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太阳,脚上被土地烫得感觉浑身血液都沸腾了。
旗帜在周围标记了个圈,陈茵抹一把汗,又看许尧将一个小型仪器重压到岩层之中,“这是干什么?”
他遮遮阳光,憨笑一声看向她,“哦,这是微型地震仪,主要是想看看这地下岩层传播规律。”说着他的仪器上里面有一串电波式数字磁带,陈茵看着挺有趣。
刚刚那人过来,站在许尧面前,说了一长串的语言,两人都没听明白,他打手势,并且其余人踩着旗帜围过来,陈茵被挤出去,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嗡嗡嗡嗡如毒峰,“阿茵、阿”
“你们干什么呀?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唉,许尧,你、”旗帜已经乱七八糟,饶是陈茵有一米六七左右,在这群黑人面前依旧是最矮的,她差点跌坐在地上,后背一双手扶住她的腰肢,扭头,“别人的事你凑什么热闹,哪哪都要钻。”
陈茵现在也没想那么多,“小野,他们怎么了?他们说的什么?”
陈野看一眼人群中的许尧,“许先生,你还没给他们小费呢。”
小费?“要给、给多少啊?”拥挤之间,有个小孩被推到在地,哇地一声就哭出来,顿时所有人更加暴躁了。有的甚至想打许尧,陈茵看得着急,她看看陈野,墨镜戴着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看出来他一点没有要帮忙的打算。
“许尧,你现在有多少,你先给他们,都给他们。”陈茵想挤进去把人拉出来,但人实在太多了,她额头汗涔涔,急得不成样子,看一眼后面的人,“小野,你能不能帮帮他?”
许尧已经把身上带的物资和一些现金给他们,有人拿了钱就不堵了,可这么一点钱也不够。他在人群当中差点要窒息,眼神望向男人,无动于衷,甚至有那么一点看热闹的样子。
“许先生,你诚意不够啊。”
陈茵瞥见旁边人拿着钱喜滋滋,眉头一皱。
苏丹磅换算成人民币其实也没多少钱,看这地方,物价也不会高到什么哪里去,那自然小费也不会,而许尧可能不太清楚,他的那笔数量其实是够分给这些人的。只不过都被一个人抢走了。
又看一眼陈野,他应该是不会帮忙了。
难不成要看许尧夹在中间被挤死吗?
陈茵深吸一口气,走过去,“你好,”那黑人睁着大眼睛疑惑地盯着她,“你可以把这个小费平均分给其他人吗?”她用英文,而那人根本听不懂,虽然这样像是在人口中抢肉,不太好,但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陈茵思忖着要不要把钱抢过来,这人体格很大,打得话应该打不赢,跑得话,不远处有车。
而且还有陈野。
她这么想着,就要动作,长臂一拦,附耳一句:“想死可别带着我。”
陈茵抬头,“你、你知道。”
她盯着那人温和笑脸,实际上这眼睛时不时瞟一眼手中的钱,不是想抢钱是干什么,也就那丁卡人看着她笑盈盈才没跑。
“现在怎么办?你有钱吗?”她是没钱了的,也不觉得他会拿钱出来。
“我数三个数。”
“啊?”
“3。”
“2。”
陈茵一把夺过钱。
“1。”话音落。
她就跑了,丝毫没管他死活。陈野气笑。
女孩往车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吸引那群人,“钱在这里,钱在这里!”
她似乎,好像很兴奋。男人慢慢敛住笑意,又不经意间勾起唇角。
人群立时散开,那个丁卡人怒火飙升,绷着面孔时,空洞坚硬的枪抵在他的太阳穴,汹涌气势霎时减弱不少。
许尧也终于喘口气,那些人全部朝陈茵跑过去,他也立刻站起身来,瞥一眼陈野,没管,跑向陈茵。
陈茵大喊:“你们冷静一点,排队,排队的话都有。”人群中有人用蹩脚的英语回答:“什么叫排队?”
陈茵一愣,又面带微笑,“你跟他们说,只要排好队,像这样,你站前面,然后让他们一个一个站在你后面。”
“是不是都有?”他不确定。
“当然是的!”陈茵非常肯定。
按照香港给小费一般是总消费的10%—20%,那这里的话就取个中间值好了。陈茵坐在车里算好钱,扭头一瞧,所有人按照她说的已经排好一长队。
在车里找来找去,摸到一把小刀放在隐蔽又顺手处,慢慢摇下一小截车窗,递给那个会说英语的人,“这个给你,然后就是下一个人,你告诉他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那人点点头,对着后面的人说,陈茵怕他们耍诈,然一个接一个领完钱之后就走开了,她松口气,等到那个孩子的时候,那人问:“他受伤了,所以能不能多给一点?”
陈茵又望向那边被枪顶着脑袋的人,果断拒绝,“不能,因为我说过,每个人都有份。”
见人失望的表情,这个小孩穿一又脏又破的背心,浑身皮肤粗糙不已,眼眸诚挚,陈茵抿抿唇,许尧说:“我现在没钱了,因为后续还是得需要你们帮忙,所以我那个时候再带钱过来补偿他,可以吗?”
