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惠兰第一次见到陶南风如此小女儿情状, 也很是诧异:“是谁?快说快说, 我们认不认识?”
是哪一个男生, 敢向陶南风表白?江城这几个知青, 大家都很熟悉,没见陶南风对谁特殊关照。农场职工放眼望去,能够配得上陶南风的几乎没有。
越想越好奇,李惠兰和叶勤都凑到陶南风面前:“是谁呀?”
陶南风摇摇头,向北的名字在舌尖打转转,可就是说不出来。向北……他可是江城知青眼中的权威领导,哪个会想到他?
李惠兰一跺脚:“你竟然不告诉我们,坏南风。”
叶勤的眼珠子转了转:“我们不认识吗?是你在江城的同学,或者发小吗?还是这次回去你爸给介绍的对象?”
陶南风依然微笑不语。
气得李惠兰和叶勤在屋里转圈圈,偏偏陶南风嘴严,她若是不肯说,谁来哄也没有用。
那个名字就在舌尖,沁着一丝甜味,可是陶南风不想和别人分享这份快乐。
而另一边,向北深一脚、浅一脚,晕乎乎地回到家,整个人都有点魂不守舍。
梁银珍看到儿子两眼发直,脸庞微红,嘴角却带着笑,有些摸头不知脑,走到儿子跟前抚了抚他的前额,疑惑地说:“没发烧啊。”
向永福蹲在檐下抽旱烟,啪嗒啪嗒享受得很。
他眯着眼看都不看向北,只说了一句话:“长大喽~”
梁银珍却瞬间便明白过来,惊喜地问向北:“是哪家姑娘?”
向北没有回答母亲的话,从屋里拖出一把靠背竹椅放在父亲身后:“爸,你坐。”
向永福摆了摆头:“蹲着好,习惯了。”
向北见父亲不坐,便自己坐了下来。一阵烟味飘过来,熟悉的气息令他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是个好姑娘。”
梁银珍听到儿子的话,一颗心便落了地,连连点头:“好好好。”
儿子眼看着就快二十七了,再不结婚真是太晚了。现在他心里有了人,看这架势似乎还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那就好啊。
梁银珍试探性地问他:“年前你让我做布鞋,拿回来的尺码是给那姑娘做的不?”
向北点头道:“是。”他与陶南风一路同行,听她吐槽说皮鞋走路久了会有点痛,便想着给她送一双棉布鞋。他不会,只得向手巧的母亲求助。
他悄悄量过陶南风的鞋码尺寸,让母亲帮着做了一双。
梁银珍喜滋滋地说:“鞋码我有,回头我再帮她做两双布鞋。你要不把她的身体型尺寸给我,我给她裁几件衣裳。姑娘嘛,哪有不爱新衣裳的。”
在梁银珍看来,既然是儿子喜欢的姑娘,那就得好好疼。
向北微微一笑:“不急,她脸皮薄,不敢送太多东西。”
家里人丁稀少,梁银珍一直盼着向北早早结婚,多生几个孩子,让这个冷清的家里多些热闹。
盼了这么多年的媳妇,眼看着有了希望,梁银珍哪里还坐得住,走进灶房便开始忙乎起来:“我去蒸一锅红枣核桃米糕,你给我送过去,姑娘家家的要多补补,这糕点吃了好。”
向北应了一声,将身体往椅中一靠,仰头看着檐下那一串串火红的辣椒,农家柴火香阵阵传来,他在心里想:“不知道,南风会不会喜欢我这个家。”
到了晚上,夜色昏沉。
向北怀里揣着一碗蒸糕往知青点而去。
天冷,路上没有遇到人。夜路很黑,向北一颗心却火热得很。
远远看到知青点的瓦屋面,向北的嘴角便翘了起来。
走到地坪中央,看着女生宿舍紧闭的房门,向北停了下来,将那碗用体温捂着的红枣核桃米糕取出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笃笃笃。”礼貌的敲门声响起。
“谁呀?”李惠兰走过来打开门,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向场长,您怎么来了?是有什么紧急通知吗?”
陶南风从桌边探过头来,一眼看到双眸闪亮的向北,抿嘴一笑。
向北越过李惠兰的肩膀,目光炽热地看向慢慢走过来的陶南风,将手中粗瓷大碗递过去。
“这是蒸米糕,送给你们尝尝。”
李惠兰接过,有些受宠若惊:“这,这怎么好意思?”
渐渐走近的陶南风笑靥如花,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显得美如娇花,向北努力稳住心神,道:“没什么,只是乡下人做的小点心。”
说罢,他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终归还是没有忍住,停下脚步回身看了一眼。陶南风正站在李惠兰身边,冲他比了个口型:“谢谢。”
向北低头一笑,急跳的心终于安静下来。
等向北走远,李惠兰将糯米糕放在桌上,招呼大家都过来吃,陶南风拈起一块小方糕,触手温软。
叶勤嗷呜一口便将糕点吃了下去,眯着眼睛赞了一句:“哇,刚刚蒸好的米糕,软软的、香香的,有红枣,还有核桃,真好吃!”
李惠兰问:“咱们向场长这是要做什么?怎么突然跑来送碗米糕?我怎么心里有点不安啊……”
叶勤听她这一说,也有些紧张:“那个,不会是我们做错了事,先安抚一下明天再狠狠批评吧?”
