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话: 佐久老师 - SAKUせんせい

    黑木株式会社。
    「我是黑川。」男人往大门对讲机说话，沙哑的嗓音染有些许倦意。
    立刻一声"咔嚓"，会社的大门解锁，黑川提着一个黑色运动包准备去见老哥。他今天特意披上围巾，只因为脖颈的吻痕实在多得恐怖。
    「樱贺那个笨蛋......」每每想到，他都会不禁咒骂。
    我竟然睡到晚上才醒过来！
    虽然不怪樱贺先生因为公事而擅自离开，不过......
    「唉......」
    自己昨天晚上，好像问了樱贺先生我们是不是恋人这种幼稚的问题......我当时在想什么了？！他是怎样反应？！可恶！我竟然真的被那个混蛋操昏了！超没面子！......
    黑川心绪繚乱。
    他连续打开两道隔音厚门，那位衣着俗气的哥哥立刻高兴迎接，「雅也酱！」黑木上前把弟弟紧抱得仿佛要把内脏挤出。「你今天很晚嘛！工作很忙？」
    「嗯-嗯......有点。」黑川都不好意思回答。他递上盛有优希衣服的袋子，「里面几套日常衣服，还有一套比较正经的。优希比较节俭。哥哥你以后要买他衣服，就骗他说是特价品吧。」
    「欸哈哈！想不到那孩子这点跟他姐不像嘛！」老哥打开袋子，随便翻看。
    黑川一怔。他没想到哥哥会随意说出那个女人的事情，而且看起来并没有带有特别负面的情绪。「......哥觉得不像？」黑川试探地问。
    只见哥哥满脸笑容，一点都不在乎地回答，「完全不像！性格不像，样子更不像！你之前还说他像晴美？！怎么可能！优希始终都是男孩子嘛，哈哈！」
    「哈......哈哈。」黑川跟着假笑。
    既然得知哥哥与优希相处融合，黑川也便放心下来。
    「欸雅也酱，你昨天怎么这么早就离开首映礼了？不跟你以前的家教老师敍旧敍旧？」
    「啥？！」突然被老哥问到樱贺，黑川心虚地愣了愣。「哦呵呵！......反正我不太喜欢那种场合......而且公司有事，我就先走了......」
    「哦哦。」哥哥确认完衣服后，把袋子收好。「还以为你跟骏这么久没见面，一定会有好多东西聊嘛。」
    「嗯-嗯......」聊什么？连做都做过好几次了......「啊对了，哥。」黑川驀然想起昨天樱贺说过的话，「其实......那个时候樱贺先生他为什么不继续当家教？......」
    「哟呵呵！」哥哥挑眉，一脸兴味，「雅也酱真的不记得啦？！」
    黑川怯怯地摇头。
    「呵呵！你真是！嗯哼。那个......骏的家庭背景，你知道多少？」
    「樱贺先生他......好像父亲是前财务大臣。哥哥也是现任的国会议员......？」
    「嗯对对。看来雅也酱也是知道不少嘛。」黑木点头说道，绕到办公桌后坐下。「既然这些你都知道，那你应该明白政治人物跟黑道打交道，意味着什么吧？」
    「哦-嗯......」大概是需要某种保护，或是非法地除去障碍物的手段。
    「唉......」黑木点起香烟，开始解说往事：
    「其实在我跟骏认识之前，已经知道彼此是什么背景。一来是因为我们的父亲在学校很有名。二来是因为双方的父亲都说过要我们跟对方搞好关係。
    于是当老爸说要替雅也你找家教的时候，我便提意了骏。反正雅也只是个小学生，而骏不单是高中生，成绩也是学校前几名。所以老爸就允许了。毕竟我们家是黑道，要找一个愿意来当家教的也不容易。
    雅也第一次跟骏见面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你也许不记得，不过雅也你对骏的态度，要比对我这个哥哥更好啊！说起来我当时真的有点嫉妒！每一次骏来了你就"saku老师！saku老师"地叫！他走了你又一脸不捨得的！哈哈哈！
    骏他这个人对你又是特别没辙。明明他平常在学校是冰冰冷冷木头人似的，一见到你就笑得特别温柔！还常常送你各种小礼物，又带你出去玩！想起来，他真的是把你宠坏了！哈哈！
    不过啊......嗯哼。就是，有个週末你跟骏约好了去公园玩。那不是你们第一次去，所以老实说我们都大意了，让你自己一个人过去。你刚出门不久，就突然下大雨。我们当时只以为你这个孩子应该会自己懂得回来，或者骏会把你送回来。反正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那种事。
    就是那天，骏他因为家里有事而迟到。可是雅也你傻傻的，站在公园附近的车站一直等他。然后刚好那天，有一路人计划好要绑架财务大臣的儿子。他们知道你们常常去那个公园。所以当他们看到你的时候，就以为你是樱贺彪吾的儿子，以为你是骏......」
    说到这里，黑川渐渐回想起来......
