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软软撑着头,抵挡住后脑勺潮水般袭来的疼痛。身旁还放着她那把系统赏赐给她的赤霄剑,剑身上还有干涸的斑斑血迹。
应莲示意她不要动,又细致地给她涂抹着膏药“之前我们走到万风谷时,你不小心踏进了他人布置的阵法里,一下就被传送到了这里。幸好我在你身上放了寻路石,这才赶过来。赶过来时你已经倒在了这个坑里,我刚才检查了下,你身体无碍,就是着了极热入体,需要好好休息几日。”
“对了,我这可是上好的膏药,都给你用了,你得多给我些银两。”
那,反派呢?她记得他也在这里。
这剑上的血迹,又是谁的?
“应莲,”许软软侧过身子,单手挡住刺眼的日光“你来的时候就只看到我吗?我身边有没有其他人?”
“没有别人啊,”应莲回答得很快,不解地看她“这里位置偏远,地处荒芜,并不适宜人居,”
应莲还想说什么,手腕上的玉石手镯突然从两头裂开,随着靛蓝的光闪过,玉镯在应莲周围形成了一圈金灿灿的罩子,将应莲和许软软罩至其下,一道浑厚的声音传声而至时,
虚虚的一道人影也出现在凌空,来人身着青衣,手上握着棕色毛笔,在身前飞快地画着许软软看不懂的图案,这些笔划逐渐溢出金光,互相交融在一起,栩栩如鹤翼,走笔如游龙,跌宕遒丽,一派狂放之势。
“因缘际会,随缘而动。此次宗门考核,分为三天,不限人数,但若在幻境中身死者,将无缘各宗门。诸位道友,吉时已到,片刻后阵法会将各位传送至幻境,记得切莫忘了本心。”
“什么?”
许软软没搞明白眼前的形势,脚下就一晃,地面裂开一道狭长的缝隙,被一只虚浮的手扯进了里面。
“容倾,这次的事属实蹊跷,你可有猜测?”诺大的厢房里,应渊抚着须,看着弟子们忙上忙下地给容倾准备膏药,那腿上的皮肤没一块完好的,遍布着伤痕,看得他心惊。容倾平卧在黄绸精玉床榻上,任弟子们摆弄着,面上平静无波,眸子像浸了夜凉的水,只在左手接骨时蹙了蹙眉。
“你们先回去,我有些事要同重山君说。”弟子们忙活得差不多了,应渊便将他们遣散了。要说全宗门里,他是最不担心这个二师侄的,容倾狠厉果决,行事谨慎,只是不知这次碰上了什么恢诡谲怪的手段,竟被伤成这样。
容倾听闻,眸子看过来,语气渺渺“没有”,脑海中的片段又骤不及防而来。
这便是他逃不脱的一环,在第一次时,他是在进行一次任务时,被不知何人的一掌击晕,醒来时已经经脉半损,被丢弃在万花谷荒漠角落。第二次,他暗中追踪,探查底细,似乎盘查出了脉络,知晓了第一次是玄驹宗的人下的手,目的是在虚怀宗产生间隙,引狼入室。但他以为自己能躲开第一次的果,却不想,还是掉入了一片黄沙之中。
第三次,他闭门不出,在虚怀宗里修炼,某日一睁眼,又是经脉受损,躺在风沙尘埃里。似乎一直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推入齿轮之中,爬不出,逃不过。
应渊拍了拍容倾的手,面上流露出一股愁容,“只是宗里还有些旁的事,如今也要重新派人去做了。你且放下心养息,等好全了再做打算。对了,这几日我想着兴许你养伤会无聊得紧,专程放了一面水镜在这里,可以看看今年宗门选拔新弟子的情况。若有看上的弟子,挑选一两个也好,以后出去办事也有个帮衬。”
应渊说完,容倾桌上施施然现出一面透亮流光的湛冽水镜,镜里像一副泼墨山水画,青松翠岭,云雾溪石,晴空初霁,蔷薇夺妍,水雾缭绕间是一处泉眼,澄江如练,水流轻快地涌向另一头,漫过山间,遍及四周。
这是选拔的起始点,也是各宗门的镇山石所在。这一块灵石,据传是霍翮师祖时,机缘巧合寻来的一宝,灵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源源不断地供应着各宗门,给这一方天地以生机。
“所以,每次试炼时,我们都会领弟子们来此处,一为静心明目,二为示尊,牢记教诲,不忘本,不忘初,得以立。”
许软软身形一晃,便被传送到了一处她从未来过的地方,身后那个声音还在长篇大论,从宗门开辟之初讲到老师祖,里面夹杂着些听不太懂的词汇,听得许软软头有些沉。
“软软”应莲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才让她不至于刚进入幻境,就迷迷瞪瞪摔个狗啃泥。
