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偌大的饭店房间里,不时传出衣服落地的窸窣声响,随着柔软的女性衣物一件件被弃置到光洁可鉴的地板上,躺在双人床上的俏丽女人已被剥个清光,但悬宕在她身上的俊帅男人依旧穿戴整齐,一副不为所动的冷静理智模样。
也许是看不过眼之故,女人以牙还牙探向对方的衣领,解对方的衣服。
「你想做什么?」王子轩俊眉轻蹙问道,嗓音藏有一丝不着跡的压抑意味,即使身下女人不着半缕,骨肉均称的娇躯毕露在前,那双深邃的墨瞳依然能像湖面般平静,殊不知彷彿波澜不兴的眸心里却深埋着一丝炽热的情绪。
「脱你衣服——」丁佩佩坦言,一对小手积极解他的衬衣上那排钮釦。
一丝错愕于极深沉的墨瞳消逝,王子轩指正她的错处:「太主动了。」
丁佩佩动作一顿,小脸上堆满困惑,压根儿藏不住情绪。
「哪里主动?你脱我衣服,那我脱你衣服很合理啊……」
就你来我往啊,有什么问题?
「皇上不喜欢。」
丁佩佩闻言不禁眼露疑惑。「男人不是喜欢女人在床上像荡妇吗?」
「彪悍跟荡是两回事。」王子轩温吞更正,修长的十指如抚摸琴键般在她稚嫩的娇躯游走,引得身下女躯如乐器般随着他指尖的动作发出动人音节。
没刻意压抑呻吟的衝动,丁佩佩边低吟边问:「主动都有细分的吗?」
「攻击都有分明刀明枪跟暗箭难防。」
「即是说……主动都有分明刀跟暗箭?」
「对,明地里的主动跟暗地里的主动是有分别的,绝大多数男人不是不喜欢女人做主动,而是喜欢女人暗地里做主动。简言之,即是喜欢女人表面上做配合,而不是表面上做主导。」王子轩耐心十足的进行解说,平滑的指掌亦不急于佔有她女性化的每一吋,反而漫不经心地顺着她光滑的肌理游来滑去。
少了比方的理论听得丁佩佩脑袋直打结,即是说她要做到表面上配合,但实际上是做主导这一点?
「真是有人做得到吗?不会得了精神分裂吗?」
「绝大多数女人都做得到。」王子轩极度平静地答话,将情欲藏得极为妥善的幽深眸光落在持续散发着诱人香气的三角地带。
可丁佩佩只顾着咀嚼他的话,压根儿没察觉到这点。
绝大多数女人都做得到啊……
做不到即代表严重不达标……
「即是说我是个不合格的女人……啊……我好似又内分泌失调了……」
「没关係……」王子轩呢喃低语,然他扛高她一腿,俯首,在她两片微湿的花唇上烙下会轻易消去的印记,炽热的一吻,偏偏掺着一丝沉重意味,彷彿千言万语尽在其中般,不过再多的是无处可宣的叹息感慨,可他坚拒让慨叹成音,仅让一切化成吻,隐没于她腿间,由得如催情药般的少女体香蛊惑他的心智。
突如其来的快感如电流般迅速传遍百骇,诱得她娇吟连连,于腿间流连徘徊的温舌拖曳间所留下的热度令她意乱情迷,她不但落落大方享受他施予的一切,还大胆将两腿张得更开,另伸手探向他的后脑施压,缩短彼此的距离,怎料主动非但没得到嘉奖,还惹得对方拉开她给指示的手闹起罢工来着——
突然的剎停使小腹一阵空虚难受,丁佩佩不满地问:「这样又不对?」
「你放得太开了,要表现出有点抗拒、放不开的感觉,要诀是『半推半就,欲拒还迎』。」王子轩平静地指正,连眉毛都不挑一下。
迟迟换不回不久前的美妙感觉,丁佩佩更不爽了,不过还是有能及时忍着因不满而生的怒气,当一个听话好学的好学生。
「半推半就、欲拒还迎……即是要怎样?像a片女主一样不断边推男主边喊『不要』、『不行』吗?」
