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顺着通风口爬进来的细小肉芽缓缓融进本体,霍野收回指尖,虚虚捻了下,泰然自若地走了出去。
这三天,没能和青年同住的祂闲来无事,干脆将整艘战舰变作自己的巢穴,如今抵达终点,也该换个新的游戏。
对伴侣的防备几近于零,宋岫倒没发现自己每时每刻都处在人鱼的注视下,反而十分满意霍野的配合,主动邀请,“时间太晚,我要先回趟家。”
“……你呢?”
祂没应声,仅是自然接过青年手中的行李。
里头装着简单的换洗衣物,和一把悬浮车的钥匙,联盟的面子工程素来妥帖。
有官方保驾护航,嗅觉最敏锐的狗仔没日没夜、眼巴巴在首都星港口加班蹲守,照样与宋岫失之交臂。
是故,当别墅大门被从外打开、发出滴滴的声响时,正忙着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的安辰,立即警惕转头,随后,愣愣地望向来人。
“安清?”
没有叫哥哥的习惯,他脑子一空,喃喃自语,“你怎么在这里?”
第136章
话刚出口, 安辰就感到了尴尬。
这间别墅是安氏老宅,几百年的历史,首都星罕见的复古风, 安清“离世”后,产权便落在自己母亲名下。
担心谦哥触景生情,除开结婚前见家长,他极少踏足, 若非第三期综艺的主题限制,外加节目组苦苦恳求, 安辰绝不会点头。
可他到底错了,安清, 自己的表哥, 仿佛天生和他犯冲, 明明只要再晚一天, 大家便能相安无事, 对方却偏偏出现在这最紧要的关口。
星际的科技水平,早已无需人力跟拍,各种造型隐蔽的摄像头遍布角落, 力求还原嘉宾最真实的本貌。
今晚, 有安辰参演的悬疑剧播出, 安母、安父、穆子谦,一家人正坐在客厅闲聊, 面前的饭菜热气袅袅。
处于安辰镜头里的青年孤零零站在门口,面色苍白,像个意外到访的不速之客。
心念电转, 多年职业生涯磨练出的救场能力让安辰迅速扬起笑脸,假意埋怨道:“惊喜瞒得真好, 也没提前说一声。”
长相肖母,他生来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显小,顿时让自己刚刚说漏的一切,变成关系亲昵的撒娇。
被问号刷屏的弹幕重新恢复滚动:
【好家伙,原来是惊喜,确实吓了我一跳。】
【安少将居然真来了!这么宠弟弟吗?】
【我们辰辰果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讨喜的小宝贝一枚呀。】
但也有观众注意到了宋岫的表情。
【啊这……没记错老宅好像是安清的?】
【人活着怎么还没办过户?】
【安少将双亲走得早,唉,代入一下已经难过到窒息了。】
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别墅中,青年没有回应安辰的圆场,视线一寸寸环视四周,收紧的指节渐渐失去血色。
安辰心底一咯噔,连忙解释,“出事之后,妈她怕睹物思人,所以把装修都换了。”
“哥你要是介意的话,我马上把它恢复原样。”
这件事,安辰起初也不赞同,无奈母亲太过坚持,他又存了点让谦哥放下过去的私心,时间一久,就没再继续拦着。
却未成想,险些在数年后爆雷。
门口聊天的动静,哪怕播着剧,客厅里的人也能隐约听到,穆子谦最先起身,想起青年中转站匆匆一面的决绝,想起此时的场合,到底闭了嘴,只寒暄般,生疏地颔首,“来了。”
弹幕立刻一阵唏嘘。
尤其是闻讯赶来的竹马cp粉,刚打开直播,便被迎面塞了满嘴玻璃渣。
——现下安清“死而复生”,再“过世cp过世cp”的叫,多少有些不礼貌。
虽然他们都隐隐觉得……这段让大家追了七年乃至更久的感情,在今夜,怕是真要“过世”了。
安辰的粉丝则扬眉吐气:
打从辰辰和穆上将恋爱开始,那些垃圾营销号就一口一个白月光的挑拨,有时候他们恨不得能亲手把安清捞出阎王殿,让穆子谦当面做选择。
如今,脑补的修罗场成真,且是自家正主稳赢,辰星们纷纷在直播间刷起礼物,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
往后看谁还敢diss辰辰是退而求其次的低配?直接把录屏甩到对面脸上。
“嗯,”打赏滚动间,黑发青年淡淡地应了一声,极快整理好情绪,他礼貌道,“我那先不打……”
“说了要带我回家。”
用力地,一只大手拽住宋岫,“怎么不进去?”
