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征兵就是在府试没结束之前,就把人征走了呢?
具体的征兵令已经到达宁都,但是官府却隐而不宣,越是这样,他越觉得,征兵条令就会是他想象中那样。
县试在二月底,几场全部结束后,已经到了三月中。
而府试就在四月。
顾璋和虎头没歇几天,就要动身去府城了。
顾方正和顾大根去衙门领路引,却没能如愿。
顾璋皱眉:“怎么回事?”
考生及其陪同的路引,一向是最好开的。
顾方正发愁道:“衙门说,自收到征兵令起,知府大人就规定,所有被征兵对象家中男丁,不许离开户籍地。”
“总不能让考生独自去考试吧?”
顾方正叹气,拿出了口袋里的路引:“说是可以让亲眷、比如母亲去送考,要么跟着商队走。”
这一路虽算不上山高路远,但也要经过偏僻的野外,可能会遇到危险,他们怎么敢让家中女眷去陪同?
不许男丁离开户籍地,还有衙门的一些动作,让县城许多人都有了隐隐的预感。
县试落榜的考生,尤其是那些原本能考上,却因为风雨,考棚等原因落榜的,都跑到县衙门口长跪不起,哭嚎喊冤。
顾璋不知别人是怎么走的。
燕府派了家丁和马车,护送他和虎头去往府城。
顾璋走后不久。
县衙的衙役就开始下到各个乡间,确定户籍信息、每家每户都要登记谁去边关。
永河村。
顾方正敲响了村里的大鼎钟。
他陪笑着问前来登记的衙役:“这次征兵有啥说法不?跟我先说说,我也好在村里安排不是?”
那衙役冷着脸:“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
顾方正吃了挂落,心中沉到了谷底。
若能用银钱充入军饷来抵,多半要先给个话,这样方便他这个村长去吆喝起来,凑钱的凑钱,凑粮食的凑粮食。
村里人都来了。
尽管村长只用鼎钟召集了全村的男丁,但是村里老老少少都来了。
衙役中有一人穿得格外不同,像个兵卒,他道:“别墨迹了,开始吧。”
衙役拿出户籍册,开始喊人。
每喊到一户,户籍上所有男丁都要出现,登记上谁去应征,写上对应的体征,相貌信息。
“顾三树。”
这是顾老爷子的名字。
“你们家就两个成年男丁?”衙役抬眼看过来,有些不敢相信。
这个时候,很少有三代单传的家庭了。
顾方正连忙道:“户籍上没错,他们家确实子嗣单薄,三代单传。”
衙役看了眼:“你们谁去?”
顾方正帮忙解释:“他们家孩子去府城考试了,马上得了功名,按照宣朝律法可以免征。”
衙役眉都不抬:“这不是还没功名吗?别耽搁时间,所有人都要登记。”
他们忙碌了好几日,从早到晚,已经见识过太多撒泼打滚,各种找借口,各种藏人的手段了,脸色都不变一下。
反正他们只认户籍册上的信息,若谁都来一句这样的,他们一天都跑不了几个村,被骗了还要返工。
百姓对这些身着官服的,本来就敬畏惧怕。
如今这样冷脸一摆,顾家人都忐忑起来。
免不了胡思乱想,万一真的要有个人去边关打仗呢?万一燕老的人情不管用,或者小石头没来得及考到功名回来呢?
忐忑担忧之下。
顾大根和顾老爷子几乎是异口同声喊:“我去!”
顾大根上前:“我年轻力壮,我去最合适。”
顾老爷子难得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扯住了儿子,急切道:“我都这个年纪了,死了也不可惜,你可不能去!你若出了事,小石头以后怎么办?有人欺负他,你还指望我这把老骨头去帮他撑腰吗?”