「是这样没错。」王子轩答话,尾音隐没于她那片不甘受冷落的濡湿。
一袭温暖没预警来临,激得丁佩佩直起了腰身,「啊!」她下意出手扣留对方的头颅,可小手伸了一半又担心会案件重演而缩手未敢贸然造次,仅向对方抱怨:「但……这样子不就会很矫情吗?」
感觉很装模作样,假矜持……
「为什么会矫情?」王子轩问,舌尖的动作令声音显得有点含糊不清。
丁佩佩一昧柔媚的叫着,激动的十指在无辜的被单上扭出数个白玉小结来,不过她激动归激动、颤抖归颤抖,并没忘记为自己争取「主动出手」的权利。
「明明想要,却说『不要』,要是我是男人的话,我会觉得很扫兴——」
王子轩闻言一顿,墨眼又闪过错愕,略带试探性地问:「你想要吗?」
「对呀……」丁佩佩承认得很乾脆,非但连一点女人该有的娇羞与矜持都没有,还像个将军似的下命令:「你别只顾着说话,动作快一点啦——」
王子轩没依言加快节奏,像个尽责的老师稍作提醒,口吻之淡定让人难以联想到他教的是床事。
「你别忘了现在是练习时段,节奏由男方决定——」
「啊……皇上也是这么慢的吗?」丁佩佩不禁挫败呻吟,不住在心里为将来的自己大叫救命,全没发现那名正埋首于她腿间取悦自己的男人神色微变。
「我不排除会有慢的可能性。」
「那要怎样做才能快一点?」丁佩佩欲哭无泪地讨教,忽感前景惨淡,慢不是问题,她大可反客为主,但最大的问题是……
高人说她不能做主动。
王子轩闻言一愕,马上担任世外高人指点羔羊迷津:「喊『不要』。」
「喊『不要』?」
但她想要……
再说……
「要是皇上以为我真的不要,不就会弄巧反拙?」丁佩佩杞人忧天地问,担心自己会变成《狼来了》的小孩。
「不会有这种以为,绝大多数男人都有征服欲,听见『不要』才会兴奋,听见『要』反而会觉得没意思,一发现你太容易搞定很快就会跟你讲拜拜。」王子轩不以为然地道,又是一副专家口吻,像是相当了解男人心理似的。
「这……」未知的资讯令丁佩佩不禁感慨:「难怪强暴犯这么多……」
一听见人家叫『不要』就兴奋……「未出发先兴奋」的其中一类吗?
「男女大不同,现实就是这样。」王子轩平述,平淡如看破红尘的口吻令她不住觉得自己是一个庸俗的凡人。
不过她确实是个凡人,至少她做不到像他这样,来到这一刻还衣衫整齐、一面平静,像是只有她在情感错乱似的——
虽然胸口里有一点点不明所以的气闷,但她没作考究,将专注力放在做「正确」反应上头。
她试着依照他不久前的指示做出「半推半就、欲拒还迎」的效果,她有伸手抓着他膊上的衣料推他的,然后是……然后该怎样做才是?
半推半就里的「就」是什么意思?迎上的意思?她要撑起身抬高身体迎上去?思绪来到这,冷空气联合平静过头的低沉男音取代烫人的呼吸拂过她湿润的腿间。
「你又『主动』拉住我了。」
?!
丁佩佩立马循声一看,赫然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又探到人家后脑去,用膝头想都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好事来着——
妈的!
她好歹都是个舞蹈系的,又是运动健将,怎么手脚会不协调的?!
怎么大脑尚未作出算得上为「正确」的判断,身体已做出平日十之八九会被指正为「错误」的反应来着?!