    那是一个倾盆大雨的下午。
    虽然是梅雨季节，不过那天的雨下得特别可怕，连天都黑得像夜晚一样。
    黑川孤伶伶地站在那个无人的车站。即使有遮盖，但大雨仍然沾湿了他大半的衣服。
    车站显示的时间，已经超过了约定时间30分鐘。
    佐久老师迟到......？
    对于一贯准时的樱贺，黑川不禁感到疑惑。但是他没打算离开。
    因为约好了，就一定会做到。
    这是佐久老师说的。
    忽然前方马路出现一辆黑色suv。看着三名身穿黑衣的魁梧大汉跳出车外，黑川也没有觉得特别不对劲。毕竟家里的大叔们不都是这个样子？
    那个时候的黑川，以为来的人是他爸爸黑木组组长派来的。
    「是这个小子？不是说是个高中生吗？！」其中一名大汉说。
    「嗯......是发育比较慢吧。而且这个不就是照片里那个孩子？！」上头给他们的照片，是偷拍了樱贺和黑川在一起的照片。指示只是说要绑架相中的高中生，并没有清楚说明哪一个人才是樱贺骏。
    另外两名大汉感觉"发育比较慢"的可能性也蛮高，便点头继续进行计划。
    三人刚开始只是打算诱骗男生上车。
    怎料黑川坚持在车站等待，「我要等佐久老师。」
    眾人见这个孩子不好对付，便互相打了个眼色，开始粗暴地扣住黑川的手脚把人抱起来。
    「你们怎么了？！放开我！」即使拼命挣扎，黑川也只以为是爸爸的人硬要把他带回家而已。「至少等到佐久老师来吧？......」
    那三名大汉自然是不会愿意陪这孩子等。他们以为"佐久老师"是一名成年人，来到了只会让事情变得麻烦。
    就在绑匪准备用哥罗芳弄昏黑川之际，撑着黑伞的樱贺终于赶到来。
    他看到没有车牌的黑车，又看到那些纹身大汉，起初也是以为对方是黑木组的人。但是想到黑木组的人应该不会这样对待他们的小少爷，便立刻起疑。
    「你们是什么人？」
    「佐久老师！」被大雨淋得整身湿透的黑川，放声叫喊。「佐久老师救我！」
    「咦？这个不就是相中另外那个男生......」绑匪们开始犹豫。
    但是由于听见黑川叫他"佐久老师"，眾人也没想太多，一心认定黑川才是他们要的人。
    樱贺眼看朋友的弟弟要被来歷不明的人掳去，连忙丢掉雨伞上前制止。高中的樱贺已经拥有剑道五段以及柔道黑带四段。对付本来只打算绑架一个普通高中生的大汉们来说，还绰绰有馀。
    眾人扭打一团，三名没有默契的大汉皆处于劣势。
    黑川被人单手抱住，在混乱之中惊慌大叫，「佐久老师！救-」
    砰！
    突然，哗喇的雨声之中传来响彻的枪声。
    「......」
    一阵死寂。
    所有人僵住不动。
    「雅也......？」樱贺看着被掉落到地上的男生，踉蹌地站起身来嚷着「佐久老师」，他的心跳才能回復过来。「呼......」刚才那一瞬间，他恐惧地以为这个孩子中枪了。「快......」樱贺握住黑川的手仍在微微颤抖，「我们走！」
    住在邻近民居的人听到枪声，已经渐渐探头看个究竟。
    身后的三名大汉互相争执，指责是谁按下扳机招惹路人围观，也没发现樱贺与黑川已经走远。
    两名少年在大雨之下奔跑，身上衣物早已湿透。
    「雅也......」二人拐过无数弯角，穿过许多小路。确认没人追上来，樱贺终于忍不住拉着黑川停下来。「你认得回家的路吗？......」樱贺气喘地问，皱眉的样子仿佛在承受极大痛楚。
