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拓被叫去帮他们一起搭帐篷,林缊月站在旁边学。
他俯身正把杆子穿过内帐,周拓连后脑勺都生得漂亮,头发利落干净。
林缊月还是难以置信,入住周家以来,她和周拓的针锋相对,就要在今天结束了。
他们将会按照约定的那样和平共处。
周放山在周拓旁边给她做解说,告诉她如果才能正确又快速的打一个帐篷。
林缊月表示学会后就抱着材料去一旁准备给自己搭了。
他们一共要搭三个帐篷,林缊月和周拓每人各别住一个,周放山和李敏住一个。
周拓把地钉砸进地里,在做最后的收尾动作,走进帐篷里,放上充好气的床,又在上面铺了毯子。
周拓搭好帐篷,坐在里面休息。他滑动手机,浏览学校论坛。
有时候老师会整理出历届考题的电子版,发在论坛上,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同学匿名的自由发言。
他把考题拉到最后,出现一个相关推荐,应该也是卷子。
如果用数学作比喻,他和林缊月的人生是两条相交线。
此刻是交点,只要足够耐心,等待时间过去,很快事情就会恢复原样。
然后再也不会重合到一起。
林缊月犯糊涂亲了他,他也同样犯下一个小错。
那天回到房间冷静后发觉,这样的冲动对他来说很不寻常。不管是跟她到餐馆,还是失态亲了她。
不论怎么都是不应该做出来的事情,他已经偏离理智的轨道太多。
不知怎的,一遇到林缊月,很多原则的东西就和篝火燃出的灰烬般,风一吹就消失殆尽。
好在问题不大,也有解决办法。只要远离源头,事情似乎还可以回到正轨。
就这样吧,周拓想,就让他们恢复到最开始的样子,现在谁也不欠谁,这样就很好,比最开始都要好一点。
他这样想着,点进那个相关链接里。
预期中的试题没有出现,密密麻麻的题目小字也没有出现。
出现的是一张模糊的照片。
他对这个没兴趣,刚想退出去,扫见帖子标题用了加粗字体,上面写着:高三(4)班那对真的在谈,有图有真相。
高三(4)班?
周拓的手顿住,滑动手机,找到那张图,点进去,放大。
天色很黑,男生背影宽厚,只穿一件球服,女生盖着他的校服,两人站在树下,脸凑得很近,不知道在干嘛。
照片上的那个女生,就是今天和颜悦色答应和他井水不犯河水的林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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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放山燃起火,把大家都叫出来,搬椅子移到柴火附近,一齐坐在烤火边烧烤。
林缊月把花椰菜放上去烤,周拓同样伸出烤食物的手臂就在她旁边。
不知道是火的余热在烤着她,还是周拓的手臂离她太近,有些碍眼。
林缊月沉默吃烧烤,周放山和李敏好像在聊工作的事情,偶尔也聊一聊生活。
但他们的生活琐事几乎和工作画上了等号,无非就是哪户人家的公司做了什么样的决定,他们家庭内部关系如何的乱,私生子散养在国外,想要夺产之类的八卦。
林缊月像局外人般,津津有味地听着,等八卦说完,吃到都有点撑了。
她拿便携灯说要在周围逛逛消食。周放山和李敏对这一带很熟悉,知道这里安全,基本没什么危险,叮嘱了她小心点就让她一个人独自行动了。
确实就像他们说的那样很安全,往东穿过一片小树林,就是开阔平坦的草地。
她拎着灯在草地上坐下来。
深秋时节天朗气清,今天没有云,月亮和星星齐刷刷挂在天空。
林缊月掏出手机对着天空对了一会儿,找到又大又亮的木星。
前几天上地理课的时候,学到木星是地球的守护星。
真神奇。明明地球和木星一点都不相似。林缊月遥望着那颗在天空中闪亮又蓬勃的行星。
她的守护星又是谁呢?