接受不了自己一再犯错的丁佩佩恼羞成怒发脾气,两隻有力小手直接推开那个在她腿间造次的男人——
「我受够了!我要休息!我要中场休息!」
王子轩坐正,没再接近床上的裸女,又用过于平静如老僧般的口吻问:「刚刚开始而已,这么快就要休息?」那张始终不透露多少情绪的冷静脸庞上此刻添了几分不明阴霾,可丁佩佩正忙着生手脚的气,压根儿没察觉到这项。
「这样又不行,那样又不行——很想死,我要放松一下——」丁佩佩激动万分地道,与其说她在争取休息权益,倒不如说已在使用中,虽说她满嘴抱怨,但不见得有放弃的意思。
「打会儿回来再战——」到时她一定做得到!
「好。」
他的语气依然有着老僧坐蝉般不染俗世凡尘的味道,老是让她的胸口涌出某种不知怎的古怪感觉。
嗯,就是想要直接扑倒他,弄得他一身尘埃的感觉——
大胆的想法方跃上脑际,她的身体已早一步作出相对行动,把人给扑倒,不但彪悍地跨骑到对方的身上去,还猖獗地动手解开对方身上的衣衫——
这回,王子轩没出言制止,像个受君似的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放任她对自己胡来,并好整以遐地盯着那个即使顶着一头蓬松鲍伯头都不失性感的可爱女人,作出一点温馨小提醒——
「你刚刚不是说要中场休息吗?」
丁佩佩猛然清醒过来,但一想到难得有休息时间,就没停下来的意思。
不但如此,还加快了脱他衣服的速度。
「中场休息是指我不用演死鱼——」
「原来你的中场休息是演强暴犯?」王子轩微讶反问,可脸上没有相应的情绪,不过那双不透露情绪的黑色眼晴如今却多了一丝疑似是喜悦的情绪。
随着男性上衣逐件下地,丁佩佩顿感怒气全消,心境豁然开朗,不但一双纤手在对方精壮的胸膛抚来摸去,还拿湿漉漉的下身在对方结实的小腹磨来蹭去,擦来快感火花的同时,也在男性肌肤上留下一道道过于煽情的证据——
「我觉得躺着什么都不能做很无聊——」丁佩佩有感而发道,下身积极磨他,哪管腿间汨出更多催情的蜜液,誓要以眼还眼,要他跟她一样内分泌失调!
「你当自己是在演死尸,会不会比较容易掌握?」王子轩尽责提议,嗓音因她腿间的软嫩一再摩弄他下腹附近的位置而多了点带有情欲意味的沙嘎。
「你刚刚这样子弄我,我很难演死尸——活死尸都很难演……」
简直是床上版生化危机,但她觉得活死尸比较幸福,至少可以见人扑人——
丁佩佩边任性地抱怨边磨,不为取悦身下的男人,单纯为自己争取更多快感。
「但皇上有机会这样子待你啊。」王子轩又作出提醒,低嘎的嗓里除了一丝疑似是意味着理智即将失控的紧绷外,还掺杂着一丝不着跡的试探意味。
丁佩佩闻言一喜,不但勇于发表感言,还给予建议:「真的吗?我觉得刚刚的做法很有感觉,又暖又舒服,不过如果舌头能伸进去,而手则放在这里会更加好——」
给予建议已够大胆,她还主动拉过他的手放到她一方浑圆的粉臀上来回扫来扫去,单纯为争取更多两种温度不同的肌肤互相磨擦的感觉——
见状,王子轩非但没纠正她的「过份主动」,还调整位置,反过来配合她,深邃的锁骨来到她的跨间,微仰首伸舌舔弄两片得到津露滋润的花瓣。
「这样吗?」王子轩口吻篤定地问,大手亦有遵从她的指示,抚摸她富有弹性的粉臀,抚摸的同时,不安份的食指来到窄小的臀缝,像是寻找神秘入口似的踱来踱去,灵活的指腹游移间均带来丝丝几可搔入骨子里的搔痒感觉。
「啊……嗯……感觉一流,我喜欢这个姿势……」丁佩佩喘着答,一点都不会感到害羞,乐于分享自己的感受,也敢于张开两腿盼能获得更多享受。
可享受的同时,也得接受那张同时具有点火与浇冷水能力的嘴巴所说的残酷现实:「皇上不会喜欢你这样,没有温婉的小女人会坐到男人的脸上去。」
搞错……
丁佩佩大受打击,可生性乐观的她还是会忍不住问一句:「不会有例外吗?」
「总会有例外的,这个世界上任何事都是因人而异的。」王子轩漫不经心地道,舌尖随着他温吞的调子围着两片娇嫩的花瓣打转,汲取甘甜的蜜液。
即是说她还是会有机会?是这样吗?