“一看就是哪个地方的乡巴佬,估计刚才还在地里挖土呢,就被传送过来,站都站不稳,”不远处,一群穿着玄清色道服的弟子们嗤笑着,揶揄了几句,互相使了个眼色逗乐着,都相视而笑。为首的男人手握一红木银丝盒,端端正正地站着,狭长的凤眼一抬,眼底眼波流转,随即轻声细语地和身旁的女子说着话。女子身着红衣,腰间系一圆盘青玉,丝绸缎带勾勒出纤细腰身,裙袖下露出一截皓腕,如那青玉一般皎洁。
“常远,不可无礼,都是道友,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往后说不定还要互相照应着。”女子睨了一眼身侧,眼里给过一记冷风,话音柔柔似水波粼粼,口吻却带了些警示。
常远敛了些笑意,没趣地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耳朵都耷拉下来,眼皮抬了抬,“姐姐,我说的不对吗?这两位…道友,一看就没什么天赋,怕是都不能走出试炼。人家可说了,试炼不是随便玩玩,有奇珍异兽在内,一不小心就可能…”再说了,怎么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过这些话也只能想想,他不敢说出来。
“好了”月姳揉了揉常远的头,无奈地按了按,一根手指比在他唇上示意他噤声。“都这么大的人了,练达些,好好想想你怎么过试炼吧。”
许软软愁得脸皱成了一团。她想离反派远远的,趁着自由的时间到处逛逛玩玩,先去逍遥快活一阵子。并不想进什么试炼,什么宗门,谁知道什么时候又要被恢复好的系统抓去杀反派,对着那奄奄一息的男人下刀,陷入无限循环中。
382,382,在吗
许软软试着喊系统的名字,她好像自从重新回到这里,就没听到过系统叽里呱啦的声音了,382像一滴叶子上的水,阳光一跃出,便蒸发进了云层里。她一时有些摸不着底,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382不在,自己又稀里糊涂进了什么宗门试炼。
眼前滑过那男人胸膛微微起伏,额前黑发湿润无光的样子,许软软心里一颤。
“软软,对不起。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那阵法就把你也拉进来了。”应莲知道许软软不会武功,此时被吓得手都在抖,很是可怜。但她左看右看又寻不到管事的人,眼下试炼大门马上又要开了,她也不能就将许软软丢在这里,这可如何是好啊。
眼前的许软软不知在想什么,睫毛扑闪,眼睫轻扫,贝齿咬着唇,在下唇上咬出了一圈涟漪。脸色又比刚才白了几分。应莲看着,心里软了下来。
“哎,这事赖我,要不软软你就随我去试炼吧。我好歹学了些剑法。运气好咱们进入宗门,以后就吃穿不愁了,运气不好也就是被丢出来,又回到之前,你便继续去找你想去的那个地方,稳赚不赔。”
应莲拉了拉许软软的手,示好地捏了捏。没想到许软软的手和自己完全不同,看她一人闯荡,以为都是做粗累活儿的人,她的手却绵软若无骨,手上也没有多余的茧或疤,摸起来软乎乎的可舒服。应莲止住好奇,忍不住多捏了一会儿。
许软软想了想,也放下心来,说实在的,虽然她来了这个世界三次,她其实也就在周围逛了逛,待得不足十来天,现在看什么都稀奇,什么都想摸摸。这世界和她原来待的差别很大,虽然被382灌了一肚子的古代知识,她还是时不时恍恍惚惚。况且,她应该也过不了试炼,就当是逛一逛景区了。
轰隆一声,试炼场地前的门缓缓推开,刺天石笋粗,印着烫金瘦体的字闪出金光,绕着门上纹路行成几十条分路,延伸至门下,逐渐融化成鎏金似的一团,镶嵌在门上凹陷的锁位上。随着鎏金水团填满最后一丝凹陷,大门也开至最大,呈现出里方的雅致风景。里头的景色看上去没有半分危险,
赤鸟清脆地鸣啁,扇动红色羽翼遥遥飞向杉树,矗立的巨石隐身在清泉之下,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矮角灵兽鬼鬼祟祟地窜过草丛,贴近溪边晃荡着水波,听见门口的声音,它们伸长了耳朵,粉色耳朵轻轻晃动,捕捉着弟子们的一举一动。
