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负剑伤。”公羊渡低声说。
“……星霜剑的剑伤。”
作者有话说:
下章掉马!(其实已经在掉了qaq)
(之前尽量每条评论都回,最近太忙了没有空,但是评论都会看哒!爱你们哦w)
第74章 气味
◎是她最喜欢的。◎
“……怎么会?”
“是旧伤。”公羊渡沉声道, “可是我检查他周身,却没有发现任何剑痕。”
“什么意思?”
“星霜剑法是一种极为独特的剑法,修习到极致之时挥剑如雪, 能在人身上留下极寒的剑痕。”
公羊渡解释道, “身负剑痕之人, 寒气日渐入体,发作时如坠冰窟。他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身负旧伤,在失血后新旧伤势一并发作。”
“可他身上并没有剑痕?”
“对。我也感到奇怪。”公羊渡不解道, “他受过剑伤, 身上却没有剑痕。”
“他从未同我说过……”姜葵轻声说。
“他既然不曾说过, 少侠也请不要问了。”公羊渡作揖道,“我是他的友人,为他治伤而误知此事,定会为他保守秘密。”
“他的伤势现下如何?”姜葵回揖。
“用了些药粉, 血已经止住了, 伤口也重新包扎了。”公羊渡答道, “不过他似乎损耗过大, 恐怕要昏睡许久,一时间无法醒转。”
“公羊先生,可否再劳烦你一事?”姜葵抱袖。
“少侠请讲。”公羊渡颔首。
“可否托你送他到长乐坊, 见一位沈药师?”姜葵朝他长拜, “我身有要事,必须尽快离开……怕是要与他暂别于此了。”
“此事不难,少侠不必行此大礼。”公羊渡扶起她, “我这次去长安也是谈生意, 本会去拜访他一趟。今日偶遇, 实是有缘。”
“公羊先生出手相助,后学实在感激不尽。”她坚持行了礼,徐徐起身,“不知该如何答谢先生?”
“不必答谢。”公羊渡笑道,“恐怕不久之后,我亦有求于你们了。”
两人在船头又简单寒暄了几句。片刻后,姜葵提了一盏小灯,探身进了船帘后,去看望昏睡的祝子安。
暖金的灯火里,榻上的人睡得沉静,一张苍白清隽的脸,睫羽低垂,唇线微抿,眉心紧蹙成一团,看得人心里疼起来。
“笨蛋祝子安,”他身边的少女轻轻地说,“你好好睡一觉吧,别忧心忡忡的了。我很快就去追将军府,等护送他们到了蓝关,就回长安来看你。”
她伸出手,指尖擦过他的眉间,抚平了他紧蹙的眉。
恍惚间,他在昏睡中听见了她的声音,低低地咳嗽着应了一个“嗯”字,复又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次他彻底睡着了,眉眼放松下来,睡颜安然静谧。
“你瞒了我好多事。”她看着他,“你这个人真的很烦啊,藏着那么多秘密不告诉我。等你醒来了,我必定要揍你。”
“还有,”她低声说,“我心底里面……其实是知道的。”
她俯身下去,贴近他的脸,指尖从他的眉骨一寸寸划下去,经过他的鼻梁、他的唇线、他的下颌,停在他的锁骨中央。
他冰冷的体温令她的指尖微微发颤,连同她的睫羽和发梢都在颤抖。
她很慢地闭了一下眼睛,从面前的人身上看清另一个人的影子。她的唇瓣翕动了一下,仿佛想说一句什么,但是始终没有说出口。
“长安见。”最后她轻声说。
她掀开船帘走出去,在船头握紧她的枪。
-
“又失败了?”
铜钱与木桌碰撞,发出“啪”的一响。
宫城北边的废弃偏殿里,内侍监余照恩一身黑袍,抱袖立在屏风前。
屏风后的黑檀木长桌上,黑发的年轻人散漫地坐着,无聊地抛着一枚梅花形铜钱。他已经连抛了四次,每一次铜钱坠落,都砸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又是那位蒲柳先生。”余公公沙哑地说,“他是和太子妃一同出现的。”
“此人不是宫廷中人,却插手了朝堂之事。”年轻人淡淡道,“而且此人与太子妃关系匪浅。”
“据他所言,他在平康坊与我们结仇,我们要杀的人,他便一定要救,故而相助将军府。”余公公缓缓道,“他这次出手没有动用江湖关系,似乎只是出于与太子妃的私交。”
年轻人低笑一声:“你信么?”
他随手又抛起了铜钱,目光追随着铜钱坠落的弧线,“此人的身份还要继续查,不过此事无甚要紧,不必耗费太多精力。另有一件大事……”
“啪”的一声,铜钱坠落,他的眼神逐渐凌厉。
“请余公公告知岐王……找到了对皇太子下手的绝好机会。”
“这么快?”余公公诧异。
“听闻淮西雪灾,漕运不顺,天子有意遣储君东行,前往东都洛阳监国,届时乘船离开长安。”年轻人把玩着铜钱,“下月船从曲江出发,那里很适合杀人。”
余公公桀桀笑起来:“待到圣上的诏书发出,老臣亲自去东宫传旨。”
“但愿岐王的行动速度够快。”年轻人低低地笑着,“年关将至,丧钟会响在年前吧?”