丁佩佩顿感前景满怀希望,怎料象徵希望的气球则在下一瞬被戳破——
「但你觉得一个整天觉得自己是皇帝一样高高在上的男人会接受到被女人骑到身上去,还要坐到他的脸上去吗?」
「接受不到。」丁佩佩不假思索便答,语气里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那就是。」王子轩平淡应话,言息间带有几分叫人节哀顺变的意味。
平平淡淡三隻字宛如一盘冷水照头淋,与腿间的高温截然不同的感受令丁佩佩首次体验到传说中的冰火七重天,果真要命——
也使得她不住责怪那个正忙着在她体内製造欢愉的男人。
「现在中场休息,你就别泼我冷水啦——」
一道电光般的愤怒于那双平静墨瞳极速掠过,王子轩薄唇忿然一抿,平滑的拇指便掰开了某两片稚嫩如初放的花瓣,滚烫的舌尖便带着不能宣之于口的怒焰刺入那条湿滑小径,无语地烙下他的满腔恼恨——
「啊!」丁佩佩惊呼一声,浑身激烈一颤,毫无预警的突袭已令双腿狂烈地打起抖来着,可她还没来得及回气,粉涩的小菊不幸遭受到战火波及,致使一双很会玩街舞跪地旋转的腿儿再也没法跪妥,一整个坐到他的脸上去——
「天呀……我我不行了……」
随着热舌与长指同步在她体内不安蠕动,她的最后防线彻底失守,收藏在里头的甜美一切缺堤而出,化成洪水将两片抖得不像话的花瓣洗涤得稚嫩可人,并在光滑大腿上流下溃不成军的证明——
高潮馀韵过后,丁佩佩有感两腿虚软如泥,她没虐待自己继续跪坐着,反像个黏人小孩一样赖到对方的身上去。
「啊……我内分泌失调得很严重……」
「的确挺严重啊……」王子轩一语双关地道,但丁佩佩未有听出弦外之音,还大胆追问她所感兴趣的事宜,压根儿没为意自己问了一个很露骨的问题:「把分泌物吃下去不会有问题的吗?」
「……」
「不会传染的吗?」虽说她有少少坏心眼想高人和她一样内分泌失调——
「不会……」
「真的啊?」
「真的……」
听罢,她主动凑近那张时刻保持理智的面容,主动亲吻那张总能带来享受的好看嘴唇。
调皮的小舌还撬开对方的唇齿,探入其中採对方的唾液作样本。
压根儿没理会身下的男人吻够了没,一达到目的便离开,然后像小孩发现新大陆似的向成年人献宝。
「嘻,原来分泌物的味道是这样的——感觉很有趣啊!」
盯着上方那张三不五时点了火又忘了要灭火的天真小脸,王子轩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仅嗓音带有些许嘶哑地指正她的错处:「你太主动了……」
「都说了中场休息,你就别这么爱计较啦——」
大手探向她的鲍伯头,带节奏似的抚摸她脑后的圆润发丝,王子轩动作温柔如安抚孩童,三两下便令那个在他身上乱扭乱动的大女孩稍为安份下来。
「别说我没提醒你……」王子轩唇贴她的耳道,伴随着温热呼吸灌耳的声音似叹似喃,乍听没情绪起伏的口吻偏偏噙着一丝令人精神一紧的压迫感。
「你一旦习惯了在我身上放轻松做主动,之后很难习惯在他身下做被动……」
乍闻疑似质疑她能力的话语,丁佩佩如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立即弹起来,大剌剌地跨坐在他身上,自信心破表的发表个人宣言:「这个世界上没有我做不到的事,只要是我丁佩佩想做的话,就一定做得到——即使是我想要得到的东西,我都一定会想尽办法得到——」
其他的亦只不过是时间上的考量——
王子轩抿唇沉吟片刻过后,才有些敷衍地答话:「哦,那你加油吧。」
