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没回,但暑假于蓝是要回家的,她艰难地拖着包从宿舍里出来,突然被人一把抢了过去,她小跑着跟在后面,一句话也不和陶景湖说只专心抢她的包,陶景湖也不说话,拎着包只管走,在公共汽车拥挤的人群里于蓝终于抓住了她的包,可她抢不过来。
“你放手!”她低声喝道。
“我送你上火车。”陶景湖不松手,他还记挂着于蓝那个同学,生怕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于蓝和别人好了。
于蓝不再说话,只使劲拉她的包,俩人暗中用着劲,但于蓝哪里拗得过陶景湖,于是他一直把于蓝送到火车上。
于蓝无话可说,只能道谢。
“我给你写信,”陶景湖倒退着离开,但执拗地说,“我会给你写信的。”
暑假里于蓝果然收到了南方的来信,但她不敢看,撕又不舍得,只能放在枕头里,那枕头变得重若千斤起来。
假期结束于蓝回到学校,陶景湖立刻冲到她面前,期待地问:“我的信你看了吗?”
于蓝狠心道:“没有,我撕了。”
陶景湖眼里突然就没有光了,魂不守舍道:“哦,没关系的。”
于蓝假期里不敢看是因为她怕自己动摇,如今把这件事做了一个了结,对那封信就没有那么惧怕了,在被窝里打开了那封信,拿着手电筒看完捂着脸忍不住哭了起来,她高估了自己,如今看了信她仍然动摇了,她下了决心,天刚放亮就来到了男生宿舍楼下。
大概是陶景湖看见她了,不多时人就走了下来,于蓝把他叫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陶景湖看上去要哭不哭,确实可怜。
于蓝深吸一口气道:“我决定和你谈恋爱。”
陶景湖立刻变脸,激动地向前走了一步。
“别动!”于蓝指着他的腿道,“但是!必须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陶景湖使劲点头给于蓝看。
于蓝懵懵懂懂,也不会做人女朋友,她伸出右手和陶景湖握手:“那我现在就算是你的女朋友了。”
陶景湖看了于蓝的手一会儿,执起她的的手弯腰在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呲着大白牙笑。
谈恋爱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于蓝继续带孩子,关心他照顾他看他跳舞,陶景湖很快就不满了,提意见道。
“我觉得我们不像在谈恋爱。”
于蓝也这么觉得,她突然想起陶景湖那个吻,来而不往非礼也,她说:“你闭上眼睛。”
陶景湖依言照做。
于蓝洒脱地把嘴唇印在他脸上,数了个一二三离开了。
“这样呢?”于蓝问,然后眼睁睁地看陶景湖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哎?不至于吧?”于蓝赶紧拿水给他降温。
这不是个好头,于蓝一边吃饭一边看书,恶狠狠地说:“你再看我的嘴,我就把这碗汤泼你脸上去。”
“哦,”陶景湖回神,说道,“我看鸡蛋汤呢。”
于蓝低头看她的汤:“你看它干嘛?”
“我,”他哀怨道,“我羡慕它呢。”
于蓝打了个哆嗦,看着面前的汤实在是难以下咽,推开道:“我不喝了。”
“那给我吧,不要浪费。”
于蓝看着他含羞带怯望着碗的样子实在是难受,她把碗拿起来把汤倒到他的碗里,没好气道:“喝吧。”
陶景湖失望了,拿勺子舀汤,然后手一滑,汤勺掉了,他正经道:“我可以用你的勺子吗?”
于蓝忍无可忍,把书摔到桌子上:“不行!我现在去给你拿一把新的。”
可等于蓝回来陶景湖已经用上于蓝的勺子了,她有点反胃。
晚自习结束,陶景湖送于蓝回宿舍,结果领着于蓝越走越偏越走越偏。
于蓝停下脚步不肯再走。
陶景湖回过头来神色闪躲:“那有个树林景色很好。”
于蓝知道他想什么,但还是纵容他跟他钻了树林,靠着树心不在焉说了两句话,陶景湖的脸越来越近,找了几次角度,含住了于蓝的嘴唇,然后把舌头伸了进去。
“喂!”于蓝一把推开他,这有点超乎她的想象了。
陶景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低声说:“接吻就是要用舌头的。”然后又试探地吻了上去。
于蓝抓紧了树皮,很快喘不上气来,又推开了他。
陶景湖的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问:“好舒服!你舒不舒服!我觉得我觉得,好,好,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们再来!”
