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前一刻还在漫天雪花之中狂啸暴躁的无定河,在陈天泽双脚踩入河对岸的时候,便瞬间歇止下来,那波涛汹涌的惊涛骇浪也瞬间平静下来。河面上的
河水缓缓流动,夹杂着的一块块大大小小的冰块也随着那缓缓平静的河水趋于歇止,只是在不断的互相撞击,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动。
而天空之中,那本就呼啸的狂风依旧在肆意飞舞,只不过却没有了先前的凌冽,只是夹杂着厚重的雪花,在一点点落下,呼啸的响动此刻也变得安静了不少。
仿佛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平静起来。
而过河之后的陈天泽仅仅是在原地稍作停留,回头看了一眼那先前还波涛汹涌,下一刻便已经平静无比的河面,轻轻扯了扯嘴角。
气势如虹,讲究的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看来着波涛汹涌的河水,终究是敌不过那陈天泽的强悍,以及那颗炙热跳动的心脏,开始屈服。
地仙境,可与天地鸣。
陈天泽似乎也受到了这万千气象的影响,原本暴躁而又炙热的心情开始平复。
在回过头看了一眼河畔之后,陈天泽常常呼出一口气来,第一步,已经跨出,真正的过河了。
下一刻,陈天泽再度抬头,看着对面那些已经瞬间将陈天泽围住的黑袍高手们,轻轻耸了耸肩膀,攥紧了手中的那柄过河卒,猛然前冲。
站在对面的那数十名黑袍男子,尤其是那在之前阻拦过陈天泽的枯瘦老者,更是猛然一惊,在陈天泽耸肩前冲的那一刻,便猛然挥动手臂,怒喝一声。那数十名男子二话不说,便齐齐上阵,冲着陈天泽扑了过去,唯独那之前和陈天泽有过交手,并且硬生生的折去了陈天泽六年寿命的华风没有前行,只是眼神略
微复杂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精光涌现,两拨人眼看着就要冲撞到了一起。
而同样没有前冲的老者则是转头看着那站在原地不为所动的华风,一脸怒意,冷声道:“华风,你这又是为何?”
“大人,有没有觉得这条河,太过平静了?”
华风没有在意到那瞬间酣战到了一起的陈天泽与众人,只是眼神奇怪无比的指了指那平静的河水,低喃道:“难不成是那北边出了问题?”
那老者也是一愣,顺着华风手指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那刚刚还在流动的河水在这一刻,便已经被寒风以及大雪所覆盖,水面再度结冰。
只是不等两人再度说话,沉闷的响动传来。
只见那数十人之中,突然有一人倒地不起,双手捂住了喉咙,一脸不敢和惊讶的看着另一侧,而那一侧,陈天泽单手挥剑,压根就没有在意他。
那名老者和华风两人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头。
“小心!”
不只是谁喊了一声。
只见又有一人倒地不起,这一次,众人却明明白白的看到了,那不是陈天泽的杰作,而是那人莫名其妙的被人袭击了。
站在不远处的华风和老者猛然意识到了问题,为首的老者更是怒喝一声,道:“还有其他人隐匿在四周!”只是不等众人回过神来,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只不过不同于那些身手不凡的老者,这名黑衣人身上所穿的长袍质地精美,不似俗
物。
这还不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人脸颊之上戴着的洁白面具,手上也戴着一双洁白的手套,手套上还精心刺绣着鲜红的五角星,扎眼无比。
三品裁决者?
众人一眼便看出来了这人的身份,而本在酣战之中的陈天泽和众人也都不约而同的收手,都略显诧异的看着这个突然造访的裁决者。
不是说,帝都的高品裁决者们都忙着护卫帝都的安危了吗?这里又怎么会出现高品裁决者?
众人诧异归诧异,可是一个区区的三品裁决者,兴许放在外头足够吓唬人,可到了这高手林立的无定河畔,三品裁决者又能如何?
