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等等，宿宁退赛了？
    在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可能退赛也不可能承认的时候，他居然退赛了？
    光影娱乐投资偶像星图的事实更是人人皆知，娱乐圈大多人为了留在这圈里接着赚钱都是厚脸皮，道歉的人多了，但真的退圈的却几乎没有。
    宿宁这事还涉及不到违法乱纪的程度，毕竟推人没有确凿是证据，更何况前面这么多营销号都爆料光影娱乐如何在背后运作了，现在他居然就这么认了？
    “草，我没听错吧？”
    “有意思，本乐子人不请自来，合着那群自称是业内的营销号都是骗人的呗？他真退了？”
    “都当着直播间说出来了，应该不会有假吧？”
    “不明白，这又是什么剧本？”
    现场的记者也乱了，先是骚动着窃窃私语了一阵，宿宁不按计划来，结果后面预备提问的人也懵了。
    这时候，却是那些卡着时间点到的网媒率先反应过来，几个记着几步走上前，举着话筒就问了台本上没有的内容：“你的言下之意是，在退出偶像星图的同时，也不会以其他形式出道？”
    宿宁点头确定：“是。”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那记者接着提问，言辞犀利，“光影娱乐在你身上还会有其他的安排吗？”
    “不会，”宿宁看着他，答得坦荡，“我有手有脚，总是能找到正经事情做的，确实不打算做公众人物了。”
    其他记者好像反应过来了，马上又有其他人举着话筒问：“那请问你有没有要对自己的粉丝说的呢？”
    宿宁：“我现在居然还有剩的粉丝吗？”
    那记者笑道：“还是有几个的，我昨天都看见还有人给你说话呢。你有没有要对她们说的呢？”
    宿宁字正腔圆回复：“建议粉点好的。”
    他面对任何尖锐的问题也从不回避，原来被这计划之外弄得非常混乱的记者们随着他的话调动了情绪，场子就热闹了起来，甚至直播弹幕上都飘过一排“233333”，总算不是纯粹骂人的样子了。
    这才是真正的大新闻！
    摄像头全部挪了位置，整个都面对着宿宁，他便成了真正的中心，坐在c位的沈淮脸色难看到一时掩饰不了，却没什么人在意了。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宿宏达在后台气得暴跳如累，但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宿宁扯下来。这可是直播，贸然打断宿宁只会丢光影娱乐的脸，只能听他在那里继续开口，但他越听越不对劲，只能在后台狂怒，“他竟敢胡说什么退赛，这小兔崽子！”
    在边上站着的副导演冷静下来，一把扯住了气急了要拔话筒声音的关宿宏达，让直播继续了下去。
    他听出一点门道来了，虽这少爷不听话，没按计划来，但却不像是一时冲动。
    那些话话并不是随口胡诌的，是明显有准备过的，听着这意思，全把锅全揽在自己身上，被观众质疑的光影娱乐和节目组倒是被摘了出去。
    在这件事情上，无论是再怎么精妙的危机公关，都不如对大众说点实话然后光明正大承担起代价，这对节目和光影娱乐来说，或许才是影响最小的“转圜余地”，之前没看出来，宿宁居然还有这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在前台，已经兴奋起来的娱乐记者们依旧尖锐，因为被前面犀利的问题勾起劲来了，也不管收没收钱的事情了，哪怕光影娱乐的人在场也拦不住，甚至有人拿着手机直接念网上恶评，但宿宁的脸色依旧没变过。
    他的态度非常明确，该认的认，但问到关键地方，他不该认的也不背黑锅。
    “我曾经对桑乐态度不友好是真的，这个我承认，是我的这个原因，但他掉下舞台导致骨折的事情不是我做的，”他道，“我知道大家不相信，但确实不是我。”
    摄像头没直接拍到他推桑乐的画面，但是疑罪从无这种规则在大众被带偏的群情激奋面前是没有用的，眼下有些记者也理直气壮地问出来：“你怎么证明你没推？”
    但宿宁还真的正儿八经地解释上了：“网上都说我是早有预谋，游戏用的安全绳被割断了之类的，但当时做游戏是随机抽签分的组，我并不能保证我和桑乐在一起，也不能保证他挑到哪条绳子。”
    “反过来说，如果我能让节目组的人在背后为我做到这种程度，我又何必在摄像头面前自己上去推人呢？游戏当天可是直播，所有人都知道有八个机位对着，我何必这样明目张胆呢？”
    记者：“……”