于蓝别开了头刚要说话,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
“跑!”
他们俩牵着手换了个方向跑了出来,等确认安全,陶景湖看着于蓝道:“谈恋爱真好,对不对,我觉得我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蓝蓝,我好喜欢你。”
于蓝不习惯这样的直抒胸臆,只点了点头。
陶景湖又想腻歪,碾着脚步挪向于蓝。
“好了好了,回去睡觉了。”今天已经是一日千里,超出了于蓝的认知,于蓝和陶景湖告别回了宿舍。
这只是开始,陶景湖是个很黏人很黏人的男朋友,于蓝实在是有点不适应他的粘腻,两个人并排坐着他也要胳膊靠胳膊腿靠着腿,于蓝个儿小又挤不过他,长条凳子被挤下去几次。
“你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吗?”于蓝坐地上垮着脸看他。
“我不是故意的。”陶景湖一脸惶恐拉她,他的行为皆出自本心,他爱于蓝,并且离不了她。
又是一年寒假,这年他俩都决定留校,不回家了,陶景湖亢奋非常。
“我们可以一起过年了哎?”
这是他们俩的第一次过年。
吃了水饺,外面的鞭炮声响起,两个人在桌子底下偷偷牵起了手。
“这是我们过的第一个年,我们以后还会过很多个年,一直在一起过年。”陶景湖郑重道。
于蓝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她的爱并不比他的少,这个聪明早惠的男孩子,她疼他爱他。
到了暑假,陶景湖也不准备回家,于蓝再次被他送上火车,陶景湖可怜巴巴地说:“我会给你写信的,你不要撕。”
于蓝连忙哄他道:“我当然没有撕,骗你的,我都倒背如流了,我背背给你听?”
陶景湖立刻喜笑颜开。
暑假结束于蓝回到学校,陶景湖竟然要送给她一块手表。
“不,这太贵重了。”手表是“四大件”之一,体面人家结婚才买的,哪有学生戴这个的。
陶景湖瘦了点,他伸出他的手,他的手粗糙了许多,他解释道:“这不是我用家里的钱买的,是我暑假拉煤挣来的,蓝蓝,它代表我的心,时间可以证明我对你的爱。”他总是这样,他爱于蓝,便掏心掏肺。
于蓝触动很大,并坚持要送一件回礼。
“你亲亲我就行了。”陶景湖不图她东西,只弯腰讨吻。
于蓝不答应,准备给他做件衣服,去供销社扯布,于蓝坚持要最好的。
“一毛二啊,一毛二就一毛二吧,”于蓝肉疼得很,“给他量量吧。”她给姊妹花五分都不舍得,给陶景湖花了这么多,某种意义上,两人是一种人,陶景湖个高,足足扯了两米布。
于蓝剪裁的时候陶景湖还要指手画脚。
“腰再收一下,好看。”
于蓝不同意:“放大一点可以多穿两年。”
“我又不会胖。”陶景湖不满道。
“好好好,收腰。”于蓝把绕在他腰上的米尺又收进去两指,感叹他真是爱美。
缝纫机要借用社团的,做衣服期间陶景湖一直陪着于蓝。
“你们山东女人都这么心灵手巧吗?”
“对,从小我们就被教育要照顾家庭做贤妻良母。”
“才不是这样呢!婚姻是两个人相互照顾!”
于蓝惯常哄他道:“我就说山东男人不能嫁,要嫁还是嫁你们那边的,会疼人。”
陶景湖立刻骄傲起来,孔雀似的:“你放心,以后我绝对不把家庭责任全交给你。”
于蓝调侃道:“这不就和你做大官的誓言冲突了?”
陶景湖愣住了,把于蓝逗的哈哈大笑。
时间飞逝,毕业分配陶景湖留校于蓝去了科研所,陶景湖第一件事就是又把积攒了几年的钱拿出来给于蓝买了另一件“四大件”——自行车。
“哎呀,你真是资本家的小崽子,花钱大手大脚的。”于蓝骂道。
“这样我就能每天都来找你了。”陶景湖认真道。
这是1965年,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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