对视。
柏莎站起身,朝向迦南,青年发现她的脸色白得骇人。
“老师……?”
“你也过来看一看吧。”
戈登好像了解迦南的实力,听到这话,他没有质疑,而是马上让开,让青年走向自己的母亲。
实力强大的青年温声细语地和病人说了几句,得到她的准许后,将她的手腕握在手中。
数分钟后,他放下手,神情变得和柏莎一样凝重。
戈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柏莎,三个人一起沉默了。
露西什么都明白了,她合上眼睛,轻轻地笑了。笑声回荡在了房中。
“让你们都束手无策的,一定是很稀有的病吧,这样说的话,我很幸运呢。”
柏莎喜欢露西的乐观,但这次,她无法认同。
因为她知道,这不是幸运,是一种人为的不幸。
-
柏莎走到屋外,青年过了一会也跟了出来。
柏莎回头看他,“迦南,你的魔法也没有办法吗?”
“老师,她身体内部的损害非常严重,却又无迹可寻,仿佛是在一夜之间造成的,找不到源头的话,我的魔法也没有办法。”
“源头,我想是不会找到了。但我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迦南,她的腹部、胸口都有魔法愈合的痕迹。”
“您的意思是,”迦南的声音颤抖了,“有人在拿她做实验?”罗兹教授的那种实验!
他说完这一猜测,马上便自己摇头做了否认,结果他却看到老师点了头。
他无法相信,这怎么可能,之前的实验对象都是法师不是吗?
而露西,露西女士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一位母亲啊!
迦南试图搜寻反驳这件事的话,他想到了一点。
“老师,露西女士不会变形学,无法变成动物的人又怎么能成为实验者呢?”
自我的变形,和将他人变形,是难度无法等同的两件事。
他学习变形魔法已有多年,至今未能成功将他人变成动魔物。
在基恩的《魔法学》里也有谈到,哪怕有法师能成功将他人变形,所维持的时间也至多只有数分钟。
但柏莎不这么认为,“你忘了凯希吗?”
迦南说:“您的意思是,是罗兹教授将凯希变成的猫?可老师,我们不是已经知道,凯希女士原本就是个了不起的变形学法师了吗?”
柏莎说:“她有变形的能力,不代表她就会那么做。她了解她的父亲在研究什么魔法,也了解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这种时候,她怎么会主动变成动物,以便她的丈夫对她‘治疗’呢?只能是罗兹、或是其他人,把她强行变成了猫,完成的器官更换。也许,在‘治疗’的初期,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柏莎的话说服了青年,他有些信了,但还是无法接受。
他的眼眸盈满痛苦,“可为什么呢,老师,他们为什么要挑选一个普通人作为实验对象?而且,还是逆向的实验……”
甚至不是为了治疗,而是为了把一个健康人变成病人。
这太残忍了,为什么会有人做出这样的事呢……
柏莎好像知道答案,但她没有说话,她只是转过头,看向屋子的方向。
迦南也跟着看过去,他们透过窗户看到了半兽人,他在屋里跳来跳去,在努力逗他的母亲高兴。
“老师,我们不能把真实的情况告诉戈登,对吗?”
“嗯,如果说了,就完了。我猜,这是个故意布下的陷阱,有人在试探我们,究竟知道了多少事。”
“可您这样说的话,戈登岂不是故意引我们过来的?戈登先生不是这样的人呀……”
“如果有人拿他母亲的生命作威胁呢?他哪怕不愿意,也只能答应。”
“威胁。”迦南呢喃着这个对他来说好难懂的词,他回想起过去,老师也曾说过这个词。
那时的语境是轻松的、和谐的,即令他有些为老师担忧,也没有体会到“威胁”这个词真正的力量。
现在他知道了。威胁是一种龌龊的手段,它利用了人的善,逼迫人去行恶。
迦南的眼睛发酸,他难以克制地流下了眼泪,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魔法很强大,却救不了戈登的母亲。
柏莎这时从怀里掏出她下午抽空写完的信,将信放飞了出去。
迦南抬起眼睛,看向飞往高空的魔法信件。
“老师,这是寄给谁的信?”
“给星谷的尔纳巴。他会帮我采购一些安息杏,还记得那种植物吗?狡猾、贪婪,但能治好很多病症。”
“也能治好露西女士吗?”
“很难,但可以试试。”
这是迦南第二次听到尔纳巴的名字。
他每一次都没有追问“尔纳巴是谁”。
因为他有种预感,这个人说不定就是老师的心上人。
-
安息杏制成的药剂送到露西那才过去了三天,戈登便传来消息,说他母亲的病已经好了。
柏莎惊讶地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迦南也觉得事情奇怪,可露西康复了,这已是最好的消息。
他激动得握住柏莎的手,“太好了,老师……!”
柏莎不觉得有那么好,她反握住他,“走,迦南,我们去找戈登。”
“去祝贺他吗?”
“不,去查明真相。”
他们去了,他们到的时候,戈登正在收拾屋子。
“戈登,你要搬家吗?”柏莎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问道。
“是我妈妈要搬家,而我,要继续回到地城生活了。”
柏莎想起,戈登说过这是暂时的,她为他又要和母亲分开感到难过,可此刻,她更关心的是露西的情况。
“露西在哪?”她问戈登,“我想看看她。”
戈登露出遗憾的表情,“您来晚了,我昨天就把妈妈送去新家了。”
柏莎:“那么,新家又在哪呢?”
戈登:“她的病刚好,需要静养,对不起,柏莎大人,我不能告诉您。”
柏莎点点头,不再追问。
戈登已经要准备离开,他是个恪守规则的半兽人,妈妈健康了,他没理由再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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