陶南风心知肚明,可是她偏偏不说。
她将米糕放进嘴里,红枣与核桃的香味混杂成一股甜腻的气息,这令她整个人都似乎被甜蜜的粉红泡泡包围。
向北说爱她呢,他说会永远陪着她,真好。
叶勤爽利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不管了,先吃再说!这么好吃的米糕,好久都没有吃到了。”
李惠兰也开始吃米糕,一边吃一边疑惑地问:“向场长这米糕是从哪里拿来的?场部食堂吗?这么冷的天走过来,竟然还没有凉。”
叶勤是个没心没肺的,嘴里还有米糕呢,含糊不清地说着话:“管他是从哪里拿来的,反正送给我们,我们就吃。
嘿嘿,我站的队多准确啊,向北当场长真好。自从向场长上任,你看我们农场越来越兴旺,采矿科富得冒油,陈志路都不敢对外说去年赚了多少钱。
想想过去焦亮与罗宣那两个坏蛋当领导,咱们的日子多艰难。这才过了不到三年吗?我怎么觉得来农场好久好久了呢?”
李惠兰点头表示赞同,往事历历在目。
“可不是?咱们刚来农场连口热饭热水都没有,饿了一晚上,早上去报到,罗宣搞什么杀威棒,把我们分到养猪场,把陶南风她们分到修路队,当时魏民还想跟他们干仗呢,被乔亚东给摁下来了。
我哪里养过猪啊,刚到养猪场简直快被那猪屎味臭晕过去了。后来暴雨把茅草房冲垮,咱们睡在办公室的桌子上……那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忆完苦,想想吃人家的嘴软,好歹也该说几句向北的好话,李惠兰话风一转。
“我记得到农场来的第一顿热饭,是向北送来的一口铁锅做的,那个好吃啊,啧啧啧,简直让我记到现在。
后来南风带我们做了砖瓦房,向北带着我们斗败焦亮和罗宣,咱们现在住得舒服、吃得丰富,日子越过越好。”
李惠兰和叶勤同时欢叫起来:“所以,感谢向北,感谢南风!”
说完,两个姑娘一把将陶南风抱住,开始呵她痒痒,哈哈笑了起来。
“向北再好,也没我们家南风可爱。南风啊,你给我们老实交代,到底在和哪个谈恋爱?多大年纪,读过什么书,长得好不好看,父母是做什么的,对你是不是真心实意?”
陶南风被好朋友抱住,痒得咯咯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躲,三个人在屋子里追追打打,欢声笑语,让这个冬天再无寒冷。
等到安静下来,陶南风嘴角带笑,脸庞飞霞,轻声道:“他,他比我大一点儿,当过兵,父母务农,长得挺威武,对我……对我挺好的。”
李惠兰与叶勤听到这里,面面相觑。
李惠兰忽然看向桌上那只空碗:“我去!这米糕原来是送给你的!”
叶勤则尖叫起来,再次将陶南风抱得紧紧的:“南风向北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第55章 塌方
陶南风被两个室友审问到半夜。
“你们怎么好上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向北耶, 他是场长啊!你竟然敢和他谈恋爱?”
“我记得原来萧爱云被向北骂哭了,见到向北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那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训你?”
“快说快说,他抱过你没?他亲你了没?”
叶勤刚刚问完最后一句话, 就被李惠兰一巴掌呼过来:“不许问这些, 没羞没臊!”
陶南风羞得脸通红,连呼吸都轻了下来。
“我跟你讲,这事儿是没有让萧爱云晓得,她要是晓得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审问你呢?你们两个关系最好, 这次还一起回的江城,你竟然一点口风都没漏, 太不够朋友了啊。”
陶南风忽然想到萧爱云曾经说过, 如果不是因为她喜欢的是乔班长,她就嫁给向北,不由得笑了起来。
当时听说向北相了两次亲, 人家姑娘都没看上他, 一个嫌他脸上有疤, 一个嫌他太穷, 自己和萧爱云还为向北鸣不平呢。
没想到兜兜转转, 自己竟然和向北谈起了恋爱。
向北和自己说过的那些情话一字一句地在脑中反复播放, 陶南风嘴角带笑, 闭上眼渐渐睡去。
第二天, 陶南风左手拎着一个布袋子、右手拿着那个粗瓷大碗去上班。
离开基建科近二十天, 已经顺利完成职工宿舍的粉刷任务, 一切都井然有序, 并没有因为科长与副科长的缺席而一盘散沙。
陶南风从袋子里取出从商店买的麻糖、焦切分给同事, 胡焕新也捧着爷爷奶奶让他带来的花生、瓜子到处送, 整个场部办公楼洋溢着热闹的氛围。
等到将基建科的工作交接清晰,陶南风这才来到场长办公室,轻轻敲了敲虚掩的木门。
向北从办公桌前抬起头,看到是陶南风便笑了。
他眉眼英武,脸型微长,鼻挺唇丰,本是极为出色的外貌,只是脸上那道伤疤破坏了美感,让他看着有几分凌厉。
现在这一笑,眉毛微弯,眼中满是爱念,整个人便生动柔和下来。
“你来了。”向北站起身,亲自迎了过来。办公室大门正对着走廊,向北不敢造次,站在陶南风一臂之远的距离。
陶南风“嗯”了一声,将粗瓷大碗递过去,“还你。”
向北接过碗,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温柔而缱绻:“米糕好吃吗?”
“好吃。”陶南风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帘。
“以后让我妈每天蒸一碗,你上班就过来拿。”向北看着陶南风那长而细密的睫毛,扑闪扑闪似蝴蝶翅膀一般,他的心脏随着那睫毛的颤动跳得越来越快。
陶南风忙抬起眼眸,目光与他一触即走:“不用不用,这样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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