随后,小孩领了钱也很高兴地离开。
陈茵下车。
许尧心里说不出的开心,“谢谢你,阿茵。”
他浑身脏兮兮的,脸上也全是灰,陈茵噗嗤笑出声,“你快去重新标记吧,都乱七八糟了。”
他们两个站在那说说笑笑,陈野烦躁,扣下扳机,那丁卡人对这声音分外熟悉,“求你,不要杀我。我不是故意的。”
陈茵赶忙跑过来,握住陈野拿枪的手,“这是属于你的一份。”
许尧走过来,“谢谢。”
陈野不屑,对着丁卡人:“滚!”
陈茵不知道又是哪里惹到他,他生气成这样,回程路,陈茵说:“我来开车吧,刚才确实谢谢你。”
男人没应,径直上了副驾驶座位。
陈茵小跑跟在后面。
把许尧送到他们营地之后。
“阿茵,我能不能再留个你的号码。”
陈茵爽快,把号码报给他。
丝毫没注意旁边副驾驶人的脸色,“走不走,慢死了。”
“那我们先走了。”
车内气氛僵硬,陈茵透过后视镜打量他,难道是刚才她先跑了,没管他,所以他生气吗?可他有枪也没跟她说过,早点这样的话,大家也不至于站在日头下受罪半天。
想了想,又偷偷瞟他一眼,正好撞上他的眼睛,“陈茵,像你这样偷偷摸摸,都是跟谁学的?”
“?什么偷偷摸摸啊?”
“你那对美名在外的父母,你所受的教育,你老师的身份,就是这么教你做人做事的?”
陈茵真的不懂他到底想说什么,但爹哋也是他的爹哋,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说话。
“如果你是怪我刚刚跑得太快,那我跟你道歉。”
他并没什么反应。
对于这样说爹哋,其实陈茵也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爹哋很忙,基本每个月都被经纪公司安排的满满当当,陈野走后,她也很少见到爹哋。还有妈咪,那时候公司对外业务很多,每次周末去浅水湾的房子里,总是看不到人。
不过好在,爷爷一直陪着她。虽然他们都不说,但陈茵知道,如果不思念,爷爷不会经常看那张他们俩的合照,爹哋也不会一听到妈咪带过来的消息就偷偷激动地掉眼泪,而这些举动陈茵观察了很久才知道。
现在要陈野接受,确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唯有每天跟爷爷,爹哋,还有郭冰莹汇报她在这边遇到的事,见到的人,陈野的情况,事无巨细要讲很多,想着这样,能慢慢拉近陌生的距离感。
“小野,回不回去你可以自己决定,这是你的人身自由。爹哋和爷爷,还有你妈咪都很想你也是真的。我知道我妈咪的做法很不对,你也不喜欢她,没关系,我都可以接受。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她把车停在一边,侧过身子,仿佛在问“你能不能明白”。
“想我?”
陈茵解释,“是的,可能你觉得我们没来找你,但其实不是这样的,你十五岁之前,苏丹这边有人一直把你的情况跟家里汇报,十五岁之后,也就是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大师之前说的不祥,所以家里已经安排人准备把你接回来,但是突然收不到你的消息了,派过来的人到你原先生活的地方也没找到,然后因为感染埃博拉去世了,这之后,由于这病毒原因,香港那边禁了好多年。”
男人默默听着。
“陈野,在我心里,我从来都不信大师说的你不祥之类的话。”
男人眼眸微动,注视她,散发着光芒的眼睛,比西部山脉地区的矿宝石还真。
可他走的时候,连她的面都没见着。
“小时候家里人都忙,我们一起作伴,我真的很开心。我从夏令营义卖回来,还给你带了生日礼物,那天我等了很久,我以为你没放学,我还给学校打电话,他们说你请假,直到爹哋回来,他跟我说你去国外治病了,后来我长大一点,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妈咪,因为我。”
爷爷告诉她,因为大师说陈野不祥,她其实根本不信,明明爷爷跟她讲过陈茵这个名字是可以旺陈野,旺家族的,所以为什么突然又说陈野不祥,她火急火燎冲到大师家里,凭着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威胁那人说了实话。
实话就是最难听的话,也是最真实的话,她知道了妈咪的所作所为,利用爷爷对此信仰极高的心理,联合大师做了个局。知道妈咪不喜欢陈野,可不曾想到妈咪会做到这个地步。
回到家,她一言不发。杨惠珊看出她的不对劲,也只提醒她,五岁那年妈咪的公司资金出问题,爷爷的赛马场也因为有人赌马赌输了冲动地跑到场内直接被踩死,那时警察也来了...
但现在跟陈野说这些,他会信吗?陈茵歉疚地,“对不起。那之后我在一则报纸上看到你的名字,我就直接过来了。”
听了半天,她除了愧疚,就是愧疚,杨惠珊这破事他早就知道,想过她会不择手段把他送走,但居然等到五岁,等到——
陈野一笑,“说完了?”
“你是偷偷过来的?”她总是先斩后奏,按照杨惠珊一贯的冷漠雷霆手段,她觉得事情做都做了,说再多也没有意义,而且,说不准在老爷子那里也吃瘪了。
陈茵点点头。
“不过我跟阿爷讲了,他知道的。我妈咪也知道。但他们都盼着我带你回去。”
这些早就想跟他说清楚,来这里事情一件接一件,还有、还有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有些突兀地,快发地,打了她措手不及。观望他一眼,好像也没那么不高兴了,那些事情她也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不跟他计较。
陈野问:“如果我的名字没有出现,你还会来找我吗?”或者,换句话问,她怎么就确定是他呢?男人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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