那把过于平静的嗓音里头均带有几分风雨欲来的意味,丁佩佩这回察觉到些许异样,不过她自作聪明认为高人是在担心她学艺未精。
「放万二个心啦,我会做得非常好,绝对不会丢高人的面子——」丁佩佩调皮地道,富动感的微鬈发尾紧随着她说话而跳动,那模样非常活泼可爱,俏顏上的笑容又讨喜如孩童,但粗神经的她压根儿没发现身下男人过于平静的眼神中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郁鬱,只顾着从对方身上争取更多权益——
「趁中场休息时间未结束,不如再来一次——」
之后的时间,虽说是中场休息,但她小孩心性发作,贪玩的硬拉他研究东研究西,彻底忘了要练习,结果中场休息比上下场的时间加起来还要长……
或者是本末倒置的关係,她爱上了中场休息的时间,几乎每天都强拉他去为她加强特训。
虽说是加强特训,但中场休息时间却一次比一次长,长到她都忘记了上下场时间学了什么来着。
※※※
他快要迷失了。
近来,他老是有种感觉。
感觉不强烈,但他还是意识到那种会勾起恐惧的情绪。
他原是有私心诱拐她,却悲哀的发现真正被诱拐的人是他自己。
她是个天使,不可能会算计别人,更别说会有什么复杂难解的心思。
他知道,比谁都还要清楚知道她的想法、比谁都还要了解她的个性,但内心深处还是会有着一些连他本人都感到可笑的希冀。
他打从心底里期望她现在所做的都蕴藏着一丝算计,一丝他想要的算计。
但没有,即使他再希望有,还是没有,由始至终都没有。
他知道她不会有这种不安好心的心思,她的动机一如既往的单纯,紧遵身体的感觉去做每一件事。
纵然如此,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受吸引,甘愿掉入她无意识设下的泥沼中,不能自拔。
她身上每一吋都在诱惑他,说不定连简单一个呼吸都是诱惑,在他不为意间,她毫不矫揉造作的一举一动编织成一个紧密的网,把他网罗其中,要他无路可逃,要他难以冷静自恃。
皆因,他的冷静、他的理智高墙往往在她的纯真诱惑下逐步瓦解,渐渐浮现出埋藏其中的丑陋面,洩露他污秽不堪的真相。
他想佔有她,想让她成为他——
她这么天真,对他又没防备心,他只要动动嘴皮,就能骗走她的身体——
这一点,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信心骗倒她,而是——
每当他打算将偏门想法附诸实行的时候,一股强烈的厌恶感就会直达脑际,强力抑止他居心不良的蠢动,一次又一次压制他内心深处极度丑陋的一面。
这不是他想要的——
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想要她的身体,但他更想要她的心——
他想她的心向着自己,他想她的眼里是向着自己。
说起来讽刺,即使他已看过她的身体,即使他已鉅细靡遗的探索过她的身体,他还是打从心底里妒忌那个连吻都没吻过她的男人——
想到这,她那把天籟嗓音、当天的对话又在他耳边响起,犹如几重奏般,重复又重复,儼若在提醒他的身份般。
「假设一个女生喜欢一个男生,但又喜欢被另一个男生摸,会不会有问题的?」她问。
「喜欢异性的肢体碰触是正常生理反应,只要心里喜欢的人没有因为其他异性的碰触而有所改变,就不构成『变心』的罪状,更别说是『花心』。」他答。
「即是说一个女生喜欢一个男生和喜欢被另一个男生摸是没有衝突的?」她问。
「……你都可以这样理解的。」他答。