    好像、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弹幕在这时候也跟着寂静了一会儿，很多人也都缓回点劲来了。
    “嚯，这意思是，还有新瓜。”
    “前粉丝，已脱粉，说实话哈，宿宁挺王八蛋，如果绳子被提前割断的话，那还真有可能不是他。大家都知道，他没那个歹毒的智商。”
    “+1，我也觉得宿宁那个猪脑子做不了这么复杂的计划。”
    “本人偶图普通观众非宿宁粉，投票记录自证，我单推的选手进二十的时候被淘汰了，从来没给宿宁投过票。别的不说，看过节目的人都知道，他是真笨。”
    第11章
    在当时诸多爆料里还真有几张安全绳被半割断的图片，以证明节目组并不是没有准备合格的安全设施，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当时都是说宿宁心思歹毒的，但如今被他反将一军，琢磨一下，倒也有点说法。
    一个选秀综艺的小游戏本来也没多危险，又恰好是双人对抗性的比赛，练习生们在充气台子上推来推去是正常游戏环节，如果不是绳子断了，桑乐是不会掉下去的。
    先前并非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在巨大的愤怒下不能被人重视，即使提出也会被骂，但如今宿宁已经在直播里承诺退赛，他所解释的虽然不至于让大众立刻相信，但这些也有一些人能听进去了。
    话到这里，宿宁对此事依旧在明确表态。
    “对于桑乐，我确实对他造成了伤害，所以按规定退赛以及后续给他道歉和补偿都是我应该做的。光影娱乐会尽量和节目组进行协调，保证他以最好的状态参加比赛，也会保证决赛顺利进行，这一点请大家监督。”
    记者的话筒都要戳到他脸上，问的问题越来越大胆：“光影娱乐也同意这个决定吗？我们之前收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
    “我家里对这件事确实很为难，所以直到这场直播前还在斟酌，”宿宁道，“但光影娱乐是一家有原则的公司，偶像星图也是一个尊重梦想和所有学员的节目，我想这个发布会本就是公司让我好好向大家道歉的，因为我一个人的错连累到了公司和节目组，我深感抱歉。”
    他说着这样的话，却同时掌控着这里的场子，看起来如此熟练。
    “学艺先做人这个道理，光影娱乐的长辈们和节目组的导演是老一辈的人了，始终铭记于心，正是他们点醒了我，我不至于接着犯错，这次误入歧途只有被大众指正，受到公众监督之后能够重回正道。”
    “我个人的错误会自己承担，节目会照常举办，对于我的退赛和由于缺人造成的赛制变动，以及桑乐受伤的事情，节目组接下来会发相关的声明，尽量把影响降低。”
    “祝愿其他学员前程似锦，也希望大家以我为鉴，不要一错再错。”
    他清清楚楚地把锅都揽到自己身上了，又对着镜头鞠了一躬。
    起身的时候，宿宁却越过眼前的许多摄像头和记者，看着沈明铮站在人群后面看着自己。
    他居然还在啊？
    宿宁看他之前在会议室游离之外的样子，还以为这位小沈总并不关心自己死活，不过碍于节目组要求才纡尊降贵来一趟。
    但看眼下沈明铮盯着自己的眼神，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
    不过蜂拥挤过来的媒体太多，一下子就把对方遮住了，宿宁也没办法直接过去找他。
    直播一关，偶图的副导演在后台听得一愣一愣，转头问宿宏达：“等等，决赛赛制变动？他想要怎么变动？我们之前商量过吗？”
    “我怎么知道？”宿宏达也愣，“你还不让我拔话筒，现在好了！”
    事实上，因为宿宁的表现，直播间的热度直接翻了三番，还在一直往上涨，哪怕没有人拦着，再也没人敢去拔话筒。
    大众自然不会就这么容易原谅他，他还在热搜上继续挨骂，“只是托辞”“嘴上说说”“不接受道歉”之类的话还是不少。
    但宿宁这一步以退为进，倒是让人品出一点蹊跷来，先是一些在浪博上之前笃定宿宁要装傻洗白的营销号现在默默把之前的发言删了，随后开始装死。
    特别是此事一出，还把沈淮架在那里了。
    “哦，合着光影娱乐没把沈淮沈影帝怎么样啊，那之前为啥说他被胁迫？”
    “是哦，昨天晚上心疼沈淮还上热搜了，这样看沈淮那样说话就有点奇怪了，先是事实不明就把摔倒这件事放宿宁头上，又自作主张地要求给个机会。这件事本来就是要宿宁退赛付出代价才行，不知道他在护什么宝。”