略显眼熟的男人入了镜。
有记性好的观众认出:【霍野?】【人鱼?】【安少将救下那个?】
大概是因为这次穿了鞋,他看起来愈发高大,配上张英俊凌厉的标准反派脸,压迫感扑面而来,真实得几乎要震碎屏幕。
剑眉,薄唇,黑眸狭长,说也奇怪,明明是这样出众的长相,又对着高清摄像头,在男人开口前,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包括安辰。
饶是处于俊男美女多如牛毛的娱乐圈,他亦稍稍晃了下神,随之而来的,便是股莫名的心悸惶恐。
半点没给自己重新控场的机会,那男人探头朝别墅里瞧了瞧,张口,“这些是你请来的客人?”
浑身散发着与人情世故格格不入的“直白纯天然”,他问得坦荡,却换来满室沉默。
宋岫艰难忍笑。
抵达首都星时,小十二特意提醒他,安辰和穆子谦正在老宅录节目,《结婚那点小事》主推直播,周末再剪辑出精华版上架星网,换句话说,从拉开别墅大门的那一刻起,宋岫就在演戏。
在几十万观众眼皮子底下演一场不能ng的戏。
原本他还设计了更狗血的桥段,比如被安保系统挡在别墅外,谁料,原主鸠占鹊巢的姑姑竟未换门锁。
合法继承遗产,宋岫能理解,可一周过去,安清“复活”的报道上了几次热搜,对方仍然没有要挪地方的意思,那他也不会碍于孝道,忍着被欺负。
只不过,霍野这一手神来之笔的配合,确实在他预料之外。
端坐主位的女人终于肯开金口,“安清回来了。”
“见到长辈怎么不打招呼?”
弹幕纷纷震惊:【???】
【这是指责安少将?】
【拜托,真长辈也没必要在别人的房子里摆谱。】
一直表现和善的安母乍然改变态度,直把守在光脑前的观众都吓了一跳,唯有宋岫淡定如初。
二十多年前,对方还是家里千娇百宠的小公主,后来为了一个穷小子和父母——即原主的爷爷奶奶闹翻,彻底断了联络,连两位老人重病卧床、临终之际都未曾露面,更不会多疼安清这个晚辈。
除开无法斩断的血缘,二者的关系比远房亲戚更淡薄。
毕竟,原主双亲去世时,安母照样拒绝出席葬礼,接到通知后,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徒留十八岁的少年扛起所有。
但,站在上帝视角的宋岫却知道,安母始终对原主、乃至整个家族怀抱恶意,好似亲人过得越惨,便越能证明她当初选择的正确性。
归根结底,也只是不甘心罢了。
正如多年前长辈劝告的那样,除开爱情,安父的能力十分普通,没法靠奋斗让她过上以往金枝玉叶的生活。
随着幼时的姐妹一个个或创业或结婚、或天南地北玩乐旅游,彼此的圈子日益疏远,安母的心态亦跟着失衡。
特别是,多年前父母劝她接触的相亲对象,多年后,成了富豪榜常客、圈子里远近闻名的好丈夫。
尽管原著中,作者用了大量笔墨描写安辰双亲的恩爱,比如随母姓、比如安父的言听计从,可字里行间透出的拉踩比较,以及安母对安辰超乎常人的严要求,都足以证明,原主这位姑姑远没有表面瞧着那样幸福和满足。
原主前脚战死,安母后脚就搬进了老宅,这会儿怎么不见断绝关系的清高?
宋岫冷笑。
于是,下一秒,直播间里的观众同时看到,本打算退让的青年停下动作,任由人鱼拉着自己的手,目不斜视地迈进客厅。
“主卧,有人住?”
全程没给安母半点关注。
安辰讪讪,下意识回头。
宋岫心里瞬间有数。
礼貌的笑意消失于唇角,他扫了眼通讯器,平静却强硬地下达命令,“一个小时,腾出来给我。”
弹幕登时炸锅:
【这这这……未免太狂妄。】
【军功再高也没道理和家人这样讲话。】
【什么态度。】
【学学穆上将不好吗?】
【姑姑已经算很亲近的长辈了,无视可还行。】
原主并非爱嚼舌根的性格,不会随便拿家事博眼球,穆子谦自小和安清要好,隐约晓得些内情,主动打圆场,“妈她……”
习惯性的称呼,倒让他自己先僵了舌头。
唤醒他的是青年失望的目光。
不是为穆子谦叫了安母妈妈,而是,“主卧里放着我父母的遗物。”
“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一动未动。”
现在呢?
现在它们去哪了,还是被丢了?
尾音没有一丝颤抖,青年纤细的身形挺拔如松竹,侧脸甚至冷漠得骇人,却比真正掉眼泪更能惹来心疼。
【过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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