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宁挑得更加欢快。
身后有人发出刻薄的声音:“就这么几个破钱至于吗你?真是和这些贱民一样穷酸。”
凤宁动作一顿。
“这是买命的钱。”凤宁缓缓开口,“一岁的人都懂,你为什么不懂?”
她真诚地问:“你的脑子还没发芽?”
“哦——”她回头,露出恶魔微笑,再补一刀,“你身上很可能有火哦,钱都买不了命啦!”
这人气到跳脚。
刚抬脚,白湘在一旁冷冷道:“再跺重一点,别哑火了。”
周围的人哗一下离这人远远的。他定在原地,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真就不敢再动一下。
解决了嗡嗡叫的苍蝇,凤宁冲白湘傻乎乎一笑,回头继续办事。
她用刀鞘一下一下拍打地上的银钱,把它们打得蹦蹦跳跳,像落了满地小银鱼。
瘦弱女子和灰衫老人拼命挣扎着想抓她。
拍了一会儿,凤宁摸着下巴,缓缓点头,老神在在道:“把钱放进口袋的时候,手上还没火。”
白湘双眼微微一亮。
凤宁起身,顺着街道往前,去找其他被控制住的纵火疑犯。
居然见到了自己在巷子搭过话的那个人。
“还想请你吃地瓜呢!”她表示遗憾。
闻言,站在一旁的白湘不禁眼角乱抽,默默把黏乎的右手背到身后。
凤宁凑上前,刀鞘一挑,银钱叮叮当当落满地。
她挨个拍打过去。
不出她所料,这些人,每个人口袋里都有钱,钱上都没有火。
凤宁掰着手指,若有所思。
“缺钱。”
“去过同一个地方。”
“身上有了钱。”
“再有了火。”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地狱之下
◎“是……夜人愁!”◎
那么多缺钱的人,都去了同一个地方,然后身上就有了钱。
答案呼之欲出。
凤宁蹦完短句,睁大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白湘。
白湘的表情分明已是恍然大悟,却没开口。
她在等凤宁说。
凤宁催促:“……你说!”
“你发现的便是你发现的,没人要跟你抢功劳!”白湘别扭道,“你说得没错——这些人相互之间没什么交集,却去了同一个能拿到钱的地方。那只能是当铺了。他们都去过当铺,当掉自己的东西,换来交税的银钱。”
凤宁点头:“喔!”
像她这样的昆仑凤,其实并不知道什么叫当铺。
现在学到了。
白湘闭目思忖片刻:“我若没记错,荆城只有一家当铺——扶危楼。”
凤宁听懂一半,严肃点头:“果然是危楼!”
这当铺怎么看都和纵火案脱不了干系啊。
扶危楼位于另一坊。
两人对视一眼,“走!”
她们匆匆穿过四面起火的大街,赶往那间可疑的当铺。
另外三坊的局势更为糟糕。
明月楼附近有白湘和凤宁在维持秩序以及勘探案情,场面得以控制,伤亡还算不大。
别的街道就没这么走运了。
等到官差把消息传来,纵火者早已经悄然混在人群中,无声无息感染了许多人。
当人们发现自己的手臂、袖口、肩背、头发……身上任何一处都有可能起火时,未知的恐惧便彻底摧毁了神智。
一旦开始慌乱,人群就会发生推挤践踏,现场惨烈可想而知。
炽红夜幕下,每一刻都是金贵的、沉甸甸的人命。
街道随处可见焦黑的尸体。
凤宁虽然处于不知人间疾苦的年纪,看着这么多死人,嘴角也忍不住直往下撇。
沉默穿过两条街,身侧的白湘忽然没话找话:“你老盯着那些黑印子干什么?该不会是在找他们身上的钱?”
凤宁呆滞一瞬,老老实实道:“钱已经没了,不经烧。”
白湘:“你会发现,更不经花。”
凤宁:“……”
她竟然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安慰。
两个人加快了前进速度。
路上时不时就会遇到有人成群结队攻击深巷中的人家,想要闯进人家院子里面去——这些远离火源、院门紧闭、早已歇下的人家,一定是安全的。
至于会不会把危险带给别人?自己都要死了,哪还顾得上那么多。
白湘和凤宁都见不得这种事。
凤宁握刀,白湘左手持剑——因为右手碰过伙计,还糊着金澄澄的地瓜——俩人用刀鞘和剑鞘把这群人敲得满地乱爬。
随手“行侠仗义”,倒也不耽误什么时间。
毕竟两个修士欺负普通人,可以说是相当不讲武德了。
只是……
两位女侠万万没想到,在她们扬长而去之后,这些被揍得涕泪横流的家伙一个个蹿到了封禁处,向外面疯狂告状。
辟邪司首座大人正骑在马上昏昏欲睡。
忽然有人来禀:“首座!有许多人状告我们辟邪司,在里面……呃……在里面……呃……”
“什么东西吞吞吐吐。”
“咳!”属下双足一并,“状告我们,抡粪打人!”
封无归:“………………”
*
凤宁和白湘并不知道自己被某人记了小本本。
两人相视而笑。
笑到一半,白湘嘴角微僵,很不自然地把头撇开。
她闷闷开口:“你忽然没那么讨嫌,倒让人不太适应。怎么,见这些人凄惨,触动了你纯洁善良的心灵?”
纯洁善良这几个字可真是叫她咬得阴阳怪气之极。
凤宁:“……”
怎么说呢,白湘姐姐短短几句话,既夸了她本人,又嘲讽了穿越者。
就很挠凤宁的心。
凤宁点头:“烧死的人可怜,缺钱的人也可怜。”
不料白湘却冷冷笑了下:“这就叫可怜了?”
“啊?还不可怜?”凤宁不解。
二人向前飞掠,白湘的声音也被疾风刮得透心凉:“你以为是谁种的地?”
凤宁被考倒了。
她知道种地的是农民伯伯。
但那是在昆仑。昆仑有护洲大阵和昆仑军保护着大家,农民伯伯可以放放心心种地。
而这里……
城外那么危险,怎么种地?谁在种地?
要养活那么多人,肯定不可能是靠老村长那种小村庄。
凤宁想不出来。
白湘道:“种地的,开矿的,修城铺路的,是奴隶。那些战败的俘虏、被赶出城外的平民、无辜或不无辜的囚犯……用长串铁链拴在一起,天不亮开始做重苦力,捱到半夜,方有一口水一片饼。奴隶的命不是命,是你脚下的每一块砖,头上每一寸瓦,吃下去的每一口饭!”
凤宁怔忡:“这样哦。”
原来地狱之下,还有炼狱。
外面的世界真的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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