铜钱最后一次抛起,“啪”地震起桌上灰尘。
年轻人低头看了一眼,唇角淡淡噙着笑。
“大吉。”
-
姜葵回到长安时,已是季冬时节。
黄昏的霞光里,她在城门口落马,抱起白麻布包裹,转去了长乐坊。
袅袅的烟火气中,她笃笃敲开一扇乌木小门,开门的人是小尘。这位清瘦的小少年看见姜葵,很懂事地说道:“江少侠,祝公子不在这里。”
“他不曾来找沈药师吗?”
“他来过。公羊先生送他来的。”小尘回答,“那是仲冬时候的事了。当时他住过几日,后来就走了。”
“他……状况还好吗?”
“我也不大清楚。”小尘摇头,“他一直关在屋子里。我没见过他,只帮忙煮过药。”
姜葵同小尘道过别,又去了东角楼巷。说书先生柳清河打着呵欠开了门,看见姜葵就说:“蒲柳先生不在。”
“他可曾来过?”
“来过一趟。整理了一些文书,算了一遍账本。”柳清河回答,“不过是月初的事了,他近几日都没有来过。”
“他可还好?”
“还是老样子。”柳清河想了想,“他刚回来的时候,仿佛抱怨了几句,出一趟门花出去不少银子。”
姜葵同柳清河道过谢,站在书坊门口,望见了不远处的裁缝铺子,顶上的阁楼半敞开着窗。
她犹豫了一下,弯身钻进了那家铺子,踩着方木台阶上了阁楼。
楼梯尽头,漆木小门上还挂着旧时的对联,等到年关时就要换新了。推开门,房间里空空荡荡,案几上摊开着书册,博古架上堆着茶具,已经积了一层薄灰。
“你好久没来这里了。”她轻声说,“你这个大骗子。”
她轻轻合上了窗,把那几卷书收拢在案上,转身出了门。
晚风里,她在屋檐之间上下起落,沿着一条秘密的路径赶往东宫。
她急着见一个人,同他确认一件事。
一件很重要的,在她心底里,想了很多遍的事。
她翻窗进了寝殿。床边案几上点着一盏琉璃灯,明亮的火光照亮了整座宫室。床边那张小榻上整齐地铺着被子,被子上搁着一个银叶小暖炉,是那个人常用的。
她换了一件宫裙,随手盘起长发,在发间斜插入那根红玉簪。然后她提了一盏灯,去西厢殿书房找人。
“娘娘。”顾詹事迎面走来,朝她行礼。
“谢无恙呢?”她问。
“娘娘回来得晚了些,殿下不久前刚离开。”
姜葵一愣:“他去了哪里?”
“一纸急诏,前往洛阳。”顾詹事回答,“太子殿下乘船今夜从曲江出发,经由渭水上黄河。他离开得匆忙,没来及给娘娘留书信,只托我传话说此事。”
“洛阳……”姜葵思考片刻,“是漕运出什么事了吗?”
“今年淮西大雪,漕运之事不顺,圣上恐长安缺粮,遣太子殿下前去监国。”顾詹事答道,“殿下临走前托我转告,等娘娘回来了,还请代为打理东宫。”
“我明白。”姜葵颔首,又问,“他这一去要多久?”
“月余。殿下说,但愿除夕前能赶回来。”
“真久啊。”姜葵轻声说。
夜色渐深。她独自用过晚膳,整理了东宫庶务,在西厢殿书房里批阅卷宗。过了一阵,她有些犯懒,忽然想到去书柜里翻几本闲书,于是拉开了几个黄梨木抽屉。
出于一种无端的好奇,她在一个老抽屉里翻翻找找,翻出了几卷旧得发黄的书。这些书压在一大堆书底下,大约是那个人很多年前读过的,被深深地遗忘在抽屉的最尽头。
犹豫了一下,她取出那几卷书,无聊地坐在灯下翻看。
翻了几页,她倏地一怔,辨认出页脚的笔迹。那些字迹潦草得厉害,龙飞凤舞又神采飞扬,根本不是端庄的皇太子惯常的写法。
她津津有味地读起来。那个人在“氓之蚩蚩,抱布贸丝”旁边批了句“痛打此贼”,在“兄友弟恭”下面留了个“皇兄不理我”,还在一卷探案传奇的第一页圈了个人名,用小字写道,“此人乃真凶”。
笔墨在岁月里斑驳褪色,依稀可见那个人写字时候的神态。他握笔的手指修长,低头时眼眸含笑,运笔自如又洒脱,落字轻快又有力。
摇曳的烛火里,她的唇角不自禁扬起一个微笑的弧度。
这时,一名宫人步履急切,在殿前长拜:“娘娘!出事了!”
姜葵合上书卷,抬头问:“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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