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家很小的店,远没有全姐在路上吹捧的那么气派。
路上的时候,她一边捏着我的手甩,甩上天又落到地上,她告诉她在那里干过杂工。
什么是杂工?
什么都干一点,换换灯泡修修电线买点生活用品给店里更换这样。
音岛保健,店的牌子高高的挂着,天色晚了就把灯点起来了,音的下面不亮了,上面是日不行了就只剩个立。
店门口还有一个小牌牌在路边摆着。
住店,洗脚,修脚,采耳,按摩,足疗,统统三十八。
三十八是找了张纸写上,后贴的,很新差不多前几天刚粘上去的。
三十八压着五十八,五十八下面是六十八,最后才是原来就写在板子上的数,一百零八。
“欢迎光临,很高兴为您服务。”
门口的小盒子发出嗡嗡的欢迎,店面很小,手伸开可以摸到两边的墙,墙脏脏的有股尿骚和香水掺在一起的味道。
全姐拉着我就朝柜台走去。
柜台是木头的有个小孩趴在柜上写作业,她穿个米老鼠的白衬衫太大了有点,写两个字那个领口就从她肩膀往下滑,过一会就要提一下过一会就要提一下。
台子太高了他又人很小一点,脑袋也才刚过台子,就这样趴着写。
走到跟前站住了全姐想往里屋喊人,没人应。
全姐很熟络的进去找人,只剩下我和那个小孩。
她趴在那里写什么假期乐园,我也写过那种东西,写一半撕了一半,剩下的拿水一泡发涨就和原来一样厚了。
我觉得我简直是天才,
这种美好的错觉一直持续到我发现我们那个b班主任直接把那些书捆成一摞拿去卖废纸。
她埋着头拿个铅笔在那里写寒假作业,英语连线题卡了半天了
kitty her
Henry she
tom his
amy her
连接正确的人称代词。
我看她在那做的费劲给她抢着做了。
“你干嘛。”她尖叫,小孩子都一个声。
“别吵别吵,你看着就完事。”
看我给她猛写,她也不闹就在那看着,一连写了十几页。
写到最后给她写笑了,最后看到最后在那拍掌了一个劲说谢谢姐姐。她应该和我那个时候一样,被逼着分配了任务今天写几页明天写几页,我这下给她写爽了,十几天的活一下干完了。
但她也不用谢的其实,我也就第一页看题了后面都是瞎写的。
bacba
cbcab
bcdab
随便写其实,
反正没人看,
你要是真用心了,最后你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乌有,被收上去和其他的心血放在一起,在某个下午变成一斤八毛的垃圾,我避免了这种可能,我猜这也是某种善良。
全姐从里屋钻出来,手里面在啃一个不知从哪顺的梨。
“你们家大人呢,怎么没人看店啊。”
小孩瞄了一眼作业往上一推,翻出一个发黄的本子。
“过不过夜?”她问道
“啊,你今天记账啊!你不早说我找半天你不讲!你妈妈呢。”
全姐像踩到尾巴一样跳起来了。
“有客人刚刚,一会下来。”
“那怎么让你记,你姐姐呢,算了不和你一个小孩生气,你也不说一声找半天。”
“也在忙。”
“你姐不是在大润发干组长吗?还在你妈妈手底下做吗?我还想和她问个事呢。”
“我不懂这些。”
我顶了全姐一下,让她别和小孩这样讲话。
“过夜吧那就,你现在那个能看电影的标间是多少还是一百吗,你开一间刚换过床单的,然后你把这盒烟给你姐你和她讲我找她。”
“是的,那还是一样,你住还是她住。”小孩讲到她的时候圆珠笔戳了一下我。
“我们一起的,她来一个按摩全套,我做个采耳就可以了。”
“要指名吗,要的话要加一百。”
小孩把一张摸到黄黄的过塑纸递了过来。
小慧,阿黄,宝姐…………
瞟了一眼,
名字还有照片,下面跟着一串数字,有贵的也有贱的,看到最下面有个叫刘海的批居然和两斤苹果一个价的。
我想接,全姐推了回去。
“随便吧就,你看谁闲着你给她按按就好了。”
“早餐要牛奶还是咖啡。”
“都要牛奶就行了。”
小孩从柜台里跳出来领我们去开房间,出来看见她穿的是个拖鞋,衣服大拖鞋也大,走在地上咔哒咔哒的。
我一开始以为她那个店就在楼上,但其实不是,这个沿街的店面就是个前台,住店要到后面的老旧小区,他们长租了一个旧的干部楼,加了电梯把里面改成了民宿,加了电梯原本的楼梯间变得窄的要死,两个人都站不下,
要是真着火,这楼里肯定会有很多很多烧鸡。
电梯很慢,我们站在门口等,气氛有点微妙,前台的小孩一直在扣墙上一张治性病的广告,偶尔会回头偷偷打量我。
“怎么了?”
全姐看出我的不自在,用肩膀慢慢的撞击我亲昵的靠过来。
“还行吧,不常来,你看起来很熟哦。”
“刚离婚的时候住在这里住了半年,给他们当杂工抵房费,……怎么……生气了?”
“没,就是觉得,怪怪的,结婚了第一次出来是在这种地方,感觉很奇怪。”
全姐有些无奈的怂怂肩。
“可能吧……我的娱乐除了去网吧打枪也就是来种地方了,我没什么约会的经验,我就想着带你开心一下,那你觉得正常的结婚是怎么样的,你说。”
“我没想过,可能会摆几桌酒,走亲访友,收红包,找个三线明星唱歌,请个司仪办节目…………算了说说就觉得煞笔,这样看来大保健还行吧。”
…………
叮了一声,
电梯终于到了,我扭过头才发现那个小孩一直在盯着我们看。
二楼到了。
“你先去房间我弄完耳朵喝一杯,就去客房,你让小孩带着你就行。”
她在二楼下电梯,落下这么句话,就溜了。
只剩下我和小孩,靠近了才能闻出来她有一个洗洁精的味道。
“诶。”
这是在叫我。
“什么。”
“烂人。”指着门外。
这是在讲她。
她没看我,低着头我可以看到她头上乱七八糟的辫子,顺着眼神能看到我的脚趾,我也穿着拖鞋和他一样,许是同穿了拖鞋的这份亲近,又和我多讲了两句
“她以前干的可不止杂工。”
“什么?”
“她很那啥的。”
“我早知道了。”
…………
然后我们就都不再说话,电梯开了,房间在走廊的尽头,她没跟出来只是指了路。
酒店和民居共用一个电梯间,有一个小小的破破的皮沙发正对着电梯门,
左边满是牛皮藓的广告,那是老旧的居民楼
右边被粉色的灯光覆盖,灯光下是一丝不苟的白墙。
出于感念或者同情,走的时候她拉住了我的手,塞给了我一个东西。
走到粉色的灯光下仔细地看了一眼,
是个避孕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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