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牵扯好多。”林雪儿强打着精神,让自己的声线趋于平稳,“我想回林家看看。”
顾子衡狐疑地看向她,良久,什么也没问出口,他开了扇小门,等待外面风波稍静时就牵来一匹马。
“走吧。”顾子衡牵起缰绳,“要是乱的话,我们在外面待一会儿就回来。”
她有些无措,自己不会骑马,她估计得要和顾子衡共骑一匹马,月色恍惚,她低头终是压下了古怪的心绪,任由顾子衡牵起缰绳从后慢慢地环住她,就这样荡漾到很远很远的目的地。
顾子衡极其通晓这种四通八达的崎岖小路,连在乞丐街和皇宫都待过的林雪儿都不及他,半途她还开玩笑道,“你不会要把我拐去卖了吧?”
“谁买你?”少年从鼻尖轻哼一声,“娇滴滴的林家大小姐,连自己骑马都不会。”
林雪儿硬是连着掐了他的大腿一把,还不到第叁次,就被顾子衡黑着脸拦下来,他似乎极力压抑着什么,偏林雪儿装聋作哑,和他一直在马上闹腾。
中途林雪儿面色沉稳地走向一片树林,她告诉顾子衡她想去小解,这个提议似乎是他们喧闹的休止符,顾子衡很快答应了她不着调的想法。
随便找理由支开他之后,林雪儿在一片没人在意的地方坐下来,她来到孤坟地前低低地朝死去的生母陈默娘倾诉心事,随后抽出一把刀。
林老将军以古怪的理由将原配夫人的坟迁在这个角落,此事只有林含雨和自己知道。
今日恰好路过。
死了真可悲,来扫坟的人都没。
只有林雪儿某段时间心情不好时就会悄悄来。
许多事情在她心头略过,慢慢沉淀成无法翻盘的定局。
但当她想更近一步时却被强制地掰回头,手上的刀刃也被劈头盖脸地夺走扔得很远。
“林雪儿!”
看清来人是顾子衡后,她绷紧的一股气再次松懈,瘫坐在地上,泪水大滴大滴落在地上,以保护性的架势将自己缩成一团,显然是怕了。
“现在又不想死了,嗯?”顾子衡冷着脸上前,影子渐渐地覆上林雪儿脆弱的身姿,一脚踩上刀刃,含着怒火将它踹得非常远。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雪儿短暂地了一会儿,下意识地反驳道,“刀被你踢走了——我用来防身的。”
话语被打断。
“以前也是这样,在乞丐街,我让你别跟那几个男的走,最后呢,还不是发现他们对你抱着下流的心思,偷偷带的药够他们把你轮上一遍,又被来人捡走再肏一顿。上次我来得及救你,你和林家走后怎么向我保证的?你说要堂堂正正的活下去,活个人样,你怎么向我保证的!”
顾子衡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年轻的面容上那双眼里的深沉的情绪衬得他像饱经风霜许久,他蹲下,扣紧林雪儿的肩,手上青筋暴起,无法克制地愈发用力。
顾老先生不拦着他卖花的生意,也常常为他的养花技术骄傲,逢人就要夸一遍,他却不知道养花能手开始有个困在心底的棘手难题。
面前的女人有着娇美的容颜,即使摊坐在地上也难掩那股鲜活的力量,可短短半日未见,林雪儿的精神气就像被抽干,甚至来到坟场自寻死路。
他从小养着,护着的花儿开始败了。
“我要死了。”林雪儿抽泣着说道,“圣上赐旨将我嫁给定王,他是个病秧子,留着母族陪葬的习俗,打点过的太监说他还有两年……抗旨的免死金牌要给姨娘未出生的孩子用,我成了个弃子。”
“我要死了……”
林雪儿在他的手下轻轻颤抖,眼底颤抖的情绪和那日被围着巷子里一模一样,缩瑟着,恐惧着,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好多人在一起推动这道圣旨,林家为了自保会紧抓着我不放。”理清这中间的利害后,林雪儿愈发后怕。
她拿什么和人斗,好多人到底是多少,身处何种高位,要牵连多少人?
炙热的拥抱环住林雪儿,顾子衡拍着她的背,当即一字一句地吐出蛊惑性的语句,“和我走,我把你藏起来,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轻阖双眼,率先说服自己,着了魔般地用清冷好听的语句向林雪儿描绘美好的未来,甚至阴暗地想若是当年他操作一手,林雪儿没被顺利认回,他的花儿就不会被任何人看见,一直独属于他。
天边翻起鱼肚白,清晨的寒意紧紧笼罩她,林雪儿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只是紧紧地抓住他,睁着满是泪水的双眼,猫儿般一点一点舔舐他的嘴唇,初尝情欲那样笨拙地送上自己,好留住他,让她紧挨着热源。
但顾子衡知道林雪儿现在情绪不稳定,他仅仅让她碰了双唇,就将她的头揽过,倚在自己肩上。
“睡吧,一切交给我。”
她好像真的睡过去了,春药,荒唐一夜,顾老先生被气晕,陆婉上吊自杀,萧十二查案重伤,沉千秋身败名裂,一个个发生过的事件在脑中闪过,伴随着一个个熟悉的容颜,最后定在前来宣旨的太监的脸上。
我不要陪葬……不要陪葬……不要陪葬……
一声声恐惧凄厉的惨叫声在林雪儿的耳畔在叫嚣,让她瞳孔微张,霎时间从睡梦中惊醒,身旁的白风眠也被这个动静弄醒,撑起脸,斜倚着看向她,眼里的厌恶犹如实质。
白风眠一字一顿道,“林家幺女,你会为……”
“你会为昨日付出代价的。”林雪儿迷迷糊糊地抢答道。
“什么代价?”白风眠眉眼微挑,不悦道,“我倒不知林家那块免死金牌能惯出你这样不知死活的性子。”
林雪儿偏头看他,眼神却空洞,像透过他看一个不存在的幽魂,她没有挣扎太多,平静地躺下,心里默念着我还在梦里。
“起来。”他立刻催促道。
林雪儿不理他,她在床上懒洋洋地打了个盹,一刻后她反倒自己醒来了,只因身下垫着一块硬硬的东西,反手一掏,是那块玉佩。
“这个你拿好,别丢了再找人要。”林雪儿没忍住阴阳怪气。
等这个动作做完,林雪儿自己也愣住,她在做些什么。
一袭温热抬起她的脸侧,林雪儿皱着眉打量白风眠抬自己的下巴的行为,一巴掌将他的手弹开,夺走玉佩。
她自问忘不掉自己的梦境,便撑起身子坐起和刚醒来的白风眠面对面地交谈,毫无男女欢度一场后的旖旎想法。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漠然地问道。
白风眠觉得林雪儿有趣至极,怒极反笑道,“猜猜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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