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希儿小姐,您还感觉身体哪里不适吗?」
我默默摇头,虽然天旋地转的感觉还持续着,柔软的羽绒枕却已给了我最大限度的舒适感,我不愿让他们再为我操心。
「你的脸色很苍白,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伊安不放心的执起我的手紧握,我疲惫的回以微笑,看着他的眼睛却不自觉感到心痛。
「伊安少爷,只要多补充营养,多休息,小姐的体力应该很快就能完全恢復了,您不用太过担心。」尽责的老医士见我醒来似乎也松了一口气,我声音乾哑的对他说了声谢谢,他慈祥地笑弯了眼,嘱咐我暂时不要下床走动,因为我的身体还没完全甦醒,尚处在十分虚弱的状态,需要时间慢慢调养才能康復。
「坎地斯,辛苦你了。」
「别这样说,这是我份内的工作。再说这段期间都是您在照料小姐,您辛苦了才是真的。」这些话似乎是老爷爷故意透露给我的暗示,我猜想我苍白的脸色应该稍稍红润了些,因为他老人家不知为何露出了比刚才愈发爽朗的笑容。
「等我一下。」伊安捏捏我的手说,我点点头,并看着他一路搀着步履蹣跚的坎地斯爷爷走到门口。
举起手掩住双眼,混乱的记忆像被打散的拼图,拼凑的过程还歷歷在目。其实我并不十分确信现在的自己是从梦里醒来的一方,或许是因为在梦境中的每段经歷都太过真实,真实到连呛水的刺痛感都还隐隐干扰着我的呼吸,一时之间我竟难以区别照料我的人是伊安还是……
岳焕。
倘若那场梦并不是梦,倘若我真的在遥远的某个国度与他相识,倘若……初次见到伊安所感应到的那股悲戚与愧疚全都肇始于他们相似的深邃黑眸,那么现在的我,到底是在曦儿的梦里,还是真的回到了现实世界?
不久前还在耳边环绕的气泡,似乎又不安份的滚动了起来。
☆
躲藏在树下的人不只一个,我护着不善武打的宇彦后退,直到脚踝陷入湖边的泥淖,已经被二十多人团团包围。
是红巾团契的人?特殊的移动方式让我辨认出他们的来歷,这群人是父亲最自豪的一批菁英部队,几年来行动低调,即便是我见到他们的次数也都屈指可数,显而易见的是,这支部队会在此时此地云集绝不是巧合。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一同跪下,杀气腾腾的眼神在月光映照下更显不祥。
「参见少主!」就连问候也不拖泥带水,我惴惴不安的环视眾人,忽然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少主,我们是来护送您回军营的,时间不多,请您立刻动身吧!」
「时间不多,那是什么意思?」树林之外猛然大亮,我心头一紧,宛如忽被拧乾的抹布。「你们做了什么!」
「少主,诚如您所见,弟兄们已经陆续在这周围点火,岳将军一死,岳营的军心自然会溃散,这正是我们重整旗鼓的绝佳时机。」
「太胡来了……你们怎能妄下决定!」我心一沉,刚才出门时岳焕还在房里熟睡着,若他在睡梦中察觉不到蔓延的火势该怎么办!想到他在浓烟中渐渐晕厥的景象,我一刻也无法多待,只想赶赴他身边救他脱险。
但事与愿违,我早该想到这群人不会轻易放行。
「少主,您不要意气用事,红巾团契不能没有您的统御。」第一个人站了起来,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你们还当我是少主的话就不要拦我!那个人不是敌人,是朋友!」再痛的伤都敌不过失去那个人的懊悔,我不能背叛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场恶火吞噬他对我的信任!
两三人朝我靠近,我卯足全力衝撞,试图撞出一条血路。然而身上的伤让我非但开路不成,还让自己痛的倒地不起。
「此地不宜久留,带少主离开!」带头的人一声令下,两旁的同伴随即一左一右将我扶起,我死命挣扎,突然想起身后还有一线希望。
「宇彦!快叫他们放开我!」
听我唤起宇彦的名,他们不知怎地交换了怪异的眼神。
「少主,宇彦已随首领而去,请您节哀。」架住我的其中一个女兵说,我使劲扭转身体,气急败坏的吼道:「你在胡说什么!宇彦他就站在这……」回过头,我惊诧的看着空无一人的湖岸。「这怎么可能……」
★
月光如一条彩带落至脚畔,踩着轻盈的步伐走向湖心,蕾儿朝浮出水面的少年医官莞尔一笑:「你打算放弃了吗,程宇彦?」
「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儘管湖水冻得他颤抖不已,他还是一样面无表情。「让我恢復原形,我要带洁离开这里。」
拨开垂落胸前的卷发,蕾儿挑起眉,乍看之下有几分高傲,但在这名训练使面前却只达势均力敌的标准。
「没有天使之杖你就无法救她吗?那你的能力还真是远远不及那个凡人。」
「你……」
「怎么,觉得我不可理喻吗?」蕾儿突然俯身托起他的下顎,笑意尽失。「决定权在洁,这可是你亲口说过的话,天使默克。守护洁是你的职责,但你没有权力操控她的意念,我之所以让你用程宇彦的身分到她身边,就是要让你看清楚她在这个时空投注的感情有多深重。」
「你真的打算解除我和影为她封印的所有记忆?」默克警敏如豹,碍于自己仍在水中不好反抗,只能紧扼住蕾儿的两隻手腕以阻止她行动。「不准那么做,想起一切只会让她痛苦。」
「对洁来说痛苦的根源根本不是这些回忆,而是一次又一次来不及实现梦想便被迫召回圣域的轮回!」蕾儿用圣域之力揪起默克的衣领,语气中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憾恨:「你和影不将其他时空中和洁在一起的凡人放在眼里,却如此嫉妒这个名叫岳焕的凡人,甚至不惜抹去他在洁心中的影子,难道你从未想过为什么?」
发梢的水珠淌落湖底,重新在背后张开的黑翼倒影失序地晃漾着,默克回眸望向岸上正领军突围的年轻将领不发一语。确实,他和影曾经看过许多对洁频献殷勤的凡人,但偏偏只对他特别感冒,这是为什么?
「看来你开始愿意思考了。」蕾儿深吸一口气,让充足的氧气饱满肺部,顺便让一时失控的情绪稳定下来。「走吧!这场梦就要结束了,回去之后让你琢磨的时间还有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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