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三回

    「喂，我是周立慧。」小慧甜美故做无知的声音。
    「什么！你连姓都改掉了？」外公气急败坏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请问你哪里呀？怎么知道我改姓？」小慧语气云淡风轻的。
    「我是爷爷啊！小慧！」电话那头老人家略带諂媚的声音。
    「爷爷？怎么可能？我哪里来的爷爷？」故做惊讶状，「我爸爸这边的爷爷只会指着我说我是赔钱货。」
    马上开使告状，「我外公在我妈妈离婚后也不许我们回去投靠，这几年来从没有任何一边的爷爷找过我，怎么会有一个叫爷爷的人找我呢？」
    「说！你是不是诈骗集团想骗我的钱。」小慧可以想见电话那头的外祖父脸色会有多难看了，但是，谁在乎！
    停顿了好一会儿后才又听到电话里头传来「小慧，我是……我是外公啦！」听到外公迟疑的语气，小慧就知道效果达到了。
    「原来是外公啊！真是好久不见了，有五年多了吧！」语气一眛的天真，「从我和妈被赶出了爷爷奶奶家后，就再也没接到外公这边家人的电话耶！怎么今天会想到打电话给我呢？」小慧的语气让人误以为她只是在描述事实而不是在讽刺。
    「小慧啊！外公问你。」来了，果然来了。
    「昨天你爸爸不是有打电话给你，说要去看你，你怎么不肯见你爸爸呢？是不是你妈妈不肯让你见你爸爸的吗？」还是一味的怪罪妈妈。
    电话这头的小慧沉下了脸，「原来昨天打电话来的人真的是我爸爸呀……」小慧故意惊讶的问，然后才又说：「外公，小慧今年已经十岁了，够大了。」
    「从小爸爸就当我是陌生人一样，我和他没说过几句话，她们离婚后他也从没来找过我，我早就忘了我还有一个爸爸。」冷静的口吻一点都不像十岁的小孩「昨天他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要来看我，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坏人要来骗我的，我当然不想见他啦，我又不是笨蛋。」小慧语气坚决的说。
    「小慧，他终究是你爸爸呀！」外公有一点气虚的说。
    「是爸爸又如何？从小他就没养过我又没爱过我，比隔壁邻居还陌生。爸妈离婚的时候他连我的养育费都没给妈，就把我也一起赶了出来。几年都过了，他突然冒了出来要见我，我干么要见他？」小慧一口气说完。
    叹口气后又对着电话说：「外公，你们也是很奇怪耶！当初妈妈带我回去找你们收留，你们谁也不肯留我们下来，只是一直要我们回去求爷爷和奶奶，现在又莫名其妙的跑出来怪我不愿意见爸爸，是怎样？欺负我们两母女没有婆家也没有娘家可以靠是不是？」小慧语气严厉的反问。
    「小慧！外公没说不给你们靠？」外公再也无法理直气壮了。
    「是没说！只是把我们也扫地出门就是了。」小慧更不屑了。
    「小慧……」
    「外公，妈妈常告诉我，大人的事是大人的事，叫我小孩子不要插手，但是这几年我和妈妈相依为命，我长大了，会听也会看。」小慧吞了吞口水才又接着说：「既然爸爸对妈妈无情无义对我又不好，我又何必去见他？外公，不是小慧没礼貌不懂得尊敬长辈，但是妈妈现在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我了，既然婆家容不下她，娘家又只顾着自己的面子，所以只有靠小慧我来保护妈妈了。」说到了这里，就算才十岁也够让人心
    酸。
    嚥下哽咽，「我和妈妈现在过的很好也很幸福，什么都不缺。过去这么多年来都没人关心过我们的死活，现在我们过的好就更不需要你们来理我了。我和妈妈需要的是平静的生活，若是外公真的还当妈妈是女儿，就叫爸爸不要再来骚扰妈妈了，我们真的很不想再看到他。」小慧冷静的说。
    「那外公外婆去看你们好不好？」外公讨好的问。
    「不好！」坚定的拒决，「你们都只会骂妈妈，而且只要你们开口要求，妈妈就会为难，我不要这样。」小慧坚定的说。
    「小慧……你真的这么恨我们吗？连见一面都不肯。」外公气更虚了。
    「我不恨你们，真的……没有爱哪来的恨？但妈妈不同……」
    「妈妈爱我也爱你们，毕竟你们是妈妈的父母……所以我才会说妈妈会为难。」
    小慧轻叹口气才又接着说：「你们为了面子……不会去为难爸爸，只会回头来欺负妈妈。」语气中微带着些哽咽，吸了吸鼻子后，「小慧还是小孩子不需要面子这种东西，所以我不怕别人怎么说我。」
    话说到了这里，周爷爷终于知道小慧的心态了，为了保护母亲，小慧不惜斩断所有的亲情。
    还有亲情吗？
    ……被小慧这十岁的小女孩一说，现在连周爷爷自己都怀疑了。
    四楼屋内，小芳抱着大胖猫坐在沙发上，接过了小冬递过来的红酒，狠狠的灌了一口。
    许久后才瞇着眼、看着酒杯说：「这么贵的红酒让我这样喝，还真是可惜了。」说完又自嘲的再喝了一大口。
    「烈说了会帮你想办法，你别跟自己过不去。」小冬忧心的看着消沉的她说。
    「也不是跟自己过不去……」自嘲一笑，「只是憋了太久的怨气需要抒发一下，刚刚大哭了一场舒服多了。」小芳摘下了眼镜，揉了揉红肿的双眼，又将心酸藏回心底。
