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 疯魔

    巍峨的青桐树下，站着一个身形枯槁，脸无血色的人。他双目呆滞，直勾勾的盯着青铜树，颇有些格物致知的意蕴。在他身后百丈远，有十几具残尸，肢体血肉
    难分你我，安静地躺在草丛里。残躯旁，散落着六把刀，三柄矛，两把锄头，三柄铁锨。
    良若风用脚踢了踢锄头，看着一地血腥，道：“应该是附近山民，想要打劫客商挣点糊口钱，怎料遇到衾寒，反倒丢了性命。”不在乎人的生死，东方蕊从来都是以冷漠视之。今日不知为何，心生恻隐下，想起了家乡，道：“千毒教内部虽然有很多权力争斗，但还好不会殃及子民，他们过
    得都还不错，反倒是这外面，时刻充满了血腥，他们好生生的过日子，不出来打劫，也不至于丢了性命。”“非匪非盗，若不是日子过不下去，有几个人会来做这种事，乱世人的确不如太平犬。”不隶属于任何派别的良若风，苦练剑法的初衷，是为了靠着自己生存下去
    ，虽在江湖声名显赫，但也知底层多艰。再深入谈下去，东方蕊知道绕不开家国情怀，她对这些，本就提不起丝毫兴趣，如今更觉兴趣索然。倒是见到的男人们，不论处于哪个位置，都有些掌控天下的权力欲,仿佛这个天下，离了他们中的一个，就不能再运转下去。自白卿相篡夺千毒教教主之位，东方蕊与叶衾寒结为夫妻后，对于权力争斗更是没了兴致，她的
    意识里，只要能让千毒教的民众过上好日子就行了，至于教主姓白还是姓东方，她浑不在意。
    东方蕊快步走过这片残躯，良若风紧紧跟上，在没有想到如何控制住叶衾寒之前，二人将会一直同行下去。‘嘭’的一声，叶衾寒一拳打进了青铜树，第二拳抬起手，却迟迟没有打出。东方蕊和良若风站在远处，紧张的看着叶衾寒的另一个拳头，盼着他尽快打出，避免
    生出其他事端。等了近一盏茶的时分，叶衾寒仍旧没有攻出第二下，他像是脚下生了根，和青铜树一样，笔直而立。
    良若风看了东方蕊一眼，又惊又喜道：“他受功力支配，竟然也会有疲倦感！”“你的意思，是支配他入魔的功力？”东方蕊很难理解，功力是交融与体内血脉，叶衾寒走火入魔，是无法消化为己用的功力，经血脉不溶后反噬了心智，是以导
    致了这种结果的出现。不过作为没有感知的、意象化的内功，怎会有疲倦感呢？东方蕊百思不得其解。良若风解释道：“如同我们练功时，到达一定境界后，很难再前进一步，反噬衾寒的功力虽然厉害，我想它也是有一个极限在的，施展了那么多力量后，它肯定需
    要时间恢复原有的力量，只有这样，它才能继续操控衾寒，去毁灭它能接触到得一切。”
    东方蕊点头道：“照你这么说，我们等到衾寒无力攻击时，找出固定他的方法就可以带他去找医圣传人了。”
    “是这样。”良若风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所以现在我们需要铁链和一辆马车。”
    东方蕊喜道：“然后再观察记下他恢复需要的时间。”
    “对！在这个恢复期里，衾寒肯定手无缚鸡之力，我们必须得保证他不受到他人的伤害。”良若风为自己想到的方法感到自豪。“那我们分头行动，你去找马车铁链，我在这里跟着衾寒，如果走的太远，我会沿途留香作标记。”东方蕊掏出一颗精致瓷瓶，打开瓶塞，二人周身瞬间弥漫了浓
    郁芬芳的香气。“这是幽兰香，所飘之处，三日不散。”良若风使劲嗅了嗅鼻子，好似在极力辨识这香味：“好，记下了，我这就起身，迟则两日，快则一日赶回。”两人告别后，良若风朝南而去，那个方向正是通往了
    单家堡，在极北之地，单家堡是权力中心，当然也是繁华之地，要在那里找辆马车和铁链，也是最快的。良若风远去后，东方蕊定睛看着叶衾寒，他的拳仍旧停在半空中，看来依旧没有恢复。东方蕊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沙漏，放到平地上，这是她父亲送与她的，每次出门，东方蕊都会带着，不想今日派上了用场。沙漏的周期时间是半个时辰，东方蕊的目光在叶衾寒和沙漏之间不住转换，一会儿抬头，一会儿低头，不过她
    丝毫不觉得累，兴许是看到了救叶衾寒的希望吧。沙漏未尽，叶衾寒就出了第二次拳。第二次攻击像是一个引发他肢体行动的信号，接着，双拳和双腿雨点般攻向他面前的青铜树，树叶簌簌而下，枝干止不住的颤抖。木屑飞溅，二人合抱的树木，被叶衾寒的生生大出了一个大洞。东方蕊看的心疼，却苦于什么也做不了，便低头看着沙漏，想眼不见图心静，但一下接着
    一下，肢体击打树木引发的巨响，牵动着她起伏不定的心。一个半时辰，叶衾寒停止了击打，不过青铜树也被他打出了一个贯通的人形洞，他走了进去，却在中央停下，东方蕊看了片刻，知其功力再次用劲，连忙上前，在叶衾寒身上洒了些驱赶蛇虫鼠蚊的药粉。只见叶衾寒而一呼一吸之间沉重且起伏有度，双目低垂，感知能力确实没有了，他的双手布满了伤口，深能见骨。东方蕊掏出药粉，探身进树中，青铜树的汁气扑面而来，东方蕊闻之厌恶，强忍着恶心，为叶衾寒敷药包扎好后，东方蕊小心翼翼抚摸着叶衾寒的手，道：“衾寒，
    翡玉阁阁主已经死了，但翡玉阁肯定还会继续活跃，你要撑过来，让翡玉阁彻底成为过去，你说过这是你的使命啊，你一定不能忘。”东方蕊仿佛和叶衾寒有着说不完的话，不管他听不听得到，东方蕊就是想讲给他听。倾诉里有抱怨，也流露着缠绵悱恻的情思，纵使得不到旖旎温纯的回应，东
    方蕊也觉得开心快乐，这恐怕也正是感情让人迷恋之处。向所爱的人说情话，是值得留恋回味的，有那么一瞬间，东方蕊就想这样和叶衾寒终老于树中，二人在树种相容，再也没有俗事牵绊困扰，也不用再害怕单方面的生死别离。不过东方蕊也清楚，那只存在于想象，该做的事，还是要去做，比如要先把叶衾寒医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