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给我一个简单的理由，让我继续爱

    没有意识到在窗台前站了多久，我反覆思索，眼前的朝景怎么不如想像中明亮清新？
    有层雾气格挡了我与阳光，看上去就像一面擦不乾净的黑板一样使我感到烦恶
    就一直这样子呈现呆滞状态持续站着，我觉得有些无力且肚饿
    我低头，看着脚尖一步一步的交替前进，过了四十七步后，小仙床边
    她还没醒，凉被滑落一截露出了白净诱人的锁骨，却怎么也无法勾起我的任何想法，包括慾望在内
    本想叫醒她，迟疑了一会儿我还是没出声，小仙睡得很熟，像是一个等待真爱一吻而醒的公主
    小仙的呼吸很浅，她闔着眼彷彿能够如此沉睡下去
    「如果真的心有灵犀的话，在我吻你前你就会醒来」我心中暗念，一种任凭缘份决定的选择
    三分鐘...
    五分鐘......
    十分鐘过后，我走近小仙身旁，在她额前轻轻留下我的吻痕
    「嗯？几点了？」小仙醒来，口气慵懒尚未清醒
    「你慢慢睡，只是你睡着的样子让我忍不住想亲上一口」我说
    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就决定是这个样子了吗？我不解
    「呵呵，白痴」小仙浅浅一笑
    「老实说，我有点饿了」我不断在自己的肚子上画圈
    「睡饱了就想吃，你是小猪啊！」小仙戏謔的说
    「好啦，等一下就带你去吃梦幻的蛋饼」「梦幻的蛋饼？」
    「保证你在台北绝对没有吃过的噢！」「是噢！」
    「对了，小仙吃完早餐后我们就回台北好吗？」我问
    「怎么了，阿别你不多玩几天啊！」
    「没关係啦，小仙你如果要留下来也可以，我只是想回去一趟」
    「好吧！也不要打扰外公外婆太久」小仙撇过头想了一下即刻回答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我凑到小仙耳朵旁悄悄说
    「哪里啊？」小仙大大的眼睛看着我
    「秘密」我伸出食指贴着嘴唇说
    梳洗过后，我和小仙收拾好行李一前一后的走到离小仙外婆家不远处一间民房内
    不仔细看觉看不到那立在门外的小小招牌「早餐」就这么两个字
    价目表也相当特别，上头只有五项︰鮪鱼蛋饼、火腿蛋饼、玉米蛋饼、培根蛋饼、蛋饼
    饮料呢，则放在角落的冰箱内，上头贴着一张自己拿，一杯15的纸条
    「这...这是早餐店吗？」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是啊！」小仙笑着回应
    原以为邻桌看着报纸的男人也是客人，他忽然就站起身来
    「你们要点什么？」我看着价目表傻笑，也只有蛋饼可以选吧！
    「老闆，我要培根蛋饼」「我跟她一样」
    我从冰箱拿出两杯奶茶出来，递给小仙
    「我们的蛋饼饼皮可是自己做的，全台湾其他地方绝对吃不到」
    「好吃到连我每天都要吃上两盘才能够好好工作」老闆边打蛋液边说
    约莫十五分鐘后，我想实际时间应该更短些，肚子饿的每一秒都难以忍受
    热腾腾的蛋饼一上桌，果不其然那乳白色的饼皮果然前所未见
    吃起来的口感软嫩又极具弹性就好像是少女的肌肤般充满青春的活力
    培根也是一绝，大大一块咬起来却不会难以咀嚼，肉的纤维在口中片刻随即化开
    也不需多咬，饱满蛋汁的饼皮与培根搭的真是恰到好处，少一分多一分口味就不那么美味
    大口大口的吞下后，不知不觉中一大盘的培根蛋饼就这么全进了我胃中十分饱足
    吃完后，刚才入口的味道我全忘记了
    忘的一乾二净，是错觉还是幻觉？我迟疑得看着仍留下几抹酱汁的空盘
    吃得太过匆促，再怎么美味也只是短暂停留吧！
    我木然得看着小仙，察觉到我的异样她以狐疑的眼光看着我
    「阿别怎么了，不好吃吗？」小仙问道
    「没事，我只是在发呆」我晃了晃头
    没来由的，我心里感到焦急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台北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是回到新竹，而是我一向厌恶的台北
    回程的火车摇摇晃晃，小仙揉揉眼再度进入那还没饱的梦乡中
    我倚着窗，景色不断向后流逝，无声无息的迅速变换
    昨夜后我深深地感觉到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怎么了
    全然摸不着头绪，是因为小仙外公的那些话吗？
    我猜远在那之前，意识所不及的深处埋藏的情绪正一点一滴揭开
    闭着眼睛酣睡着的小仙依旧可爱，我脑中冒出另一个人的睡相
    两张睡脸重叠着，我分不清楚谁是谁
    台北，夏天的台北，夏天午后的台北
    极度的溼热，走在街上几分鐘便汗流浹背，黏腻不舒服
