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冬天是干冷的,冻得人伸不出手来,供销社小年便要歇业,于是路上便多了不少购置年货的,于蓝从带着大辫子的公交车上跳下来跺了跺脚,陶景湖跟在她后面顺手就要挎她的胳膊。
“哎,都是人。”
“又不是在学校里。”
“碰到熟人怎么办?”
陶景湖闷闷不乐,并不只是为这事,两个人本来说好要年年一起过年的,于蓝却失约了。圕請到渞橃網詀:𝔭o⒅.𝓬𝔩𝖚𝖇
“今年是我二姐结婚的第一年,我怕我妈一个人难过,我想回家陪她过年。”
陶景湖虽然失落,但这是为子女应当应分的,但他提要求。
“你和我照张合照行不行,我想你了就拿出来看看。”
“我不喜欢照相,你也别这么没出息,我初八就往回走了。”
“初八,加上返程的几天,那也要二十天见不着呢。”
“那好吧。”
可照了相要半个月才能拿到照片。
“那个时候说不定我都回来了呢。”
“没事,等你回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回来以后于蓝发现他所谓的好东西是个相册。
“我们每年照一张,过年就照,一直照到七老八十。”陶景湖畅想道。
于蓝也觉得新鲜,不停地摸相片,上面她惯常的板着脸,陶景湖却一脸灿烂,她看完又去看下面的字。
“公历1961年2月8日小年留念。”
陶景湖则端详着二十几天没见的人道:“你胖了。”
“是吗?”于蓝很惊喜,摸着脸道,“你不知道,我回家以后我妈天天觉得我吃不饱,整天给我开小灶,胖了很多吗?”
“一点点,脸圆了点。”他说完又腻歪,“我好想你。”说完胳膊从于蓝腋下伸过去。
于蓝笑着承接他的拥抱,两个人胸脯贴着胸脯密不可分地抱在了一起。
“确实是胖了。”陶景湖歪头仔细感受了一下再次下结论。
于蓝被赚便宜浑然不觉。
很多年后的审美发生了改变,不再以胖为美了,胖开始意味着不健康,于是陶景湖进了房间于蓝就狐疑地嗅来嗅去,不满道:“在老乡家里肯定又吃糖了。”
“哪有!”陶景湖叫冤枉,“你问问辛毅,我就吃了一碗水饺,糯米糕我都没敢夹。”
“血糖要是上去了我再和你算账。”
陶景湖心虚地笑。
外面鞭炮烟花噼里啪啦,陶景湖拿出了他的宝贝相册,于蓝还是不喜欢照相。
“咱们合照那么多,你随便拣张放进去。”讨厌照相的人现在天天都在照相。
“不行,不一样的。”
陶景湖穿了新衣服系了围巾把头发梳板正,于蓝怕冷,只随手套了一件特别长的羽绒服,照相的是熟人,还是年轻的小辈,旁边还有陪同的当地干部,所以在陶景湖摸上她的腰的时候她收敛笑容不着痕迹地用胳膊肘拐了一下他,在他们俩身边待时间长了就知道,首长惧内,大姐开心才是硬道理,几个年轻人看懂了俩人的眉眼官司便调侃道。
“大姐刚才不是还笑了,现在怎么不笑了?”
有大胆的直接调侃陶景湖:“又从后面抱住了。”
毕竟是过年,人人都欢天喜地,于蓝在一片玩笑声里又笑起来,她笑了陶景湖就高兴,低头看了她一眼也发自内心地笑起来,他笑了所有人都松弛下来,有个年轻人点了个炮仗,砰的一声把于蓝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捂住了耳朵反应过来又掩饰性地跳了两下,她蹦这两下陶景湖便想起了第一次照相的事,笑得更灿烂了,眼前的景色恍惚起来,仿佛再次置身于四十多年前的北京街头,眼前还是那个眉目倔强的少女,他眼神越发地痴了,怎么人就在眼前也会想念,真是咄咄怪事,于是陶景湖回房就拿出相册,一年一年地看过去,看完对着空白的地方发呆,恨不得看到十年后二十年后去。
“这人又疯了。”于蓝边脱羽绒服边说道。
“你一点也没变样。”陶景湖又揭到第一页后说道,看似是甜言蜜语,其实发自内心,他的大脑把每个年龄的于蓝记下来融成一个人,眨眼能看到她十八岁的样子,也能遥想她八十岁的样子。
于蓝的眼睛远远没有达到这种见山不是山的境界,在她眼里见山还是山见胖子还是胖子,她眯着老花眼扒着陶景湖的胖脸看,看他眼睛出了什么问题,怎么糟到了这种地步。
陶景湖眼睛一眨眼前的人就变成了十八岁的样子,那个时候不能做的事现在有婚姻法保护,于是他依恋地把头埋到了于蓝怀里,于蓝张着手臂沉重地叹了口气。
这时秘书敲门说陶其飞打电话拜年,陶景湖接过电话来就换了样子,跟电话那边的陶其飞做出重要指示,在岳母家要孝顺岳母,来亲戚要看事儿,要端茶倒水拿出女婿的样来,继而延伸到一个女婿半个儿啰啰嗦嗦半天没说完,陶其飞苦不堪言,把成蹊拎过来让他跟爷爷拜年这才打住。
上了年纪的人过年总是有很多感触,陶景湖放下电话摸了摸自己染得乌黑的头发感叹道:“都当爷爷了。”说完不知想哪去了失落起来,敏感的人情绪总是多变。
于蓝冷眼看着他的变化,深知一句话就能让他开心起来,她轻佻道:“陶同学,睡觉吧?”
陶景湖闻言立刻返老还童生龙活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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