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可不行。”
陈茵一脸不解,荷美看着她,“其实呢,我也有个哥哥,在战场上死了。家里人都说他是为了换粮食才去打仗,其实不然,如果我是个男孩,我也得出去,如果我的父母年轻力壮也得去的,很多事情换个角度看就不一样了。你不要老觉得自己亏欠他,这样你会吃亏的,也会过得不开心,他呢也不一定喜欢你这样的低态度。”
她半信半疑,又问:“他的喜好呢?”
“你发没发现,他特别讨厌人磨叽。”
真的吗?他是说过她磨叽,不坦诚,可那不都是他故意的吗?“他也不喜欢我怕他,可是他有时候真的挺凶的。”
荷美低笑,陈茵小声嘟囔,“而且,他心思挺重的。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就有点害怕。”
“男人嘛,心思深点很正常,就怕那种有勇无脑的傻大个。再说你怕他干什么,他又不会吃了你。”
那可不一定,美姐一定没见过他骂赵毅,什么精虫上脑,什么垃圾,骂得可难听了,说不得还有好多她根本不知道的事情,而且他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还有死人的事情,脑子里自动弹跳出杜克那张脸,眉头一蹙,那人把杀人说得随意极了,好像什么家常便饭一样,陈茵摇摇头。
帘子中间一条窄缝,她瞥见陈野的侧脸,正在跟一个黑人交谈。
陈野抬眸,正好对上那道视线,人却躲闪了。
陈茵猛转身,荷美就在身后。
“阿茵,你在这儿泡着,我有点事,等下来找你。”
陈茵点点头。
*
这份文件里涉及未来即将合作的公司资料,以及石油份额分配问题,其中中国是仅次于美国进口原油的大国。
人多,军事能力,基本国力,怎么看总统都是认准了中国这块肥肉。
那等着的自然是石油利益瓜分问题。
目前80%原油产地在苏丹南边,苏丹北只占四分之一,如果南边想要把石油运输出去必须借助苏丹港,那就会存在管道如果北边建,意味着南边,失去一半主动权。
他们没有钱,是不可能建管道,在这件事情上,完全被动。
但,也不一定。
肯尼亚拉穆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线路短。
问题是谁来投资呢?
加朗犯了难。
美国,并不是真心的,他们只是想让他做傀儡,好操控苏丹,如若是这样,他没有建国的必要。
中国,中国可信吗?那个许尧是美籍华裔,看起来像个二傻子,只会搞研究,也不懂为什么会叫他来做代表。
陈野笑而不语,他谁也不会选,因为他谁也不信任。
最好的,就是一个苏丹原则。
加朗眼神尖锐地盯着他,他懒洋洋地说:“达尔富尔黑人都快灭绝了,种族灭绝得反人类罪呢吧。”
漂亮的眼睛冲加朗眨了眨。底下一摞文件黑色的字越看越明显。
微微凑近,脱口而出,“制裁,或者被制裁。”
他招来美国,若是联合美国与其他国控制苏丹,那就是叛国,那么出现在联合国海牙国际刑事法院上面的就是他加朗,而不是当前总统。
加朗不是没想过,可万一不成功呢?
那就赌一把,输了,苏丹就再也没有南北之分,赢了,苏丹也没有南北之分,什么顾虑统统消失。
两人意味深长一笑。
适时,加朗被叫走。
临走时,他说:“我很喜欢你,陆军总司令,看不上,来我这边仅居我之下如何?”
陈野恭恭敬敬,“多谢长官抬爱,我呢只想做个小老百姓,悠闲自在。”
加朗根本不信,笑而不语走开。
*
陈茵趴着池子边上差点睡着。
这水实在太舒服了。
舒服得连一人进入都没有察觉。
男人支着脑袋盯着那酡红的脸,眼睫上都沾了雾水。
安安静静,十分乖巧。
感觉到有人靠近,她以为是荷美,“美姐,你回来了。”
“叫谁呢。”
女孩猛睁开眼,男人正垂头笑看她,“小野,你聊完了?”
声音泡得都软绵了。
陈野嗯声,“你打算在这儿睡觉?”
“不是啊,不过这里挺舒服的,我很喜欢。”
她什么不喜欢,好奇的,没见过的,都喜欢。
那她喜欢他吗?
荷美准备进来的时候,阿泽拦住,“对不起,美姐。”
人明白了,“晚上一块吃饭,可别把我妹子拐走了。”
陈野盯着她,陈茵说:“我刚刚跟美姐聊了你好多小时候的事情。”她正在慢慢拼凑一个完整的陈野,从五岁到十五岁。
然后再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
“阿泽说,你之前在德国呆过一段时间,你在那边做什么呀?”
他叫她坦诚点,阿泽也说过让她直接问,美姐也告诉她不要害怕他,没有人会喜欢别人怕自己,躲避自己,而且......“你走了之后,我再也不敢打碎爷爷的心肝宝贝了,”因为不会有人替她受罚,不会有人在她受罚的时候跑来跟她一起,“后来我也尝试吃辣,虽然还是很废,不过我挺喜欢被刺激的感觉。”
男人听她滔滔不绝细说自己的事情,她好像......试图让他了解她?
他对她已经非常了解了,上下打量一下她,饶有意味打断,“陈茵。”
“嗯,怎么了?”
“你站那么远,我都听不见你说什么。”
啊,那不是白说了!
这个温泉还挺深,她的脚并不能着地,只能游过去。
真的很像,陈野勾唇,全天下没有谁能比陈茵更像那只猫了。
差点呛水,停在他面前,认真地确认,“那我刚刚说的,你都没听见?”
陈野配合她点头。
她上前一点,“我刚刚和美姐聊了你好多事情。”
“啊,水里面是不是有蛇?”
女孩左看右看,刚刚好像有东西咬了她屁股一下。
激起的水花都溅到陈野脸上,男人不悦地看着她。
陈茵准备后缩时,又想起美姐的话,怎么可能有蛇,明明是他的手,“你掐我干嘛?”
“谁掐你了?”
男人坦荡地抱着双臂。
这张嘴越来越利索了,俯身看着她仅剩一颗脑袋立在水中,“陈茵,你为什么做老师?”
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周清焰邀请她,她通过面试就去了,爸爸妈妈,爷爷都同意,所以并没有多想。
没有做老师之前,她只是刚毕业不久的学生,在英国一家攀岩机构做教练,其实也算是教人,偶尔休息的时候,可以很方便飞到非洲来。
然陈野说:“我觉得你挺适合做推销员。”
“为什么?”
陈茵揉揉自己的屁股,掐得还挺疼的。
“口齿伶俐,无中生有。”他朝她笑笑。
攀岩机构的工作其实有点类似他说的这种性质,女孩无力反驳,下一秒,“我不想做,我想成为一个自由职业者,我想像凯文一样。”
陈野挑眉,“你知道他穷得连给他女儿买件新衣服都买不起吗?”
也就她,有老爷子和老爸帮衬,不然她这性格得吃多少苦,不懂变通,莽莽撞撞。
那双眼睛里明晃晃地不信,陈野笑说,“叁月份他拍了一张秃鹫与小孩的照片,在美国火了。”
“我看过他拍摄的照片,很鲜活,很现实。现在有人找他合作了吗?”
陈野摇摇头,“他被人骂了。”
女孩皱眉不解,感觉‘为什么’叁个字马上脱口而出,意外的是竟然没问。
上次回去的时候,凯文跟她讲过,只是他从不看那些声音,可是他一个人偷偷躲在尼罗河旁边灌木丛哭的时候,陈茵没忍住跟着哭了。
穆尼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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