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当李昀掀开帐帘进入军帐里时,只见一人背对着他,身穿如雪的白衣,身段纤细玲瓏,长长如瀑的秀发用天蓝色丝带简洁俐落的扎在脑后,腰际间系着一把摺扇,单从背影看起来,就像个气宇轩昂的翩翩公子。
「还有什么地方漏掉的吗?」那人转过身,脸上带着一只泛着光芒的白玉半面具,只露出光滑白晰的鼻翼以下和完美的菱唇。
李昀俊顏一怔,垂下眸,眼瞼上的睫毛倒影在眼下,「没有。」
「那就好。」我声音清冷,抬步往帐外走出去。
「如玉!」身后的李昀忽然唤道。
我停下脚步却没回头,但却等不到李昀的下句话,于是我说道:「至此,军中只有玉面公子。」掀开帐帘走到外面。
帐外的士兵来来往往,有人在操练、有人在站哨、有人在准备伙食,大伙儿看见从主帐里走出来一位白衣男子,凝重的脸均是一怔。
「玉面公子?」不知是谁迟疑的试着喊了一声。
「本公子从军了。」我微微一笑,露出玉面公子招牌的一口白牙。
〝硄──〞
东西掉落地的声音此起彼落,有刀枪、有锅铲、有盾牌,所有人一脸错愕。
「玉面公子加入我军,相信讨伐韃靼指日可待。」李昀也从我身后的主帐走了出来走到我身边与我并肩,面上带着军人的肃然之气,续道:「从现在起玉面公子是二军将领,二军听令行事。」
「不。」我想也没想拒绝,坚定道:「我从最基本的开始操练。」
李昀眸中闪过一抹异光,心里虽是心疼,却也答应下来,「好。」
所有士兵满脸疑惑又带着期待。
玉面公子是谁?是大唐的传奇人物阿!没想到竟然在有生之年可以看到他,还和他一起共处军中!要是将来被分到他麾下就好了。
漫长的冬季伴随着寒冷的白雪降临,泰北进入了最难以忍受的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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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是屯骑校尉王二。」李昀指着一个个子矮小,长脸细眼的男子介绍。
王二紧张的搓搓手,黝黑的脸带着紧张。
我点点头。
王二惊喜的盯着这位身穿白衣的男子不肯移开目光,「真的是玉面公子?」方才他在忙着指导屯骑新兵没来得及看到玉面公子从王爷帐子走出这样歷史性的一幕。
「这位是步兵校尉姜清水。」接着李昀有指向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男子闻言略抬头朝我頷首,全身散发出文人书生秀气的气息。
接着站在姜清水身旁依序是越骑校尉林方豹、军师宋江振另外还有一名军医张运。
将重要的部将介绍一遍后,开始了今天的训练。
「眾兄弟知道自己为何而战?」李昀走出主帐,军队排列有序一丝不苟的整齐排在帐前,他肃容沉声问。
「为国家而战!」军队用嘶吼回答。
「太小声!我们为何而战?」李昀壮大了声音,气势凛人,如同一把急待出鞘的嗜血锋刃。
我偏过头看着目不斜视,满脸刚肃的李昀。
「为国家!为家人!为荣耀!为胜利!」这次地回答整齐划一,咆啸天际,震响整个泰北。
「很好!那么将上半身脱了,绕着军屯跑两百圈,没有跑完的人军法没有晚餐吃。」李昀一声令下,面前的军队开始动作。
不一会儿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具具光裸着精壮半身的裸男。
当中有不少人身上蜿蜒着粗红蜿蜒的大伤疤,是在每一次的战场上留下的光荣印记。
我有些难堪彆扭的别过眼,在心里狠狠咒骂李昀,好歹我也是个姑娘,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
不过显然李昀是没有想的过多,也是说出口眾人开始动作之后这才想起身旁的月如玉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他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动手流利地拉开身上的腰带。
「你干什么!」李昀驀然一惊的扯住我的手不让我继续动作,双颊边浮起可疑红晕。
「裸半身跑两百圈。」我装糊涂,答得理所当然。
李昀脸上瞬间爬满红晕,在我耳际边低骂,「你疯了吗?」
「喔!王爷爱惜玉面公子的身体。」不知是谁突然笑出声,笑音中带着戏謔取笑。
「玉面公子不用与我们一起操练,玉面公子的身分可比我们尊贵不少!」有人嘿嘿地笑了两声吹了个响哨。
淡淡的曖昧气息浇热了这冰天雪地。
曖昧!两个男人曖昧!
我抖了抖身子,不理会李昀尷尬不已可偏偏脸上又布满红潮的脸,将身上的外衣褪地只剩白色褻衣,一股寒风从衣袖的空隙争先恐后的进入,刺骨的寒意源源不绝。
李昀看着我褪到只剩褻衣不禁松了口气。
「本公子虽是练武之人,可身子却没有眾兄弟精壮,就请容许在下着褻衣吧。」我将外衣丢到李昀身上,深深吸了口气后,中气十足用上内力低吼,「没跑完就没有晚饭吃。」迈开冻僵地步伐,开始今天的操练。
士兵们纷纷跟上我的脚步在我身后跑了起来,一边有人调笑着,「可别输不怎么精壮的公子呀!」
受过军事训练的士兵们当然不会输给我,才跑完第三十圈我已经累得喘气不已,原本跑在最前头的我已经落到了最后,一个又一个的人从我身边跑过,汗水混着发丝黏贴在我脸上,面具下的小脸已是满脸通红。
「呼,呼,呼……」我停下脚步,有一瞬间地颤抖差点让我站不住脚,抬头望着天空,头顶上厚云后的阳光提醒着我此时是正午。
跑了一个早上才跑三十圈……这到晚餐前怎么可能跑的完?额上的汗水沿着下巴滴落到白雪地上,我咬牙地想着。
「一百零二,呼。」跑过我身边的姜清水突然低数。
我盯着他消瘦却结实的光裸背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就算不能在今天晚餐前跑完但在明天晚餐前跑完总是可以的。
这样像着安慰自己,颤抖的脚又开始向前迈进。
第八十九圈……
「一百三十七,呼。」
第一百二十六圈……
「一百五十九,呼。」
第一百三十四圈……
「一百八十……」
「姜清水你找死吗?」我终于忍不住暴怒。
这廝为什么跑到我身边就要喊出声,分明是给我难堪的!
