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连中秋小长假,三中传统——高一放全七天,高二砍半,高三得一天半假期已经心满意足了。
最后一天放学后,李尤尖不紧不慢回宿舍,在床上不知道在捣鼓什么,沃寒露探头问她:“尖尖,你不回家?”
问完她有点后悔,觉得李尤尖很有可能是为了省那点路费要留在学校度过四天假期。
李尤尖细声回答:“我不回去了,一直资助我姐姐上大学的那家人请她到家里吃饭,我和她一起去。”
“那挺好呀。”
沃寒露火速收拾好自己东西,想快点离开。她和李尤尖说到底只认识一个月,平时凑到一起都是因为苏冷的关系,苏冷不在,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个处处小心翼翼的女孩相处,总觉得李尤尖像瓷娃娃,一碰就碎了。
游其森说她想太多,李尤尖没这么脆弱。
“我性子急,说话没个轻重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说真的,我都不敢相信苏冷能和她成为好朋友。”
沃寒露爬上游其森电车后座,有路过的同学冲他们打招呼,走远了还频频回头。两人置若罔闻,游其森知道她坐好了,扭动把手,说:“苏冷也没这么高傲。”
“也不是高傲吧,没认识苏冷之前,我只听说了一些她和杨易杰的传闻,觉得她这个人……挺没有心的。”
游其森不知道想起什么,眼神一沉就亮了,笑说:“她是这样的。”
路上,沃寒露不停玩手机,刷到好笑的段子不管风声呼啸也要分享给游其森,等红绿灯的时候,她屏幕往前一伸,“喏,你的帅照,我突然想起来要不要发给你?”
游其森漫不经心一瞥,更多注意力在路况上,却看到了苏冷那张古里古怪的胖小孩头像。
她的微信个签是:头像越怪,人越可爱。
走神一瞬,游其森觉得满街灯光都变得无比柔和似水,最后戏谑一句:“你甚至没把照片存下来。”
沃寒露愣了愣,砸了他后背一巴掌,“想占我内存?门都没有!”
游其森疏朗一笑,红灯变绿,他车速很快但跑得很轻盈,技术很好,沃寒露坐他后座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累的时候甚至能闭上眼睛睡一觉,兜风一般惬意自在。
四人约饭,他们到地方后,发现只有季见予一个人。
“苏冷呢,吵架了?”
季见予难得独处的时候也在看手机打字,眼皮都没掀一下,“她到隔壁取奶茶。”
沃寒露微微诧异,“你居然让她跑腿?”那表情,分明在说:这不就是吵架了。
“因为她知道如果我点,绝对不会给她点甜腻腻的那种。”
季见予把手机放下,散漫一笑,但随即又露出个思索表情。因为沃寒露自以为是的猜测,他不自觉回想这一路苏冷是不是真的有情绪不对的地方,他是不是真惹她生气了。
上高二了,他的MIT申请毫无悬念的,可在学校每天陪一群人苦战题海,太无趣,于是季见予问物理教研组要了点资金,和谈时边打算弄一个研究课题。消息一放出去,物理社团很多人闻声而至,尤其是高一新生,精力充沛、好胜心强,都想借这个课题拿奖,加分拿奖学金。
季见予是真爱物理,苏冷没见过他初中那段时间专注投入到一件事时那种低迷又疯执的状态。
一路上,季见予手机响个不停,他主动和她聊这件事。
“我们课题定了,纽结理论听说过吗?”季见予哂笑捏了捏她掌心,“课题组最后只能留五个人,所以老师让我们斟酌人选。”
苏冷让他打住,“我和你约会的时候,你最好不要和我说什么我听不懂的东西,我最讨厌装.逼的男人。”
季见予皱眉笑了笑,也不生气,知道她生理期整个人本来就烦,一点就炸,只是和她报备清楚他这段时间会频繁看手机,点到为止。
到餐厅坐下后,季见予依旧表情冷淡,但捧着手机在噼里啪啦打字,深沉的黑眼睛里是有一团火的。
“你确定,那些高一的小妹妹不是冲着你和谈时边来的?”
