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很大,沉千秋拉弓时能感到冰凉的雨点砸在自己手上。
山匪们环成一圈,肃穆地注视大军压境。
“大当家说了,若是你们其中有一个愿意投降,不杀!”一个山匪冒出头来说。
沉千秋回敬以一根冰凉的箭,射出时他绷紧的手隐隐作痛,脊背受到砸击时的后遗症还在,但他不在乎,第一批对上山匪的兵总归要冒险。
乌压压的人头窜动,他看到一个半蒙着眼的女子露出了半张脸颊,手一放,再次射击。
为这一箭他练了许久,一击必中。
“二当家……”其余的山匪慌了神。
还不够,按照匪寨地图,兵部彻夜研究出来的计划,他再次射向一个阵眼,这下骚乱才彻底打起来,他听到一具身体坠地的声音,那个叫萧凰的女人约莫是死了。
沉千秋缓缓垂下手,知道自己立刻成为了众矢之的,但不害怕。
匪寨地图他认出了是谁画的,批改那么多次她的作业,他总归能看出些端倪。
想起林雪儿的脸,他觉得这些都值得,直到她死后他还是觉得对方像杯怎么也品不尽的茶,可人走茶凉,若是此战侥幸能活,后伴余生便是浑浑噩噩,不如为她的心愿画上一个完美的终结。
阵眼已破,马下多了许多亡魂,暴雨将许多血液冲走,连带着遥远的刑场上的血迹。
雨下得越来越大,当刀开始缓缓下落时,时光开始倒流,人们开始倒退,刚架起的高楼倒塌,雨滴重回天幕之中,前尘往事统统卷起,奇迹出现了,似乎是上天的偏爱。
徐轩重新睁开眼,他在自己的房间醒来,但一抹脸,才后知后觉早已泪流满面。
同一时刻,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在林雪儿的耳畔在叫嚣,让她瞳孔微张,霎时间从睡梦中惊醒,身旁的白风眠也被这个动静弄醒,撑起脸,斜倚着看向她,眼里的厌恶犹如实质。
他一字一顿道,“林家幺女,你会为昨日付出代价的。”
林雪儿将手掩在面上,她消沉了一会儿,半晌,低低地哭了出来。
“我没那么讨厌你,”白风眠蹙起眉,暗恼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些,用折扇轻拍她的肩,安慰道,“还有,代价没那么重,我诓你的。”
林雪儿没理他,仍然抱着自己默默流泪,微小的垂泣声像猫儿的爪似的直挠白风眠的心底。
当白风眠再次戳她时,林雪儿终于爆发出来,撕了他的扇子,也怒气冲冲地扯过被子,同时继续蒙着头哭。
她又回来了,林雪儿哭完露出了平和的微笑,让白风眠很快悚然,不知道她得了什么失心疯。
辗转反侧中,她迷迷糊糊地记起自己的一生像一本摊开的书,有点像地摊上那种随处可见的话本,可这个话本不同,它又厚又长,被主人锁在了高高的阁楼上,像是私人偏好定制的小众之作,话本的主角是陆婉和萧十二,整本书都在写女子之间的纠缠与痴迷悔恨,从朝堂到绿野山林,写了足有二十卷。
在第一卷的末尾,林雪儿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定王妃林氏,卒。”
这好像说通了,从第一轮开始萧十二就开始重伤,第二轮沉千秋被捉上山,萧十二大概率也要上山,估计也活不下来,以后她寻找循环往复之门都得从女子身上下手了,毕竟这小众之作中,里面除主角之外的还有许多重要配角的感情。
故事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光是配角的故事就写了十五卷,又臭又长。
想到这,林雪儿忽而面色复杂,擦拭了眼角的泪水,向白风眠提问道,“你说,女子和女子之间也能有真情吗,比方说,一个女子只要陷入麻烦中,另一个女子就会不顾一切地追寻对方的身影,做什么都可以,甚至殉情。”
白风眠的表情霎时间和吞了苍蝇一样震惊。
“你怎么了?”林雪儿古怪地看着他。
白风眠一把掀开她的手,面上浮现一种她极陌生的的情绪,他咬咬牙,一字一顿道,“你和白诗诗没可能!”
林雪儿愣住,而后放肆大笑起来,哭过后又大笑,情绪大起大落像癫子,可她真的开心,知道自己确实捡漏般地重来了一回。
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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