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门,日光刺目。
高助理将她送了出来,梁阴远远地,就看见梁玥在树荫下徘徊的身影,从她那个角度,似乎能看到三楼的窗台,也许也能看到梁霁的身影。
她或许在想怎么和梁霁讨饶示好。
梁阴停下脚步:“其实二哥对阿玥真的很好,可是他的壳子实在太冷了,叫别人根本猜不到里面是什么。”
所以即使明明在一个院子里,梁玥还要在下面战战兢兢,翘首期盼。
高助理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旁观者清,没有应着她的话往下说,问了一个梁阴猝不及防的问题,
“那小姐觉得二少爷对你如何?”
“我?”梁阴略显惊讶地指着自己,“他从一开始就说过了,纵然有血缘关系,也没有半点亲情。”
高助理也跟着一笑:“小姐刚才不是说二少爷言不由心吗?怎么对这句话,就这么相信呢……小心。”
说话间已经到了月洞门前,梁阴刚刚被他问得愣神,差点忘记前面的高阶。
迈过去后她才定住心神,又回头望了一眼,几秒后才收回眼,心平气和地笑,
“因为事实如此。”
她不是什么贪心的人,如果单单兄妹之情,其实光从梁寻那里,她就感受得很满足了,她不需要梁霁对她有多好,再或是超过被他一直照顾的梁玥。
眼下她心头最焦虑的,是另一份她拆解不清,混乱的,又无法承受的感情。
*
梁煜这一次的行程是在大洋彼岸,为时一个月,梁阴本来想等他回来再提,但是看着梁玥每日倍增的焦虑,犹豫之后,还是决定先打个电话。
两地的时差是颠倒的,梁阴洗完澡,躺在床上,守着座机,一边翻文件,一边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好不容易挨到了时间,手伸过去,忽然又不敢打了。
窗外天色很黑,浓墨一般,又极安静,让她突然想起别墅的那一夜,她把自己误作为他妹妹的替身,夜半心绪烦躁得给他打电话,勾他叫哥哥,还让他听她自慰时的那种声音。
现在想起来,整个人又羞耻又难堪。
不如还是等他回来。
一个月,也不是等不及。
梁阴又如那一夜般烦躁起来,枕头压着脑袋,翻来覆去地折磨了一会儿自己,最后还是睡不着,起身拨出了电话。
那边似乎预备着,没两声就通了。
她没出声,听筒里只有自己刻意放缓的呼吸音。
“阴阴。”
是他直接接的,没有秘书的转接。
男人的声音混着微不可察的电磁声,一瞬间,就仿佛把梁阴带回了他金屋藏娇的别墅,她捏紧了老式的听筒,眼睫不住发颤,
“是我。”
对面的声音平静地传来,是问,
“想求我什么?”
梁阴呼吸一窒:“大哥都知道了?”
那边好似轻轻地叹了一声:“只知道你没有事,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梁阴“哦”了一声,然后一五一十地把梁玥的事讲给他听,连同着梁霁的态度。
说完了,只听得一声淡淡的:“好。”
“好……?”
梁阴微愣,没有想到他会那么简单快速地回答她。
对阿玥来说,可是天塌下来的大事。而且,三叔他们都商定了,那么轻松就可以更改吗?
“你喜欢她,就让她多陪你两年,不是什么大事。”
他的声音不急不徐,寻常得听不出什么波澜。却能影响一个人的命运。
梁阴不由将听筒贴紧了耳朵,声音细如蚊蚋:“要是我不喜欢她呢?”
那边的声音依旧很静,很平缓,如风平浪静的海面,
“那她也没必要再呆在梁家了。”
隔着遥远的距离,却有一股冷意爬上了梁阴的后脊,她手指攥得冰凉,心里却有什么火焰被勾烧起来。
她原本就答应了阿玥,问出这一句也没有真讨厌她的意思。
可是,梁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好似传递了一个极其鲜明的含义——什么都能随着她的性子来。
她可以无法无天,甚至任凭喜好地爱憎、保护或者伤害一个人。
她有这个权力,
他给她的。
梁阴深呼吸一口气,遏制自己阴暗可怕的联想:“那我呢,我也需要联姻吗?”
这是明知故问的问题了。
对面的声音沉了些许,良久才回道:“你愿意,就可以。”
语气里的喑哑和缓滞透露出一些克制。
兄长的克制,
一如他早先做下的承诺。
他分明有这个权力无视这条伦理的锁链,却还是为了她,啪嗒一声扣上了。
梁阴不知道是不是沉寂的夜晚让她有些迷醉,一句要命的问题从喉咙中倏然流出,
“你同意我结婚?”
没有对兄长的尊称,只有一个“你”字,好似暂且松开了两人血脉上的绞链,试图直接叩问他的心。
对面沉默了下来。
听不到回复,却叫梁阴的手指蜷得更紧了些,整个人也绷紧了。
安静的房间里,她的呼吸声不受控地发沉。
好似因为没见到人,只是那沉缓的声音,便可以自欺欺人地放纵下去。
隔了一分钟,还不知几分钟,漫长到折磨人心的等待之后,她才听到梁煜的叹气声,
跟着一句平静的回答。
“阴阴,真按我的意愿,你现在就不会躺在自己的床上。”
仿佛大脑被什么刺了一下,梁阴一时寻不到自己的呼吸,理智的警钟疯狂地敲响,她必须挂电话了,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会越来越危险,可她的身体违逆着,嘴也违逆着:
“……那我会在哪儿?”
那边停顿半晌,缓缓道:
“跪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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