苏冷一手托腮,一手搅动吸管,好整以暇盯着他淡笑。
季见予把手机推过去,坦荡又冷静,苏冷轻蔑瞥了眼,猝不及防愣住了。
他的屏保什么时候换的,她从没注意过,他也没和她邀功过。
照片是在新加坡她在会场外等他的某个瞬间,苏冷自己都没见过那天,自己与登顶的少年有多合拍。
脸一热,她怪嗔他一口,随即羞涩抿唇,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你什么时候偷拍的我,我自己的照片自己都没见过。”
“不是要查岗?”
苏冷撅撅水光润滑的红唇,“我从不做这么无聊的事,因为聊天记录是可以删除的,你要是真的开小差,我把你手机翻烂也没用。”
季见予有些诧异,突然想起来,在一起这大半年,她的确不如他之前想象——是那种很缠人、很无理取闹,喜欢当侦探,侍宠成骄的女孩子。
有时候季见予会觉得自己比起她,是挺小心眼的。
脑海里,闪过一点去年冬天她和杨易杰在楼底吵架的一幕,吵的什么内容,其实他多少听去了,只是她和别人的恋爱细节,季见予没有记这么久的心机,也没这么变态。
季见予把手机拿回来,“不看?机不可失。”
接下来,两人继续各忙各的,苏冷和陈弥聊了几句,突然说自己想喝奶茶。入秋后,各家奶茶店推出许多那种料很多、色彩丰富的奶茶,苏冷馋得不行,和陈弥说自己和季见予恋爱后,又变得嗜甜。
对方让她别秀了。
“你要吗?茉莉初雪?”苏冷发微信,然后抬眼偷看对面人的反应。
季见予手机屏幕顶端弹出来一条消息,他不得不停下和谈时边讨论构建物理模型的节奏,眉眼一压,抬起头来。
“生理期喝点热的甜的,不算过分吧。”
季见予这次没拦她,苏冷扔下一句“那我去了”就窜走了。
现在想想,她也许有点生气他忽视了她。
五分钟后,苏冷回来了,给每人都带了一杯,季见予那杯还是冰的茉莉初雪,微糖。
“这位哥也不喜欢喝甜的,他们男的要喝也是喝纯茶。”沃寒露说着特意瞅了眼季见予那杯,本想调侃一句:你都会给你男朋友买。
听了沃寒露的话,苏冷有点不好意思。她的确没考虑到这一层。
游其森不甚在意,“我喝什么都无所谓。”
苏冷说:“我都点了微糖的,应该不会太甜!”
季见予含笑看她,欣然接受了很寡淡有点涩口的茉莉初雪。
这是他和她心照不宣的情趣——不是那种热情暧昧的,而是带有冬天清凉寒气的记忆。
晦涩的、急而不烈的,一如淀城的凛冬之季。
*
餐由两个男生点,苏冷和沃寒露窃窃私语聊点小女生话题,吃穿用度这方面,男人精致计较起来,女生都比不上。
吃到一半的时候,沃寒露突然问季见予课题的事。
“怎么,你有兴趣?”
沃寒露眼珠子一转,笑得殷勤,“就看季神和谈班长愿不愿意带我。”
季见予挑了块牛肉放苏冷盘里,“老实说,雷老师考虑过拉你。”
苏冷专注吃盘子里的食物,对他们谈话毫不感兴趣,季见予说话同时筷子也不断伸过来,他永远可以一心二用。
苏冷借他腕表,瞥了眼时间,游其森注意到她菱唇一翘,是个分明压制雀跃的表情。
下一秒,苏冷示意他看手机。
游其森喉结不自然浮动两下,忽然觉得牛肉噎喉,不紧不慢啜了口奶茶,嘴巴发腻,摸出手机来。
他表情平静看完了,对上苏冷惹笑期待的一双眼睛,挑眉示意。
季见予和沃寒露聊起专业的东西,两个人都格外较真,有点生人勿近的冷厉感,苏冷停筷托腮放空,试图听懂,可奈何一颗心跳得太快。
“不吃了?”