提醒,反覆提醒他,他在她眼中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能引起她正常生理反应的存在。
说起来可笑,她之所以会这样看待他都是他教授的。
是他、是他,全都是他做的好事……是他利用她对他的信赖做的好事。
他现在得承受的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他自作自受,怪不得人。
自然也怪不得她……
他知道、他知道,也知道自己已经在她身上赚取了很多,但他还是会感到落寞,即使她主动投怀送抱,胸口处还是会涌现悵然若失的感觉。
那份失落感和某种被他埋于心底深处永不见天日的情绪非常相似,同样是他既不知道该怎样处理,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将情绪收妥。
他不知道,也来不及找面镜子检查。
纵然知道她神经大条,不可能洞悉他的想法,他还是作贼心虚的扳过她猖獗的身子,不让她有机会盯着他的脸看。
一直从后搂抱她,自她颈窝处汲取她被泳池水盖过的体温及气味,汲取那少得可怜的安全感。
少得可怜,根本不够用,不够填补他心坎深处那个无底黑洞。
或者她身上的安全感从来都不缺,只是那些都不是留给他的。
皆因,他从来都不是住在她心坎里的那个人。
纵然知道这一点,但他还是压抑不住心里的魔鬼,不住挖空心思,说些话打击她的自信、动摇她的心志,要她知难而退,别再拿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别再将心思放在那个根本不会用心欣赏她的男人身上。
「佩佩,你还是这么主动……不怕皇上会不喜欢你吗?」
「有什么关係?我又不会在皇上面前这样做的——」
「但你跟皇上在一起后有可能会有类似的『肢体碰触』啊……」
「我、嗯知道啊……」丁佩佩茫然应话,但只顾着享受快感的她未有听出其中深意,更没注意到背后的男躯有点紧绷。
「要是你在这种时候还做主动的话,皇上会不喜欢的啊……」王子轩又语带暗示,说时,手也没间着,长指轻揉那片浸淫在蜜液里的软嫩。
他动作温柔如按琴弦,一点能令女性不由自主地激动的男性粗野都没有,手劲甚至比在饭店时还要轻,虽然未能教她浪叫娇喘不绝,但仍有能诱得她抖擞连连,未能好好说上一句话来。
「我不会做主动的啦,高人之前不是教了我别做主动吗?」
王子轩闻言手上动作一顿,落寞的墨瞳遽深了几分,逸出来的嗓音更低沉,带着令人没法不在意的鬱郁,如被间置在一角的大提琴,基于体积太大的缘故,想假装看不见亦有心无力。
「……但你喜欢做主动,不是吗?」
「是啊——」丁佩佩斩钉截铁地道,连片刻思考都不用的答覆听得他心里一沉,不住轻叹口气,他单纯为吁出胸口里的鬱闷,殊不知纯粹沮丧的一着却间接将热力送进她的耳中,挑起了窄小耳道处层层煽情的疙瘩,挑得她马上摀着耳朵保护误中流「气」的左耳,理所当然地下令道:「啊,高人别吹我左耳,我会腿软站不稳的——」
她的嗓音因为敏感处持续被爱抚而变柔了许多,多了几分女孩子气,乍听起来就像是在对他撒娇,换作是以往的他一定会止不住为此雀跃高兴,可如今的他却完全感觉不到一丝能称得上为「喜悦」的情绪。
唯能感觉到的就只有胸腔被掏空了大半的空虚感。
尔后是片刻的静默,狭窄的冲身室里除了莲蓬头洒水的声音外,还掺杂着淫靡的水声与及她的嚶嚀抽息。
嘰哩哇啦、嘰哩哇啦——