万花族的弟子们仍聚在一起,不疾不徐地往前走,手握着刀柄,神色不似之前轻松,不住地观察着周围动向。
“看着像悠然安逸的风光吧”应莲身旁一女子忽而出声。她扎着男子的束发,衣袍被风一吹,肆意而动,她腰际配着一把嵌黄玉的弯刀,刀上密密麻麻有些划痕,是使用过久的痕迹。石雨环视一圈,快步走向距离她最近的一块石头,抽刀一劈,那石头很快消散无踪。“看到了吧,都是制造出来的幻境,要时刻小心脚下。”
“诶,这宝珠真漂亮,我们少拿一点应该没事吧。”许软软身侧,一男子招呼着同伴,喜出望外的神色,他捧着一把玉石珠宝,大大咧咧地在身上擦了擦,又拿到眼前细细观察“万一一会儿又要买什么东西,也不至于什么都拿不出手。”
“真能拿吗?”另一男子怯怯地小声询问,眼里已经被宝石的光熏得迷醉,手不自觉伸向那一堆晶莹剔透的东西。“先拿着,一会儿不行再丢掉,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宝贝”
除了他们,周围不少试炼生们都抓了些小玩意到包里,有些是流光溢彩的翡翠石,金丝线缠绕的铂金叶片,应莲看着这些宝贝,心尖发痒,她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么多宝物,各顶个的好看,要是能拿些回去给祖母,或许他们就可以搬到不漏雨的房子去了。但一想到石雨的话,又看了看没动静的万花族人,身子顿了顿,指尖犹豫着,最后也没碰。
弟子们沉迷于美景宝物时,不知何时,溪上飘来一扁舟,撑船的老翁翩然摇着舟,那舟看着烂了几个窟窿,连接的木板摇摇欲坠,老翁摆了一壶茶在船头,氤氲浮出茶香气。他靠舟停泊,看了一圈岸上的弟子们,面色沉沉“先说好,我这舟载不了重物,最好空身上船,不然若是栽了,可不关老翁的事。”
空身?试炼生们听闻,左看右看地交头接耳,难不成这试炼什么都不能带?那他们的药丸,剑柄,杂七杂八的各种工具,岂不是全无用了。
“你先去试试。”闹嚷之际,常远一把从队伍里推出一人,那人背着个满盈盈的大包,探出一小步,颠颠倒倒地就踩上了舟,刚一上舟,舟身霎时就一沉,遽然灌满了半船水,水直直浸到他裤腿上,那人抓着老翁,才不至于掉下水去。老翁神色如常,拍了一下那人的手,斜了一眼舟,用手上的茅草担子戳了戳那人的屁股“太重了,快丢啊”
那人连忙脱下包袱,一股脑地从里面往外抖出里面的东西,大把的各类药丸,名剑好材不要钱似地扔到岸边。其他人见状,手脚并用地扑上去抢,眼馋地流口水。
“哎呀宿主,你跑哪儿来了”
许软软挤在人堆后面,嚼着刚摘的薄荷叶,没兴趣去捡东西,望着翩跹而舞的飞蝶,慢慢悠悠地等着上船。冷不丁又听见了382的声音。
“任务失败,但我又回到了书里,现在在游山玩水。”许软软语气轻快,捧着自己的小包袱,一个一个往外丢着不需要的东西。
“那你还这么开心。”382大惊,花容失色地哀叹起来。“如果我是你,我都得大哭三天三夜。”
许软软拍了拍自己的包,感到浑身重量一泄而空,像一只飞鸟一样。前面的人虽然还是围了很多,但大多都还在苦恼地选择着拿什么,站在原地没动,舟前的位置已经被让出来了一条道,老翁皱着眉不耐地等待着弟子们上船。
“请问,我可以上了吗”许软软沿着小道走过去,靠近老翁,指了指自己的小包。老翁笑眯眯瞧了她的包一眼,点了点头。
这一船有四个人。她,应莲,石雨,和一个万花族弟子名叫魏鹏。扁舟划行在水面上,浮起渐渐圈圈的水波,断鸿于穹顶而过,留下啼鸣阵阵。远处的黛青色山峦迭嶂,勾勒起一片浮翠流丹。
“石雨道友,你知道第一个关卡是什么吗”应莲走近那道站得挺直的身影,有些期盼又有些不安地开口。
石雨还没来得及回答,老翁已经将舟停泊在了岸边,招呼着他们下船“到了,往里走一段路,就有一个小池子,每个到这的人都要先进池子洗涤,洗完之后直接推门进去。”许软软抬头,果然眼前变成了一片绿树绕村含细雨的景致,泥土的芬芳在雨中弥漫,一棵两人粗的树旁有一汪清泉,泉水清洌可鉴,不染一丝污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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