季见予捅了捅她手臂,表情有些不悦。其实苏冷饭量很大,但总嚷嚷要塑性,除了早上那顿猛吃,其余时间主食几乎不碰,高糖分的奶茶倒喝得凶。
生理期头两天痛起来的时候,她经常分不清是胃痛还是哪里痛,脸皱巴巴的,看得他一肚子火。
苏冷笑嘻嘻的,眉眼有股娇俏劲,季见予又很想骂她“傻缺”,心绪不佳,搞不懂她傻乐什么。
沃寒露说得口干舌燥,喝了口水突然发现游其森不见了,东张西望一圈,“人呢?”
苏冷忽然很紧张,跟着探头探脑,最后,一把摸寻到季见予的手,轻轻捏了捏。
“哇……”
隔壁桌有小孩,饭也不吃了,直愣愣盯着缓缓走进来的游其森手里的蛋糕,口水都要滴下来。
沃寒露睁大眼睛,回头看了眼并肩而坐的两人。
季见予是个明显怔住的样子,冷峻五官纹丝不动,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表情。
苏冷抿着嘴笑,往前歪着脑袋去找季见予的眼睛,脸颊似乎有层浮游的红晕。
等游其森把蛋糕捧过来,燃了一路飘忽不定的烛火突然凝成一束,有瞬间腾然拔高,映在青春正好的风华面容上。
季见予依旧淡漠,直到苏冷轻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在耳畔说了句“生日快乐,贱贱鱼”,他的心像最外面一层离火焰最近的奶油,无声无息融化了。
老实说,他不喜欢这种惊喜,也很厌斥被人围观拿各种目光刺探。
但为他准备惊喜的是苏冷。
明明前不久,他还在开小差,觉得苏冷对任何男女关系似乎都是一样的无所谓、轻视、随缘。
本来应该苏冷点蜡烛捧蛋糕的,可她坐在里面,也觉得那样目标太大。
季见予是什么人?他精锐、敏感、戒备心强,任何风吹草动都别想逃过他的视野,苏冷就是想和他较劲,再给他一记冲击。
一个毫无预兆砸下来的惊喜。
像几个月前她突然出现在新加坡一样。
事实证明,两次,季见予波澜不惊的黑色眼睛都有了裂缝。
后来,游其森沃寒露很自觉,吃完饭就各回各家,没有撺掇下场。
苏冷吃了很多蛋糕,肚子鼓鼓的,挽着季见予的手走得温吞。
“我其实原本想,今年生日我们一起过。”
苏冷好笑,“没必要吧,差一两天就算了,我们可差了十一天。”
但心脏雀跃着。
季见予嘴里含有她的薄荷糖,好整以暇垂眸看她白玉玉的侧脸,“那你怎么想提前一天给我买蛋糕?”
“因为明天是中秋呀,我们肯定是要留在家里吃饭的。”
季见予不置可否,“你觉得我是那种会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和七大姑八大姨围桌吃饭,让她们给我过生日的人?”
想了想那种场面,苏冷“扑哧”捂嘴笑出来,扬起下颚,表情傲娇,“你是想说你生日只想和我一起?”
季见予唇畔荡起一缕不可捉摸的笑,慢吞吞开口:“我可没说。”
苏冷也不生气,偏头一甩马尾,“你就是。”
她的书包在季见予肩上,再回头时,见这人很理所当然地开始翻她手机。
“你为什么让其森出去拿蛋糕?”
季见予目光停留在苏冷与游其森的聊天界面,不用滑动就可以盛满所有的内容。
她加上游其森是因为这学期他们一帮男的到网吧通宵,苏冷那天心情不好,逮着他不回消息自己出去潇洒想吵架,可联系不上人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他身边兄弟她一个都联系不上。
火气更大。
于是从沃寒露那里要来了游其森微信。
“让他给我打电话,限时五分钟。”
游其森隔了三分钟才回复一个“ok”手势。
时隔一个月,才又有今天的聊天内容。
“我给见予订了个蛋糕,现在他们送到店外了,麻烦你帮我插好蜡烛点火送进来,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游其森还是回复了一个“ok”。
季见予表情有点游离,不知想到什么,付之一笑,把手机摁灭扔回书包里。
在苏冷正欲发作骂他又冠冕堂皇查她手机时,肩膀被股沉实力量一揽,他的清澄鼻息带有丝疲倦扑到耳垂,尾音带笑:
“以后就叫我见予吧。”
路过奶茶店的时候,有店员眼前一亮,高声和苏冷打招呼:“怎么样,你男朋友喝了那杯茶了吗?”
