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纵一段时间没动静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条——
试试就逝世,碰水真的不行啊……
配图是他的手串,好几颗小珠裂了口子,看着不能再可怜。
李遂发了个评论了一个问号。
李纵没鸟他,把那串裂的手串供起来,找了个专门的容器放着。
紧接着又去了一趟医院,似有神明指引,叶雾初上了住院部的十二楼。
十二楼,肿瘤科。
当下的医生护士看着比常人更冷漠。
她侧身让过急匆匆经过的医护人员,转头,透过病房的透明层,远远地窥见叶兮兮的养父,和照顾他的养母。
“不好意思——你来干什么?”叶兮兮问,“展示你有男人爱,还是过来看我们的笑话?”
咄咄逼人,像竖起所有尖刺的刺猬。
李纵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被身旁人拉了拉袖子,扫了一眼,安静地退了半步。
“差不多。”真诚的小叶同学应道。
叶兮兮被她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怒瞪了她很久,觉得没意思,“看完了,所以呢?”
“我欠你的,也欠他们的。”叶雾初说。
无解的答案,她是既得利益者,某种程度上,因为叶兮兮,占了很多便宜。
这是另一回事,和她恨他们,并不冲突。
冷静下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叶雾初把一切拎得很清。
“开个价吧。”
上次超过,她的疯癫模样历历在目,突然来这么一句,让叶兮兮有些反应不过来。
“……”
彻底消化掉叶雾初的语言,她摆手,“不用。”
叶兮兮望向病房内部,“他吃不下任何东西了,现在只是熬着。我不想让人走得太痛苦。”
眼眶微红。不能再动容。
叶雾初想,人果然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叶兮兮对她很差,对自己的养父养母却孝顺又清醒。
“我不会原谅你的。”叶兮兮说,“都是你的错。”
她“嗯”一声。
“你……”
“恨吧,不会让给你的。”叶雾初说,“像你恨我一样,我也恨你,一辈子不会原谅你。”
给叶兮兮塞了一张卡,“没多少,收下吧,就当买断我和你养父母所有的联系。以后别来烦我了。”
“……什么嘛?”
“你不会私吞的。我信你,再见。”
她挥了挥手,转头就走。
李纵跟了上去,直到进了电梯,才小声开口,“难怪跟我说两年。”
他握住她的手,“别忘了,你欠我的钱,还没还呢,叶初初同学。”
叶雾初:“……”
刚有点尘埃落定的感伤,眼泪憋了回去。
当初选他,也是打了个注意,李纵的钱可以一直欠,反正少爷不缺钱。她不仅欠,还把人睡了,把这事一笔带过。
小心机被戳穿,她抿抿唇,试图转移话题,“想吃酸汤锅,你想不想?”
“不想,还钱。”
李纵伸手。
“……不然我给你写欠条?”叶雾初试探地问,“谈恋爱之后我是不太想整天都扑在工作上的……唔、两年好难,扩到五六年算了。”
欠李纵的那五百万,零零散散还了一点……粗略算了算,道阻且长_(:3」∠)_
竹马恶狠狠地瞥她,叶雾初心虚得不行,“不然……我们去结婚?”
他“呀”地一声笑出来,“钱真好用。”
“……”明白了,装的。
“慢慢还。”李纵说,“我不急,最好还一辈子。”
×
恋爱后的生活较之前没什么变化,顶多顶多,拥有了理直气壮查岗的理由。
以前的爱很纯粹,qq能关联,跟谁聊天都有个数。
放在现在,李纵能把记录了各种密码的文档隔空投送给她。
叶雾初突然对他改观,“或许你只是看着像渣男,李纵。”
“什么叫看着?”他白眼翻得很不客气,“你纵哥时常因为纯爱被笑话,也就你透不过现象看本质,把我分到渣男那类。”
她想了想,确实。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对异性的探索欲很高。玩得好的那一圈多少都处过对象,也就李纵,一直在单身,问就是——
没兴趣。
华生发现了盲点。
叶雾初转头看他,“李纵,你不会从那个时候就……”
李纵大方承认,“有意识之后,我就知道自己、不是你,就不行。”
他确实是这么做的,事关重大决策,他的选择,或多或少跟她有关。
跑去当模特,大概率是十七岁被她当小白鼠拍出来的照片——他很上镜,不如干脆走这条路。
在B市上学也是,她不想离开生长了那么久的城市,于是他也读了本地的大学。
叶雾初“哦”一声,输密码解开了他手机的锁——就连密码都是“0901”,他们同班的第一天。
李纵的微信联系人很多,置顶了她、家族群和工作群,几个和朋友的群聊设置了消息免打扰,靠着别人的话唠活跃在置顶下,小字显示未读消息99+条。
“余旭知道不得哭死?”