    「你别揉，我去帮你拿冰毛巾。」小冬连忙又起身走回厨房。
    接过了小冬拿来的冰毛巾敷在眼睛上，小芳大舒了一口气才又说：「从小就是这样，就因为我好强，所以他都认为我不会受伤。」再次自嘲一笑。
    「你前夫不是说很爱你……怎么会对你这么恶劣？」小冬不解的问。
    「其实，所有人都被他骗了。」她扁了扁嘴，「他根本就不爱我，充其量也只是欣赏我而已。」
    再次自嘲一笑的说：「因为我是村子里面书读的最好的一个。从小他就不服气，有个女孩子的成绩压过他。」
    小芳将空酒杯拿到半空中，缓缓的转着、看着、一边喃喃自语似的说：「他知道我爸爸爱面子，高中的时候更是到处放话说我是他的女朋友，天知道！——那个时候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所以他才用卑鄙的方式得到你？」小冬难得的生气了。
    小芳转过头来给了小冬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高三联考前，他知道我想填北部学校的志愿，只要一考上我就会离开家乡，所以他才会设局强暴我。」
    狠狠的递过酒杯，小冬又给她满上，她又一口喝下半杯，「我本来就不是很在乎第一次这种无用的东西，但是我爸妈在乎。」
    小芳瞇了瞇眼，彷彿将过往的不堪连同手上酸涩的红酒一同嚥下，「所以事情过后我并没有对我爸妈说。」
    摊在沙发上的小芳，失神的让人心疼。
    「直到联考过后我才发现我怀孕了，虽然我不喜欢他这个人，但是对于肚子里的这块肉我却异常的喜欢。」
    说到了这里，小芳竟然在毛巾底下露出了笑容。
    「我从不觉得我是个适合婚姻关係的人，甚至于觉得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结婚吧！」小芳转过头来看了小冬一眼，回过头去才又接着说：「不过……对于一个软呼呼的小孩我却不排斥，所以我向我父母亲坦白我怀孕了，希望他们能同意让我生下这个孩子。」说完，一口气喝光了杯中所剩的红酒。
    吞下苦涩，她又看了小冬一眼，「他们嘴上是答应了，但……也强迫我一定要跟孩子的爸爸结婚。」
    「不管我如何的反对，他们就是逼我嫁给我前夫，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她无奈的说。
    「以前只听你说过你被丈夫背叛又离婚的事，今天才知道你结婚前的事。」
    小冬带着点埋怨的说。
    「这么丢脸的事有什么好说的？」再次撇了撇唇角，「老实说，我本来很想坚持不嫁的，但是又想到反正我也没嫁过，就嫁一次试试看，没想到会这么惨。」她又自嘲的说。
    「还好你跑的还算快。」小冬说。
    「是啊！我本来是打算，要是他对我和孩子好，那就将就着过下去吧……没想到，他在人前是到处跟人说他爱我爱小孩，但是一背过身来，他马上就忘了他还有老婆小孩。」
    自嘲一笑后又接着说：「可笑的是大家都相信他，连我爸妈都吃他那一套。」
    「直到他外遇的事情闹开了，我爸妈才知道他从来都不曾养家，虽然我妈妈支持我离婚，不过为了面子，我爸爸还是叫我要忍，——后来我再也不听我爸爸的了，坚持要离婚，他就联合我的公婆一起把我们赶出来。」她语气平静的将所有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那他现在又是想闹什么？」小冬不解的问。
    「听说是钱都被外遇的女人骗光了，还背了一身的债。」小芳扬了扬手上的空酒杯，「他爸妈也不想再给他钱，所以就把脑筋打到我身上来。村子里有人来店里买衣服看到了我，回去就告诉他，他就找上门来了。」
    「那他对你现在的情况并不了解囉？」小冬问。
    「呵呵、我哪可能让他知道我现在有房子又有存款的。当初买房子时我就登记在小慧的名下，小慧又已经改名又改姓了，我想他大概查不到。」
    「而我现在的钱大多都买股票和基金，手上的现金也不多，他大概不知道我早就是小富婆了。」
    「就算是这样，你还是要提防着点。」小冬忧心忡忡的。
    「我知道……小慧的学校我已经打过电话给老师了，小慧自己也会注意。暑假的时候小慧说要参加游学营，我也已经替她办好出国手续，只要他找不到人，我就不信他还能怎么样。」她恨恨的说。
    「公寓那边呢？」
    「我们楼下有警卫，前几天你又帮我们装好保全，没问题的。」
    「你自己上下班还是要小心。」
    「现在上下班我都开车直接从停车场进出，他找不到我的。」
    「不管怎样还是要注意。」小冬还是不放心的再三交代。
    「你的烈、我妹夫都要出手了，你就放宽心吧，他那种小人变不出大把戏的。」为了安抚小冬，她把高烈给拱了出来。
    「妹夫稍微伸隻小拇指就够吓死他了。」
    她放下已经不冰凉的毛巾、交还给小冬后说：「我早就知道哭不能解决问题……只能抒发心中的鬱结，所以我不会再哭了。」抿了抿唇，「替不值得的人哭太浪费我的眼泪了。」
    她用着坚强的面容看着小冬，刚刚哭肿了的眼睛，现在只剩下亮光灿灿的神采，隔离在镜片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