好像谁都不是。她只有自己守护自己,从小就是这样。
林润刚和张婉清在暴富前还都是很普通的上班族。
有段时间她被寄养在外婆家,张婉清下班了就会去外婆家接她。
幼儿园有群小朋友不懂事,看见她每次来的都是家里外婆外公一类的,合起来笑她没有妈妈。
小小林缊月的叛逆性格在那时就初露端倪,她听完只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谁说我没有妈妈?明天就叫她来接我。
然后,在一起玩耍的时候,把那个领头笑她的从滑梯上推了下去。
不至于受伤,带头不喜欢林缊月的小朋友还是顺着滑梯滑到了底下,但是由于没有做好准备,惊吓得哇哇大哭。
他的伙伴们纷纷围上来安慰他。
她在后面滑下来,冲散了围上来的小朋友们。
小林缊月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大大的眼睛笑得很纯真。
“哎,别哭了,你们好吵。”
-
林缊月又对着软件上的提示看了半天,勉勉强强看出一个星座。
周围安静的只剩下风吹过草地的声音,林缊月躺在地上,茶包饭足,有些困了。
身后响起脚步声,她爬起来,回过头,另一盏灯移动过来。
是周拓。他在她身边坐下,也没说话。很好,很和平。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只有地上的灯微微发亮。
林缊月想,今天周拓对她异常友好,还向她道歉。
其实她不介意和周拓多聊一点,反正他最喜欢‘聊聊’了
林缊月戳戳周拓,指着那颗格外忽闪的小光点。
“今天从这里可以看到木星。”
周拓没作声,林缊月也不在意,有点自言自语的。
“……你觉不觉得,其实有点令人失望?”
“失望什么?”周拓的声音因为长时间不说话有些喑哑。
“宇宙大到无边无际,光银河系里就有两千亿颗行星。但如果把我们放在宇宙里,渺小的却是那样微不足道,就像没人会在意的星际尘埃。”
树林,山风,远处的河流都静静地看着他们。
周拓想了一会儿才开口。
“……就算是星际尘埃,你觉得每颗之间都一摸一样吗?”
“什么?”
“十多年前的时候,有科学家研究过一颗彗星旁的星际尘埃,”他把带来的那盏灯调暗,“发现其实每一颗星尘都截然不同。”
他顿了顿,语气淡淡,好像只是在科普知识。
“没有一颗星尘是一样的,它们都千差万别。有些来自行星,有些是彗星,碰撞发生前,它们也是星体的一部分。就像我们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每一种组成细胞的元素,在亿万年前,都诞生于一场恒星的剧烈爆炸。”
“你说的对,”周拓说:“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我们确实是宇宙中的一粒星尘。”
林缊月说:“所以我们都曾是一颗恒星。”
周拓说:“严格意义上说,是这样的。”
自从搬到周家,她和周拓为数不多的对话还都是在推搡间发生的,那天居然在草地上可以心平气和的聊天体。
一道躲躲藏藏的细光划过天空,他们有关人类来源的探讨被闯入视线的流星打断。
又在做梦了,林缊月望着天空,“……今天居然有流星。”
手机亮起双子座流星的提示,误打误撞的给她碰到了。
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看见流星要许愿。
林缊月双手合十,她很俗,现在不想思考宇宙的终极奥义,甘心只做一颗微小的宇宙颗粒,对流星许愿。
一道又一道转瞬即逝的流星像大海里起伏的波涛,周围静得只有呼吸声。
他们在草地上一起观摩了这场没人知晓的星海盛况,坐到手脚都开始发凉,林缊月还有点恋恋不舍的。
周拓提醒她已经过十一点,再晚一点李敏就要找过来。
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脚已经麻了,踉跄朝前,周拓及时扶住她。
体温居然可以透过布料传达到肌肤,他牢牢握住她的胳膊,捏得林缊月有些发痛。
她抬头示意,周拓快速松开手,残留的体温却还源源不断的传来。
他们要往回走,林缊月跟在身后,喊了一下,“周拓。”
周拓回过头,用眼神询问。
“……现在就可以。”林缊月说得很慢,手上便携灯散发出的光线在她眼里打转,忽闪忽闪,像熄灭又亮起的火苗。
她说:“现在是可以亲我的氛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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