第41章 文牒
“吵吵什么!这是上战场, 又不是拿赏钱,有什么好争的?”那名兵卒服饰的人走过来。
他看了眼顾老爷子和顾大根,指着更为高大健硕的顾大根, 对记录的衙役道:“就他了。”
衙役点头,在名册上记录下来,同时记录下顾大根的年岁、身体特征、容貌信息。
“下一家,顾德贵。”
永河村今日格外不宁静,压抑的哭声、争吵声、痛骂声交织,打破了原本山清水秀的宁静。
“丢下我和狗蛋在家, 可怎么活,你个没良心的。”一头戴木簪的妇人哭着, 用力捶打身边男人胸膛。
“咱家三个兄弟,怎么能让爹你去?”三兄弟随手在地上摘了几根草抓阄, 大柱抓到了去的那根, 他才登记完, 媳妇和孩子都哭了起来。
也有人跪下哀求道:“爹娘,咱家卖块田吧,卖块田咱家就够三十两了, 儿不想去边关,那是要人命的地方啊。”
成人都知道战场的可怕, 也只有五六岁的娃娃们还有些天真。
狗蛋的弟弟手里拿着家里哄他,给做玩具的木头长棍, 像是拿红缨枪一样高高举起喊道:“我想去!我可是最厉害的虎头军!”
顾璋和虎头虽然已经安心读书很久,但是他们当初在村里带出来的游戏,依旧流传给更小一批孩子, 孩子群里还有他们的传说。
有了狗蛋弟弟起头,不少才五六岁的、对征兵都还懵懂无知的小萝卜头都钻出来。
“我也去!”
“娘你别哭了, 爹留在家里陪你,我去打仗,我不怕。”
这倒是让来征兵的衙役和兵卒都有些面露诧色。
相比很多胡搅蛮缠,各种推诿,甚至专门推老人出来的应征的村子,眼下这个村子,倒是不一样。
冰冷的面色和严肃的语气,都缓和不少。
***
去往府城的学子大多出发时间相同。
慢慢也都走到了一起。
商队、车队里,都是身上抗着沉甸甸压力的学子,气氛都有些压抑和低落。
几乎都在抓紧时间温书,定不能让自己在府试时落榜。
燕府马车上。
顾璋和虎头也在温书。
顾璋讲,虎头全神贯注地听。
等又讲完了一段,虎头连忙端了杯水递给顾璋。
顾璋也觉得有些干渴,接过水杯喝了起来。
虎头:“小石头,我这样会不会耽搁你温书了?”
虎头抿着唇,小石头可是县案首,若这些日子没好好温书,最后往下掉了很多,会被嘲笑的。
“不会的,把学问整理后再讲出来,可比温书记得牢,有效果多了。”顾璋宽慰他。
在给虎头讲的时候,他串起了不少零散的知识,感觉原本的知识体系,也在被进一步强化。
虎头挠挠头,他这些日子往脑子里硬塞太多东西,有些懵懵的。
“原来是这样。”
顾璋撩开马车窗帘往外看了看:“估计马上要休息了,你也歇歇。”
虎头觉得自己脑子都有些木木的,他羡慕地看向顾璋:“小石头,你都不觉得累吗?”
他学了多久,小石头就教了多久,感觉比他辛苦多了。
“还行吧。”顾璋也有点疲惫,但这点累和末世相比,真的是太轻松了。
他曾经在外出杀丧尸的时候,被丧尸堵在一间封闭厂房里,借着一个窄小的步梯,不眠不休地死死守了十天,最后用浓得散不去的丧尸腐肉盖住了血气,杀出了一条生路。
基地遇到那么多次丧尸潮,他们异能者,哪次不是用尽了身体最后一丝力气,即使再苦再累,也不能倒下。撑不住,就意味着基地被攻破,意味着死亡。
和那些威胁到生命的绝境相比,如今这点舟车劳顿,哪里值得喊累?
虎头羡慕的眼神都快要溢出来了:“我要是也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他就可以不停地学,也不觉得累了。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燕府管家声音道:“咱们中午就在这片树荫下休整,小少爷可以下来休息一下。”
顾璋对虎头道:“走吧,下去透透气。”还是不要像他了,那些布满血色和灰暗的遭遇,能不遇到才是幸事。
顾璋矫健地跳下马车。
倒春寒来得快,去得也快,如今气温已经回暖。
这里有一小片湖泊,清澈透亮,湖面有粼粼波光。
细风吹拂着岸边的树,交错的枝叶发出婆娑的轻乐,让人不由得放松下来。
燕府管家道:“今日咱们不吃干粮,在此开火烧一顿热食。”
顾璋:“都听您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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