季见予看到是个有纹身长相痞帅的男店员,眉头一皱,随时扬起风暴的样子。
苏冷微微一窘,很快笑着回答:“他很早就喝过了。”说完,似乎有些羞涩,不管不顾拉着季见予往前快步走了,掌心被反手一握,苏冷轻盈的身子轻而易举转了个面,和他四目相对。
她装傻,眼睛一眨一眨的,手不自觉抵在他胸前,有点欲拒还迎。
“苏冷,你真是狐狸。”
苏冷先是一愣,随即轻轻眯起眼睛,手指虚虚从他夹克针脚边缘拂过,季见予眸沉似水,抓起来放到唇边挨了一下。
他的气息是滚烫的,又夹杂几许薄荷清凉,扑得苏冷有点痒。季见予的鼻端,则闻到了丝丝入扣的茶香,想到刚才那杯茉莉初雪出自她手,心中柔情顿起。
“再说一遍,再祝我生日快乐。”
阿奶去世后,季见予没再过过生日。以往那些女孩子,会精心准备各种花里胡哨的礼物,生怕入不了他眼,也知道他不嗜甜,所谓投其所好吧,从没有人给他买过一个奶油蛋糕。
可今天,他不知不觉吃完了一大块苏冷给他切的。
虽然事后需要含凉苦的薄荷糖来纾解那种腻重的甜味。
苏冷不肯说了,向他撒娇:“我想吃水果酸,你去给我买好不好?”
季见予似乎不满,目光在她色泽饱满的脸颊巡视许久,最后淡淡骂她一句“麻烦”转身朝她说的那家小店走了。
留下苏冷一个人站在商场里的必胜客门口,她穿的校服,但高挑靓丽像青春画报里鲜活饱满的人物,一头柔顺黑发,显得她很柔静,偏偏极其妍丽的五官招惹来两个大学生,问她要微信。
水果酸旁边是家花店,门口摆满几簇红玫瑰,季见予顺手买了一支,左手拎着水果酸,散漫倚在柱子那,轻轻转动指尖夹着的花,欣赏了全过程。
等人走了,他不紧不慢走上去,苏冷只看到那朵花,耳根一热,咬嘴唇:“是送给我的吗?”
“刚看到有人又被人搭讪了,我想再不买束花表示一下,会有危险。”
他这样说,苏冷就知道他在像只豹子一样伏在暗处,把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了,偏偏还要这样排揎她。
“无聊。”她想用力去夺那袋水果酸,季见予轻轻一侧身就躲过了,笑出声。
清俊眉宇越发分明,苏冷心口直跳,一阵眩晕,毫无反抗机会被季见予牵走了。
走出商场门口,与人错身而过。
谢松以为自己看错了人,不敢认,又好奇得要死苏冷和季见予谈恋爱是什么样子,脚步慢下来张了张嘴,头前倾得老长,看苏冷瞧过来,热情招手。
本来他是冲两人打招呼的,虽然他只认识苏冷,可他自认为和苏冷初中三年同学情不错,季见予应该给个面子。
可谁知道人家眼风不动的,还是那副令女生尖叫心醉的高冷模样。
走出老远,季见予突然来了句,“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半天得不到回答,季见予觉得苏冷是默认,正低头想要停下来,苏冷面无表情开口:
“是,全世界男人都对我有意思。”
季见予原本已经蹙起的眉头停住了,苏冷古里古怪扬头看他一眼,紧扣的指节被挤得发疼,她表情鲜活长长“嘶”了一声:
“就算别人对我有意思关我什么事!”
季见予散漫笑意浮泛在眼角,手抬起来从她下巴过了一把,最后轻轻捏着摇了摇,“你是漂亮,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我的母狐狸,只能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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