已经超过我五步远的姜清水身子一顿,回头看了我一眼,扬了扬好看的嘴角,不出声又继续往前跑。
真的是去……你……
我握紧拳头,调整好呼吸继续往前跑。
当我将两百圈跑完时,此时远方山头正露出一点日出。
我隻身一人大字形的仰趴在雪地上,气息已经稳定多了,后脑杓后的冰凉浇熄我全身如火烧般的热度,肚子饿得飢肠轆轆,却没有力气起身,双脚彷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痠疼麻木没有知觉。
我瞇着眼看着天际,在昨晚深夜雪已经没有再下了,天空一望无际的湛蓝。
眼眶乾乾的,只觉得眸中所有水液已经在昨夜流尽。
「如玉。」一双厚底蓝云纹图锦靴走到我脸旁边站定。
「李昀,我愿和眾生一起仰望天空。」我闭上眼,吐出一口白气。
身旁那人将一件温暖的披风盖在我身上,暖呼呼彷彿还带着他炙热的体温,他跟着我一起躺在这片雪地里,「总归我会和你一起。」
我驀然睁开眼艰涩的转头,望进李昀深邃带着浓浓深情的琥珀色眼里,他璀璨如宝石的瞳仁中倒映着我戴着面具的脸。
心底某一处的柔软醉在他那似水不起波澜的眼眸里,填得满满。
我垂下眼瞼,微微扬嘴,用鼻音低低应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天边的阳光已经照耀整个泰北。
我回到帐中梳洗完后走出来,就见王二不知道在跟李昀说了什么,李昀的脸一点一滴沉了下去,最后隐隐约约可感觉出他眉间的怒气。
我一边揉揉酸涩的双肩,走靠近他们俩,王二也刚好报告完,抬头看我微微露出羞涩的笑容,点点头后就离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李昀转头看我,有些欲言又止,末了叹了一口气,哑着声音说:「如玉,父皇驾崩了。」
我一怔,眼皮也没抬,懒懒的应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你别怪父皇……月家满门抄斩不是父皇下的令,那时父皇已经卧床不起了。」李昀急忙解释,深怕我误会。
「我知道。」我摆摆手,提起心中那抹不可逝去的痛,有如千万根针血淋淋狠狠插下去,刺得我遍体麟伤,看着李昀焦急的眼神,我扯出勉强的笑,「虽不是陛下下的令,却也是他默许的。」
其中的错综复杂我已经懒得去想了,唯一肯定的是我爹不可能叛变,我只要坚持这一点就足够了。
李昀神色一黯,接着续道:「太子继位。」
「挺好的。」我漫不经心答。
太子是大哥教出来的,大哥临死前要我信他教出的太子能扛起大唐,我便信他。
「太后垂帘听政。」李昀又道,这次话中有些不明的阴晦参杂在里头。
我皱眉,「新皇又不是孩子,太后垂帘听政不合理。」却听他语气不对,又追问:「怎么了?」
「如玉,月家满门抄斩我怀疑太后牵涉其中。」李昀眉头皱的紧紧的,几乎可以夹死一张苍蝇,琥珀色的瞳仁深沉不见底。
我脑中有一束光线一闪而过,随着李昀的猜测似是有什么拨云见日。
「太后……太后……好狠的心。」我喃喃唸着,最后咬牙切齿。
前后相连起来,太后的嫌疑的确最大,先皇卧床,身旁伴着的人除了内侍最亲近的人就是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了。
月家死得这么不值……
一只修长指腹间带有后茧的食指伸到我眼前指着我嘴唇,他用低沉醇厚的嗓音道:「当心疼。」
我抬眸望尽李昀疼惜心疼的眼里,后知后觉发现下唇被自己给咬出血,我竟是一点痛意也感觉不到,弯了弯嘴角,露出牵强难看的笑容,「不疼。」
李昀的拇指轻柔的轻拂过我嘴唇上的艳红,我被惊住,愣是没阻止他,唇上是他一遍一遍来回的温热摩娑。
「心疼的紧。」他朝我笑笑,虎牙格外亮眼,笑我的心漏了半拍。
语气曖昧,也不知道是在说我心疼还是说他心疼。
这人也太无耻,语带双关搞的人心惶惶!我脑羞的瞪了他一眼。
「我让张运去拿些痠疼的药,一会儿你敷上,很有效。」李昀咳了两声,转移话题,嘴角却始终擒着迷人的浅笑。
我拍开他还残留在我唇上的爪子,「哪那么娇气。」我甩头,豪迈的夸下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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