    “我看他是自己有点圣父病在身上的，昨天热搜还心疼他，我就奇了怪了，大明星有什么好心疼的？不如心疼心疼自己吧。”
    国民男神也不是谁都喜欢的，大众骂人更喜欢一起骂。
    直播过后，也有许多声音从纯粹的谩骂里脱身出来，开始认真讨论一些其他问题，热搜上的许多言论反而看着正常许多。
    “只有我一个人好奇偶图这个决赛赛程要怎么走啊？宿宁这个素人退赛就缺位了唉。”
    “听他的意思可能要调整赛程唉，宿素人已经滚了，我懒得管他，我只关心我宝贝这下可以好好比赛了吧，别为了他耽误了正经的出道组啊，偶图四怎么还不发声明啊！急急急！我是急急国王！”
    直播的时长已经比预计的长了很多，宿宁从台上下来的时候还有不少记者伸长脖子举着话筒要问新的问题。
    但在后台，他要应对的麻烦更多。
    先是沈淮，他的脾气似乎控制不住了，哪怕努力忍耐，迅速撕裂了温和的表象。
    “是谁教你刚刚这么说？！”他扯着人问道，“宿宁，你知不知道这件事给节目组和公司造成多大的损失？！你这次太过分了，记者会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这样胡闹！”
    他说话的时候义正辞严，若真是小年轻，很容易被他这样的样子唬住，但宿宁无所谓。
    他摊手道：“可沈老师刚刚说过，永远不会对我生气的，您怎么说话不算话呀。”
    沈淮：“……”
    他一下噎住了。
    宿宁丝毫没有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后悔的样子，这正是他深思熟虑过的结果。
    之所以选择直接退圈，除了这是原主应该付出的代价之外，主要是从一个资深经纪人的专业目光审视，他这具身体并没有什么艺术方面的天赋，只有一张脸算是老天爷赏饭吃，其他的都是扣分项，唱跳都不行，离演戏更是遥远，如今又是观众缘尽毁，硬要进圈只能当一个声名狼藉的花瓶。
    更何况宿宁这辈子和上辈子都没打算做台前的明星，他向来要做幕后掌握一切的人，这才是他的舒适区。
    他既然站在这里，必须要给这件事一个交代和一个合理的说法。
    沈淮之前和他说的公司困境是实话，并没有骗他，很多地方恰好补足了原主的记忆缺口，光影娱乐内部这点事太容易了解到了，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很容易翻车，但沈淮没说出来的事情才是重点。
    比如若是宿宁真的出道，除了对艺人经纪部有帮助，他会离光影娱乐真正的管理层越来越远，这对宿宏达更加有利。
    公司管理和偶像明星是完完全全的两条路，没有人能做到完全兼顾，哪怕宿宁真的成了当红流量扛把子，对宿宏达来说就是个好用的工具人，公司内部的人员管理、利益交互、项目定夺都需要日积月累的经验才能做好，就算股份真的在宿宁手上，也改变不了光影娱乐谁说话管用的事实。
    甚至于眼前的沈淮，他自己也是这样的境况。
    沈淮粉丝吹的做不好明星就要去继承家业，实际上宿宁很清楚，沈淮离公司管理层还真有一段距离。
    沈氏影业的股份很大一部分在沈家本家手里，上面真的要管，沈氏影业也不是沈淮他爹沈霆一个人能做主的。就比如沈明铮空降，就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沈淮虽是沈霆的独生子，但放在庞大的沈家里，不过也是众多子弟中的一位，明星身份在沈家没有太大意义，所以哪怕是如今的地位，他在沈氏影业都还没拿到正经股份，更何提在本家的地位。
    看得出来，沈淮实际并不喜欢原主，却还是时刻表现得体贴温柔，哪怕宿宁声名狼藉，其实某种程度上，沈淮比宿宁更重视、更需要这份婚约。
    他估计还额外计划着什么，提出买票的那位董事会小股东说不定都被沈淮收买了，宿宁一提出反对的意思他就打岔，很不对劲。
    这些真正有用的权力之事掩盖在舆论和感情之下，沈淮用温情掩盖，却没人能比宿宁看得更清楚了。
    眼下退圈是给大众一个交代，更是以退为进，把和这档节目有关的事情握在自己手上。
    至于名声，对宿宁来说不算什么。
    “我实在不想做明星了，沈老师，”宿宁摇摇头，还叹了口气，显得十分遗憾，“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回去做继承人比较好。”
    “沈老师不像我这样，没有股份，可能理解不了我吧，没事，我不怪你。”
    沈淮的温和表象因他这句话再次崩了一阵，控都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