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开始恢复意识的时候,双臂可能已经被挂在墙上很久了,不然怎么会麻木到毫无知觉?想要扯动手臂的时候手腕上的伤口貌似又被牵动了,不疼,但细细的红色蜿蜒流淌,在胳膊肘处慢慢地汇聚,最终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
昏暗阴冷的房间里散发着浓浓的铁锈味,我不知道是不是都来自我的身上,因为我的脖子也被一个硬质项圈拽住了,最多就只有稍微低头看到我前方地面。脚感粗糙的石质板材铺满了整个房间,冷得我打了一个寒噤,唯一的灯光来源是头顶的吊灯,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空旷,仿佛这个房间就只是为了把我锁住一样,让人想大喊一声听听会不会有回音。背后是同样冰冷的墙壁,囚禁者恶趣味的让我并不能够完全靠在墙上,想要虚靠住反而要消耗更多的体力。
不知道自己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强烈的疲惫感让我连恐慌都提不起精神,只感觉莫大的空虚以及慢慢开始反应过来的一个疑惑,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试图发出点声音,但可能之前大喊大叫过所以声音哑的不成样子,每一次声带的震动都得不到应有的效果。做了几次尝试后我不得不放弃呼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用昏昏沉沉的脑袋思考自己的现状。
我应该已经了不小了,至少我的身高不像个儿童。我也应该有一定的生活常识,好歹我知道现在的处境是囚禁和折磨。但诡异的是,我好像又觉得自己就应该在这里,是我犯了什么错吗?我应该还没有被下药,至少目前为止我的思维还算流畅。但我叫什么名字,我来自哪里这些最基本的个人信息我反而一点印象也没有了。这难道是被之前折磨得太惨磕到了脑袋,脑震荡的后遗症吗?
「呵,我还知道脑震荡呢…」
这么一想我差点苦中作乐的笑出来,可能我没失忆的时候还是个乐天派。但一看到现在的处境马上也笑不出来了。我又尝试着使劲拽了一下手铐,粗粗的链子连接着天花板,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还挺结实。」
我自娱自乐地想,但再一次摩擦到伤口的异样感受让我后知后觉的惊讶了起来。「为什么不痛呢?」正常人在伤口上磨来磨去的话不应该是会很痛苦吗?为什么我一点痛感都没有?我只能感受到有东西在固定着我的手腕,但除此之外一点疼痛都没有。难怪自从我醒来唯一的感觉就是无穷无尽的疲惫。我把手铐稍稍从手腕退往手臂方向,发现手腕关节已经血肉模糊。
不知道是不是失去了疼痛带来的恐惧,身处非正常场景的我竟开始有闲心点评起来:“这个手铐还是皮的呢,真高级,可惜想把指头掰折再退出来都不行了。”
迟迟等不到歹徒现身,听着房间不知哪里传来的水滴声,从昏迷中恢复的微弱能量再次消耗殆尽,我感觉意识正在远离自己。
“你醒了,时间正好。”
我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昏过去又醒过来了好几次,一个惊讶得毫无感情的声音突然在近处传来。
“看来这一次你又进步了,体质确实是不错。”
下巴原来已经被捏住,我挣扎着把眼睛打开,一个高个子的长发男人毫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像打量商品一样端详着我,大而无机质的黑色瞳孔里半点光都透不出来。
“已经可以耐受3000伏的电压了,下一次应该可以试试5000伏了。”
听上去这个男人对我的表现很满意,但其实我惊得已经快失去理智,是我想的那个电压吗?人类不是超过20伏还是多少来着就已经可以死一死了吗?3000伏是什么怪物才能抗住的?是不是单位不同?