陈天泽猛然一惊,瞬间便认出了来者是谁。从走出了帝都裁决堂的那一刻开始,陈天泽便已经被冠以了一品天尊的称号,成为了整个裁决者的最高领袖,以及整个裁决者内部最为重要的人物。可是事实上,帝都裁决堂明确表示过,如今的帝都虽说明面上的蛀虫已经清理了不少,可是存在于暗中的势力依旧庞大,整个裁决者组织内部都岌岌可危,对于陈天泽的北
上,裁决堂只能表示无能为力,所以,任何高品裁决者都不可能出现在北边,甚至可以说不能离开帝都。
局势的复杂,远远超出了众人的预料和想象,谁死谁活,仍旧是个未知数。
而眼前出现的人,自然不可能是来自于帝都裁决堂的高品裁决者,事实上,眼前这人,陈天泽一点也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亲切。
因为此人,正是陈天泽在进入殇州之后的最大得力助手,也是如今整个殇州除了陈天泽之外,裁决者之中的最大领袖,冯玉楼!
只不过,在陈天泽离开殇州的时候,冯玉楼还只是一个中品裁决者,如今一眨眼便已经成了高品裁决者,这又是为何?不等陈天泽细想,只见那虽说覆面甲却依旧让陈天泽认得很清楚的冯玉楼转头对着陈天泽躬身抱拳,道:“殇州一品裁决者冯玉楼见过天尊大人,请大人先行,这
里交给小人就好了。”
陈天泽不由自主的愣了一愣,低头看着冯玉楼那恭敬的摸样,皱了皱眉头,突然咧嘴一笑,畅快道:“好!”
此言一出,站在四周的数十名黑衣人都是一愣。显然,他们想不通,一个才区区入了金刚境的三品裁决者哪里来的实力拦住众人?莫不是要寻死?
“走了。”
陈天泽低喃一句,然后猛然起身。
站在四周的黑衣人们顾不得这其中的蹊跷,急忙起身就要阻拦,只不过这些人才刚刚起身,还未来得及动作,便瞬间又有数十名黑衣裁决者出现在了眼前,堪堪拦住了这些人的去路,清一色的覆面甲,手中的手套也竟然都是
红心手套!
裁决者都出动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一脸茫然。
陈天泽瞬间起身,消散在了大雪与狂风之中,而站在最外围的黑袍老者和华风两人也同样没有犹豫,直接起身去追陈天泽。
地面上,数十名黑袍裁决者,对峙那数十名黑袍老者,搏杀一触即发。
兴许陈天泽还在纠结,为何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裁决者,只不过陈天泽此刻却无暇顾及,只得继续北上。
而站在原地的冯玉楼却无比清楚,这是以命换命的结果。整个殇州大大小小的秩序成员,以及那些北上的大军无一例外的担负起了帝都的保卫重任,这才换来了裁决堂十名高品裁决者的现身,可帝都那边,又该是怎样
的情形?
她,还活着么?
——
帝都。裁决堂门口,一名满身血污的娇小女子单手持刀,站在裁决堂门口,全身上下已经有不下十余处伤口,最深的一处,赫然在脸部,将脸上划出了一道骇人的口子
,血水正在泊泊下流。
女子爱美,可如今被人划破了脸颊的女子却丝毫没有在意,只是通红着双眼,看着对面那名同样苟延残喘的裁决者,一咬牙,便再度欺身而上。
打斗声再度响起。
片刻之后,女子倒地不起,腹部被一柄猩红的长剑直接刺穿。
而那名之前就苟延残喘的男子也已经躺在地上,一脸惊恐的看着天空,仍有脖颈处的血水泊泊下流,消逝着自己的生命。
女子尚未死绝,只是吃力的抬起头来,看着头顶上那座紧闭的大门上,刻着几个显眼的大字。
“裁决堂”
记得他曾经说过,第一次见到这里的时候,心中一直在紧张,可进了这里之后,便有了一种一往无前的霸气。
记得他曾经说过,这里便是裁决者的归宿。
记得他曾经说过,这里是世间最公正也是最邪恶的地方。
他说过这里的很多很多,她都记得。
所以,她今天站在了这里,挡住了那些本该成为公正代表,却最后沦为恶魔的叛徒,未曾后悔,一往无前。
“秩序长。”
女子眼角渗出一抹猩红的血水,泊泊下流,嘴角却挂着笑意。
“魏颖能够为秩序效力,能够为秩序长做一点点事情,都足够了。”
“秩序长,好好活下去。”
一道白影一闪而逝,出现在了这满是血腥的裁决堂门口,看着满地的尸体,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
紧接着,阵阵马蹄声响彻了街道,数百名精锐的甲士很快便疯狂的赶到这里,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都不自主的愣了一下。
而那早一步到了的白衣人便看到了躺在地上几乎死绝的女子,急忙上前,看到那柄插在了腹部的长剑,愣了一愣,随即蹲坐在女子身边,轻轻道:“魏颖?”