    儘管如此，回到台北后心中那股无形的压力悄然松弛
    我带着小仙前去一个对我意义重大的地方
    我走在前头，牵着她，她亦步亦趋的在右后方两三步的距离跟着
    树的墓前，绿草如茵，站在这我回想起一年前的种种过往
    「为什么带我到这来？」
    「树总是能够给我勇气，小仙我想好好跟你聊聊，还记得毕业前的最后一堂国文课吗？」
    「呵呵，笨蛋我当然还记得啊！」
    「那天是一年前的今天」
    「阿别，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些？」
    「嗯，不知道，我有些迷惘」
    「我知道什么在困扰着你。阿别我问你，你对我的爱情有极限吗？」
    「极限？我想可能有吧！但是我还没看到」
    「不对，现在我和你已经站在我们爱情极限的前方」
    「什么意思？」
    「或许和你所想的差不多，只是我更早察觉到」
    「你指的是有关你的害怕吗？」
    「唉」
    「我能问吗？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你开始感到害怕」
    「不行，我答应过另外一个人不能说的」
    「小仙，我和你之间真的是爱情吗？」
    「我也不明白，我只知道我确实喜欢你」
    天空白云被高起突出的建筑物切割成碎裂的许多小块，我和小仙无语
    「小仙，还是忘了刚刚我说的吧，就当我一时困惑胡言乱语吧！」
    「不可以，我不要你不在乎自己真正的感觉」
    「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我很幸福啊！」
    「你很幸福，只是这样的幸福不是你所选择的」
    「为什么连你也这么说？」
    「因为，我全心全意的喜欢着你，甚至连你不明白的部份也统统喜欢」
    「是吗？你的意思是你比我自己更瞭解我？」
    「阿别，你的表情，你的眼神，你的每个细微的动作，我都看得出你只是被动的接受我对你的感情」
    「可是我确实喜欢小仙你啊！」
    「你甚至找不到你喜欢我的理由」
    「爱情需要理由吗？那些从口中说出的话有办法真正表达我所感所想？」
    「阿别，给我一个简单的理由，让我继续爱你」
    「什么意思？」
    「我一直惶恐这一天的到来，不过我愿意承受这样的选择」
    「小仙别说了」
    「一年！一年后，我们在这里见面，到时候或许我们会明白更多事情」
    「一年？」「不见面，不联络一年，不去打扰对方」
    「为什么？」「也许重新过一个人的生活，我们可以体会彼此的意义何在」
    「这是要分手的意思吗？」
    「阿别，不是的！我的想法是暂时分开，我和你还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我沉默，点头接受了，也许小仙说得对，我也需要时间
    顺着原路走下山，我执意陪小仙走完这段路，之后就得再等一年！
    本来我以为我会哭、我会痛彻心扉，没有，一如往常甚至连半点难过的感觉都没有
    走进捷运站入口，她回头看了我一眼，那表情使我的灵魂也为之动容，当下就感到后悔
    她的眼只透漏出一道讯息︰她很难过，我无法理解杵在出口看着她
    如果小仙也感到难过的话他为什么又要求我们分离？
    回过头去，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小仙的背影没入人潮中
    熙攘吵闹之中，谁能听的见我无奈的叹息
    新竹，教室，礼拜二的最后一堂课，下课前二十分鐘
    我知道我的神色肯定不怎么好看，老瘦和鸳鸯贵开口后立刻又闭起没有多问
    我也不晓得为什么要走到教室上课，这种状况谁有心上课？
    总之，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奇怪太不对劲，我不想再去多想
    倒在寝室的床上，我试着能不能哭出几滴眼泪，没有办法
    梦中，树、小仙、西西和我，四个人坐在高中里头最大的那颗树下的石桌旁
    他们的脸都是模糊的，我却还是能够清楚的知道谁是谁
    说了什么，聊了什么我毫不在意，笑得相当开心
    树第一个不见，一声笑声在空气中飘盪着，是他临终前的託付
    小仙也不见了，我不断听到她唸着「阿别，一年、一年」
    西西或是说我觉得是西西的那身影，站起来背对着我，回头一望
    离我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遥远，我追着
    但不管我怎么死命的跑，却还是追不到，我跪倒在地放声痛哭
    醒来后，我的枕头上有水滴乾去的痕跡
    也许，很多事情根本找不到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