    「嗯。」连年幼的黑川也看得出樱贺的不妥，「佐久老师，你怎么了？......」孩子举手想要拉住少年的衣角，却是樱贺已然应声倒下。「佐久老师？！......」黑川吓得狼狈后退。
    只见雨水淹没的地面，丝丝红色液体从樱贺的左腿慢慢渗出。即使雨下得再大，也化不开那浓浓的血水。
    「佐久老师......？」黑川家里时常有伤者出入，他自然知道地上红色的是什么东西﹑代表什么意思。
    「雅也，听好。我现在脚伤了，走不动。你回家告诉大人们我现在的位置，让他们来接我。你自己就别再出来了，啊？......」樱贺说着，从衣服扯出布条好可以止住伤口流血。
    刚刚那一枪，射中了樱贺的大腿。
    他只顾带着黑川逃亡，也没察觉自己身负重伤。到得发现，已经是再也走不动。
    「佐久老师......」原以为孩子会依照说话，转身跑回家。
    却是黑川忽然扑通地跪在樱贺身前，抓住少年衣服的手明显在抖震，「佐久老师......你怎么了？......我背你回家好吗？......」他语调呆滞，应该是受惊过度。
    看见孩子在这种时候还是傻愣愣地不听话，换作是别人的话樱贺早就对他大发雷霆。但对象是黑川，樱贺便是捨不得责骂，「听话......刚才那些人可能还会追上来。你得赶紧走......」
    「不要不要不要......」黑川摇头，爬到少年身下，双手扣在大腿看势是打算把人背起来。
    樱贺伤口被碰，不禁发了一声，「嘶！......」
    「啊？！」吓得黑川撤回了手。但见自己的手心满满都是血。「老师......」
    「嗯嘿，没事。」樱贺安慰着苦笑。「你快点回家吧，乖？」血越失越多，男孩的脸孔在樱贺的眼中渐渐变得模糊。「叫人来......找我......」
    此刻黑川听着哥哥陈说旧事，零星碎片渐渐拼凑起来。
    「那个时候雅也你背着昏迷了的骏回来，全身都被雨水跟血弄得一塌糊涂。你刚踏进家门，就已经跌躺在地上神智不清地叫着"救救佐久老师"......真的是把我们全部人都吓坏了。」哥哥心悸地忆述。「我们马上把你跟骏送去医院。骏的伤口没伤到动脉，所以也算没事。可是你发烧足足烧了三天。老爸气得发动整个黑木组去把人抓出来，最后总算是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刚刚抽完烟的哥哥，现在又点了一根新的。「呼......老樱贺先生觉得是他们对你不住，老爸又觉得是我们对樱贺家族的保护不足。总之就是俩家人之间依旧保持交流。我跟骏也在学校保持学长学弟的关係。你醒来之后我们见你没说什么，也就以为你只是单纯的不想再提，所以我们谁都没有说起这件事。呵呵。想不到原来是雅也你发烧失忆了，忘记了这一件事呢。哈哈哈！......」
    哥哥说得轻描淡写，却是黑川听得心有馀悸。
    他忽然想起曾经在樱贺的大腿上看过的疤痕。
    难道......那个伤口就是以前的枪伤吗？......到现在还在？！......
    纵使知道那场是意外，黑川心里仍然感到一阵歉疚。
    樱贺先生竟然是因为我而受伤......我却忘记了整件事！......
    黑川内心自责。
    我竟然连一声"谢谢"都没有跟樱贺先生说过......
    忽然，脖颈一股凉意。
    黑川没为意自己的围巾被人扯下。他只是呆愣站着，不能及时反应。
    直到听到老哥的话音藏有危险的狐疑，「你这些是什么？」那森冷的态度，并不是出于哥哥的关怀，而是黑木组若头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