女子艰难的点头,却也看不清来人的摸样,吃力的张了张嘴,却不料涌出一大口猩红的血水来。
白衣人登时红了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气,轻轻将手抬起,握住了那魏颖的手臂,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躺在地上的魏颖轻轻摇头,紧紧闭着嘴巴,然后咧出了一个灿烂的笑意,随即没了气机。
白衣女子黯然失色,轻轻放下魏颖的手臂,紧闭双眼。
就在这时,已经将整个大街都围得密密麻麻的帝都守军后方突然出现了一抹骚动,紧接着将领之中传来一阵暴躁的怒吼声。
只见一个身穿精致铠甲的男子快速走过人群,却被一名神圣军团的将领拦住了去路,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里不可以进去。那名男子神色焦急,似乎在找人一般,在人群外围仰头看了一圈,终于将视线放在了那裁决堂门口的女子身上,然后猛然愣住。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从南边一
路打到了帝都的周庆安,曾经狐月山三当家,如今的实权三品都尉。
“这位将军,这里已经被封锁了,请回吧。”
“滚开!”
周庆安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不远处的那具已经冰冷了的尸体,缓缓前行。
“这位将军,再往前可就真的不行了,这里由神圣军团接手了。”那名将领拦住了周庆安的去路,同时还皱了皱眉头,似乎对于周庆安的举动很是不满。要知道,这里可是帝都,如今帝都里没谁敢招惹神圣军团,若不是挨着眼
前周庆安的甲胄等级太高,那名神圣军团的将领早就要爆粗口了。
“哦?”
周庆安猛然回头,一脸冷笑道:“就是只知道躲在帝都里当孙子的神圣军团?宰一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老太太本事倒是不小,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名将领脸色不悦,一脸怒容的看着周庆安。
只见周庆安狠狠的吐了口口水,怒道:“老子辛辛苦苦从南边一路打到北边,不是给你们这种孙子当狗的,滚蛋!”
那名将领似乎也是个暴脾气,顿时大怒,伸手直接拔刀,身后的将士们也都纷纷哗啦啦的拔刀,似乎想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
只不过,还未等众人说话,一个身影已经突然出现在了那名将领的面前,伸手就是一巴掌,直接将那将领打飞了出去。
众人错愕,都不敢轻举妄动了。而周庆安依旧站在原地,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出狗咬狗的闹剧,冷笑不已。
突然闪现的人对于神圣军团并不陌生,甚至说有些敬畏,因为来人正是神圣军团的副团长,如今帝国炙手可热的新贵,王泫伊。
只见王泫伊看着那名躺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将领,轻轻冷声道:“脱了铠甲,滚蛋。”
脱甲?逐出军营?
这对于一名士兵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只是不等王泫伊继续说,周庆安已经走过人群,蹲坐在了那已经冰冷的尸体面前,低头看着那张不曾在自己面前露出过笑脸的女子,平静不已。
而那坐在了女子身边的白衣人也只是愣了一下,便起身离开。
另一边,那名被王泫伊一巴掌甩倒在地的将领跪在地上,红着眼睛,低沉道:“将军,这是为何?”
只见王泫伊眯了眯眼睛,轻轻道:“周庆安,这三个字够不够?”
众人哗然,感情刚刚那人是大名鼎鼎的周庆安?那个从那边一路打穿了整个并州之后,又在冀州带着不到一千人死死扛住了几万人攻击的周大将军?
哗然的同时,众人都将视线放在了那个蹲坐在地上的身影,变得沉默起来。
只见那个本该在军中高大威猛的身影,此刻背对着众人,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那这般压制的痛楚,将于何人说?这一日,‘秩序’之名传遍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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