“就是最开始挣扎得太厉害了,你看手腕又磨破成这样了。”
虽然嘴上说着可惜的话,但这个男人的语气一点都没有变,丝毫感觉不到半点怜惜。接着听到手铐解开的动静,失去了支撑的我瞬间往下一滑像一滩烂泥。
“好了,把她带回去吧,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为止,我去检查一下阿奇。”
“好的,大少爷。”
这时我才发现原来还有第二个人站在我的旁边,随着高个男子的命令蹲下把我抱了起来。我内心一万个挣扎都无法表现出来,被吊起来的手臂现在理论上应该像针扎一样疼痛,但失去痛觉的我现在只感到无数多足动物爬过般的麻与痒,想把皮剥下来抖一抖却无法动弹。最大的努力也只能用哑掉的嗓子发出“嗬嗬”的声音,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逐渐远去,黑亮的长发在背后随着步伐微微晃动。
“小姐,我现在带您回房间休息。”
这个黑色西装的男人边走边说。与其说是抱着我,更不如说是像举着什么易碎的盘子一样举着我,并没有让我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已经无心惊讶他这离奇的臂力,我只能表示喉咙上的项圈还没有解开,脖子无力的情况下这个该死的项圈勒得我更加喘不过气来。又气又怒的我马上就要厥了过去,眼睛里最后的印象是与这昏暗房间一样昏暗的走廊,以及那走廊上繁复的雕花装饰。
“嚯,可真是个大户人家。”这是我对自己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眼球的高速颤动和手指的轻微抽搐预示着意识的即将复苏,指尖传来干燥棉制品的柔软,接下来才是身体后知后觉的放松,仿佛置身于子宫般的舒适。
“这是囚犯可以有的待遇吗?”想要尽快打探周围情况的理智正与身体的惰性做各种斗争。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还算宽敞明亮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一个衣柜,一眼望过去空空荡荡。虽然家具和床上用品的质感都很高级但这种冷清整洁真的会是我的房间吗?隐约感觉自己会更习惯一个长着衣服的靠背椅和堆满书和本子的桌子。房间的色调也应该是柔和的原木色,而不是现在这种低调奢华但压抑的黑色。一本带字的书都没有留,想要探寻一下我的喜好都失去了参考的方向。
抬起手,看了下伤口,有人在我昏迷的时候已经给我包扎了起来,白色的纱布上隐约透着点红色。身上是干爽的,衣服也换过了。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已经这么惨了就不要再纠结是谁把自己看光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了。脖子上的项圈还是没有解开,摸索了一下找不到接口只能作罢。完全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窗户外已经天光大亮。努力撑着坐了起来,果然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看到手腕上纱布渗出的红色又鲜艳了一点。
胳膊上除了一些淤青以外没有其他的痕迹,苍白的肤色显得淤青更加碍眼。我恶趣味的戳了下颜色最深的那块,没有痛觉原来就是这样的吗?少了一种感觉仿佛身体被挖空了一块,理应庆幸失去了一个被人拿捏的把柄,但更多的却是失落。随着坐起挤压到膀胱,迫切的排泄需求让我挣扎着站起来想要去房间里看似是厕所的那个门。但不幸高估了自己的体力恢复,站起来的瞬间就又腿一软,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啊!”虽然不疼,但是扛不住条件反射的惊呼引来了房间外的人。
“小姐,您醒了,伊路米少爷和基裘夫人正在等您。”
我看着推开门进来的这个肤色黝黑的爆炸头西装女孩,无力地说:“能不能先扶我起来?”小女孩听到我的话,先鞠了一躬说:“是。”才走过来小心地搀扶着我站起来。没想到她虽然看着个子不高,但手却很稳,至少比我有力多了,能匀速把一个成年人从地上「拎」起来可不是一个看着才十岁的女孩能做到的事。
“这个家族是盛产大力士吗?”我不禁升起这个疑惑。终于找回重心的我迈着颤颤巍巍的步伐终于走到了这个房间配套的洗手间。
“太好了,没有猜错,不然就要暴露自己连厕所在哪都不知道的事实了。”终于排空膀胱的快乐停止于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那一刻。
镜子里的那个长卷黑发,瞪着黑色双眼的女孩带给我的是强烈的违和感。五官的底子是熟悉的,小巧的鼻子和秀气的眉毛让人赏心悦目,但这不自觉流露出来的讨好神态是那么陌生。我感觉自己不应该是一个会朝着主人摇尾巴的小狗,但镜子里的女孩脖子上戴的项圈让我觉得我其实和只狗也没什么区别。
这种莫名其妙的卑微神色破坏了整张脸美感,让我十分不悦,因为憔悴所以显得大的有些吓人的眼睛本来应该是神采飞扬的才对。死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直到小巧的嘴唇冻得都快乌青了我才发现自己一直光着脚在石质的地面上站着。阴森森的寒气在不断侵袭着我,但我除了思考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外分不出其他的心思。
“小姐,更换的衣服已经准备好了,请您尽快更衣,少爷和夫人还在等您。”
浴室外小女孩的声音传来,恭敬,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好像一直在外面等候的人不是她一样。
我胡乱用冷水洗了把脸,略微把头发用手耙了耙就走了出去。放在床上的是一套和服(“诶,我怎么知道这叫和服?”),料子细腻昂贵,黑色的丝绸上绣着金色的不知名的花,显得低调奢华。但很显然我完全不知道怎么穿,在床前假装低沉实际无措地站了一会,就听到背后那个小女孩又说话了。
“小姐,需要帮忙吗?”
虽然不知道是敌是友,但此时此刻你就是一个小天使!我假装矜持地点了点头,女孩很自然的走了过来,像是已经做过很多次一样帮我把和服一件又一件的套上,最后勒上腰带的时候感觉她有点用力过度,虽然不疼,但是内脏被挤压的难受还是能清楚感受到。我抬起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心里默默想,「可惜了,美感都被破坏了。」随即跟着小女孩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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