她点进小群,余旭在嚎“纵哥又不跟我们玩了”,愣是没胆子艾特本人。
“不在我面前哭就行。”李纵说。
“明天我就告诉他。”
“随便说。”
他凑了过去,“只翻微信多没意思,不如翻翻相册,你会发现,纵哥除了自己的帅照,存的最多就是跟你的合照。”
叶雾初啐一口,“男的知道自己帅就会变油。”
李纵懒洋洋地玩着她的左手,拇指指腹摩挲着她指甲的轮廓,“油死你得了,让你没胃口看别的男的。”
叶雾初:“……”
她反手打了他一下,李纵笑了起来,“呀,脾气这么大呀,宝宝。”
他趁机在她脸颊亲了一口,“我错了。”
叶雾初转身去掐他,一路打闹着,把人按在了沙发上。
她掐着李纵的腰,后者敏感地缩了一下,认错态度更好了,“错了、真的错了。”
手机被她扔到不知道沙发哪个旮旯,也不知道哪个动作按到了屏幕,音乐播放。
很简单的吉他和弦,倾泻出朴素的音乐。
“这是什么?”
李纵偏头想了想,“我忘了。”
叶雾初戳了戳他的胸肌,“明明是你的手机。”
“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他抬手戳了戳她的脸颊,回敬。
她“啧”一声。
听人唱——
“夕阳染成橘色的教室里/看着天空的你/触手可及的距离/至今我困惑不已”
“无论再和谁相遇/我依旧思念你/需要你/离不开你”
歌词写得很乱,韵压了一点。
介于变声期末尾的少年音,清冽又青涩。像还没开始散发香气的青柠。
音乐声停,少年问,“你喜欢我吗,叶初初?”
“这首歌只写了这一段,后面我不知道怎么写了,你要不要……帮帮我?”
语气平淡。
是二十四岁、烟酒还没彻底戒断的李纵,发不出的清澈音色。
真挚而热烈。
“想起来了。”二十四岁的李纵拨开她的刘海,声音较刚才听到的,更低沉,“这是十七岁的我写的音乐片段。”
“……”
“早就想给你听了,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姿势不太对。
他抓着叶雾初的左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心跳像不规律的鼓点,扰乱了她平静的思绪。
李纵说,“我更多时候,是看着你的背影。无数次想要抱你,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他笑了起来,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爱在各种各样的文艺作品里,被浪漫化了,像什么,牵手会落花、对视有电流,接吻会冒出火花。我现在所处的时代,好像拉高了爱的阈值。”
“我从小,只有那么一点高的时候,就认识你了,那个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喜欢堆积到现在,二十多年,够久了,我想它足够被称之为‘爱’。”
“叶雾初,我爱你。”
心跳因他清晰的吐字加速跳动。
叶雾初想,他可真够狡猾的。
明明李纵的心跳声比她更快,握着她的手还带着轻颤。
表情却很纵容。
纵容得,怎样的答案,都不会动摇他的态度。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被爱的时候,也会落泪。
“哭什么?”李纵揩掉她的眼泪,“又不是没说过类似的话,当时也没见我们家初初主人这么喜欢哭鼻子呀?”
“……你管呢。”
叶雾初埋在他的胸口。
“不管。”李纵拍了拍她的背,“不敢管。”
离得更近,心跳声透过血管,直击她的耳畔。
久远的记忆勾勒起来。
是一个雨天,她被真假千金的现实烦得不想回家,躲在附近的树丛看雨。
李纵握着一把伞,斜斜撑着。
雨水落在她的面前,冷得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别跟着我,李纵。”
他“嗯”一声,万年不变地散漫。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等她看雨,等她就着雨声发泄情绪,也等她回家。
“那不是我的家了,李纵。”她絮絮叨叨,找不到对话的重点,“他们有了更亲近的孩子、叶兮兮的养父母也不喜欢我……所有人都不想要我……我没有家了,李纵……”
说着又哭了起来。
雨势渐小,直到平息。
李纵蹲在叶雾初的身侧,把她的头发揉乱,“哭什么,你有我,我的就是你的,你什么也没失去。”
当年的她,只当做是他随口一说的安慰话。刻意忽略了,少年被雨打湿的后背。
人一天天长大。
倏然回首,叶雾初发现,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她缺钱,李纵塞了一张他的副卡。被拒绝仍旧保持着吊儿郎当的浪子模样,玩笑似地给她发大额红包。
她缺人抚慰,看上他的身体,李纵解开衣扣,任她处置。
她要跟他当炮友,他说,好。
“……”
就离谱,她是对他糊了什么滤镜,才觉得李纵是渣男?
乍一看,渣的……是她本人。
忽视掉所有细节装不知道就算了,自私地想占据“青梅竹马”的位置,缺了一点破釜沉舟的勇气。
好在,他坚定地向她走来。
“李纵。”叶雾初叫他,“我们去把证给领了吧。”
“有作什么妖,宝宝?”
“……让法律保护好了,我们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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