随着一波又一波温水倾洒而下,胸口里的鬱闷一次又一次倍增,加重胸口的负担。
当鬱闷快要撑破他的胸腔时,他在浙沥水声中听见自己刺探的平静嗓音。
平静,非常平静,比他平时还要来得平静,宛若暴风雨前夕一般的嗓音。
「佩佩,既然你喜欢做主动,你有没有想过找一个能够接受你做主动的男人做你的男朋友?」
「没有——」丁佩佩不假思索地道,再一次在他的心门上敲上沉重一击,击得他胸口又是一沉,然而她还嫌他不够沮丧似的,附上一个令人更沮丧的补充:「我只是想找皇上做我的男朋友——」
打击来得太大、太突然,王子轩好晌久才找回自己的嗓音,蕴酿着嫉妒的慍怒嗓音。
「即使你知道他根本不喜欢女生做主动,还是要找他做你的男朋友?」
「不喜欢女生做主动有什么关係,我可以不做主动啊——」丁佩佩理所当然地道,那像是在说甘愿为了另一个男人牺牲自我的口吻听得他体内怒气乱窜,险些制止不了要爆发出来,但他最终还是有捺着性子没当真将内心的不满释放出来,不过出来的嗓音却更低沉了,不但低沉,还透着一丝没法再作掩饰的冷。
「但你喜欢做主动。」
「那皇上不喜欢女生做主动都没办法啊——」
深吸口气,王子轩压抑下满腔怒气,才轻啟因不忿而抿得极紧的唇,开腔:「佩佩,其实你有没有听懂我的话?」
「当然有听懂——」丁佩佩一面自豪地说。
王子轩闻言抿唇不语,沉吟片刻才幽幽开腔:「我刚刚是指你根本不是皇上喜欢的那种类型。」
「我知道啦——高人你咸丰年前说过这个了——你说皇上喜欢外表像邪恶灰姑娘那种灰姑娘类型啊——你也说过如果我想皇上喜欢我的话,就要将王子的部份改成灰姑娘的啊——高人说的我通通都有记住的——我的记忆力是不是一级捧呢?」
这回,有感哑子吃黄莲的王子轩彻底无语了,任得寧謐的空气充斥于一室。
「高人为什么不讲话?我有说错吗?」
再深吸口气,王子轩强逼自己心平气和地跟她讲道理,别受她的直率影响,但出来的嗓音再淡定还是夹有一丝紧绷,一丝彷彿再用力一点就会断裂的紧绷。
「你有没有想过谈恋爱是应该找一个合适的对象,而不是不合适的对象?」
「什么合适不合适?只要喜欢就要在一起啦——」
心间又是一阵躁动,王子轩得再吸口气,才能捺着性子继续探听更多资讯:「即使对方根本不喜欢自己都要勉强在一起?」
「怎会是勉强?只要是我喜欢的人,我都会令他喜欢我——根本就不会有『勉强』这回事——」
听罢,体内的躁动更甚,几乎充塞整个胸腔,王子轩得连吸两口气,才能成功溢出声音来:「如果对方最后都不喜欢你呢?」
秀眉不悦一蹙,丁佩佩连细想都不用便答,不经意送上贯穿心肺的一击:「就继续令他喜欢我,直到他喜欢我为止——」
此话一出,周遭的空气不论冷热都僵凝起来,不久前的冷默去而復返,今回不但令人很不自在,还令她的头皮一阵发麻。
当丁佩佩快受不了周围过于凝重的气氛时,略显空洞的男嗓砸入空气中。
「你没想过对方有可能一辈子都不喜欢你吗?」
「只要是我想要的,一定能得到——其他的亦只不过是时间上的考量——」
其后又是片刻叫人难以忽视的静默,即使神经粗如她,还是能够察觉得到。
在耐性欠奉的丁佩佩快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的时候,男嗓再次在耳畔响起。
「即是非皇上不可?」
可这回,非常平板,连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听得丁佩佩心间一寒,不禁打了个寒慄。
丁佩佩搞不懂寒流打从何来,但她没细想太多,直接回答对方的提问:「对啊——」
紧接下来又是一刻教人在意,但她依然理不出半点头绪来的静默,吓得丁佩佩怀中娇躯猛烈一震,逕行扳过身子,哪管自己衣衫不整,一方肩带掉到手肘处,一面焦躁不安地催问:「高人?你哪里不对劲?」
看着那张担忧童顏,王子轩强嚥下苦涩的唾液,嗓音微嘎答腔:「我没事。」
顷刻间,于胸口处丛生的恐惧一扫而空,那张稚气小脸重新回復朝气,一下子将他的阴沉给比下去,犹如热力四射的艳阳。
她就像太阳般,和皇上一样同样是太阳般的存在。
物以类聚,会受吸引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不是不知道,但还是会感到胸口紧窒鬱结难舒,甚至难以呼吸。
「太好了!」丁佩佩雀跃万分地道,怎料却再一次换来几可抽乾四周空气的静默。
隐约意识到高人的反应有点不寻常,丁佩佩连忙在王子轩的怀内转过身,确认她刚刚才想起的事宜。
「高人,你会帮我追倒皇上的吧?」
当丁佩佩又不住开口催促王子轩答话的时候,那把清冷的男嗓才姍姍到来。
「……当然。」
如此一来,丁佩佩才松了口气,纵然松了口气,胸臆间仍是有点翳闷,致使她不住开口要高人配合她突如其来的要求。
「高人,吻我——」
王子轩微愕了下,才伸手托起她的脸,吻上那张明明只会说天真言词,却总能狠狠刺伤他的玫色唇瓣。
四唇相接,舌尖探入,他微揉轻压她软湿的每一吋,熟练地挑逗她、诱拐她任她再思想开放还是稍嫌青涩的情感,但始终不碰那根不安于室内的小香舌。
「嗯……」
挑着、弄着,他数不清这段关係混乱的日子里吻过她多少遍,只知道他已经很清楚她身上每一个敏感处,知道怎样做才能取悦她,也知道怎样做可以促使她反守为攻。
果不其然,她不但热烈地回吻,两臂还像个深爱着他的女人似的主动攀上他的颈脖,不过她每次主动圈抱他颈脖时总会力度错用,健美的身躯撞上他的,间接把他撞到冰冷的砖墙上,把他困在她与墙之间,要他承受冷热交错所带来的刺激感。
他就知道她会这样子,总是要他吻她,但最后往往演变成是她吻他。
他实在搞不懂她下命令的意义,也搞不懂为什么向来爱做主动的她为何要做这种一般女生才会提出的要求。
有生以来,他在明知自己搞不懂的情况底下,失去了深究的衝动。
那时的他被强烈的自卑感蒙蔽了眼睛,故压根儿没意识到她的行为其实是——潜意识害怕被他拒绝的警号。
其实,那是她开始在乎他的感受,甚至乎是在意自己在他眼中的形象的徵兆。
只是这些,他通通都没察觉不到。
或者不是察觉不到,而是早在她开口跟他说非皇上不可的时候,他体内的防卫机制啟动了,自动自发闭上了心眼、心耳,拒绝接收任何极有可能刺伤他的资讯。
聆听着水声中零碎的嚶嚀声,他吮吻得更深,吻得她双腿泛力,得倚着砖墙支撑身体。
此刻的他们靠得极近,也吻得极深,密不可分。
但再密不可分都有分别的时候。
皆因,是时候了。
是时候跟她保持一点距离。
好让自己能够冷静下来,处理他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係。
也许,最需要做的是劝服自己安份一点,安守待在她为他选好的位置。
别再执意争取那个根本不打算容纳他的位置。
毕竟,那个位置从来都不是预留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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