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梦微醺的暗红色雕花大门在一帮客人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寧静的,黑色的,迷乱的夜。
若熙扶着走廊贴了暗色丝绸的墻壁,用手压着疼痛不止的胃,蹣跚着向洗手间走去。
一间包厢的门突然打开,传出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毫不遮掩的放纵的呻吟。
若熙侧过身,给包厢里出来的人让路,刘海随着深埋的头垂下,遮住了自己的脸。
推开洗手间的门,若熙再也扛不住胃里翻江倒海般的噁心和痛楚,衝进一间隔间,趴在马桶上疯狂的呕吐起来。
终于吐乾凈了。
若熙颓然的向后靠在隔间的门上,身体缓缓滑落。
水箱自动冲水,激起一股混着浓重酒气的让人皱眉的酸臭。
地板很凉,隔着薄薄的西裤,冰得若熙打了个哆嗦。
她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出隔间,晃到洗手池,拧开了水龙头,俯身,侧过脸,用嘴直接吮吸着冰冷的充满漂白粉味道的水。
嘴里的酸苦很快被水带走,舌头有点儿冰麻了,喉咙深处却依然火烧火燎的。
酒果然不能多喝,再这样喝下去,胃估计都要穿孔到像鱼网一样了。
若熙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影。
染成蓝黑色的及肩直发,白皙的皮肤,浓黑整齐的眉毛,明亮的黑眸,英挺的鼻子,粉红的柔唇。水珠沿着若熙的脸侧,嘴角,下巴,发尖滴下来,性感到无可比拟。
上帝精致的杰作。男女莫辨。
明明俊美无比的容顏,眼中却带着淡淡的忧伤。这样一副完美,却又招人疼惜的模样,让无数的少女名媛春心萌动,贵妇女强人母爱泛滥,甚至男人都为之疯狂。
若熙叹了一口气,不过就是一副皮相,谁想要给谁去。如果这样的容顏终究带来的只是罪恶,不要也罢。
若熙用洗手台上给客人准备的毛巾擦乾了脸上的水,整理了一下身上笔挺的黑色西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出了洗手间。
走廊上有一群熟识的客人擦肩而过。若熙微微点头,算是和他们打招呼。有人顺手在若熙紧翘的臀部抓了一把,若熙也只是继续微笑着。
这就是若熙的工作,在这个城市最火热的俱乐部,夜梦微醺,做一名“男公关”。
花名很俗,夜来香。大家都叫若熙,香香。
华灯初上,璀璨霓虹下,喧闹的欢乐场。
男人,女人,一掷千金,享乐,放纵,寻欢买醉,找寻刺激。
男人,女人,放下尊严,微笑,哭泣,用自己的容貌,声音,甚至身体,换取金钱。
没有人天生喜欢这种生活。就算是好奇,就算是无聊衝动,就算是迫于生活。
这是一份靠着青春,生命,耐力才能坚持下来的工作。夜梦微醺的老板苏飞很挑剔,客人也喜欢新鲜,所以这里的公关工作寿命都不长,最多也干不过两年。
不过若熙不一样。
若熙是那个人塞进来了,没有那个人的命令,若熙就算是死,也得死在夜梦微醺里。
好在那个人没有让若熙做躺的,不过是陪客人喝酒,聊天,说笑,唱歌,跳舞,偶尔下去小型的赌场推两把牌,大体上若熙的日子还算好过。
若熙的收入并不多,当然,也不算差。虽然算不上最红的公关,但毕竟模样摆在那里,几乎没有清闲的时候。
若熙不善言辞,甚至可以说的上少言寡语。若熙对客人不巴结,也不主动,这种性子并不适合做公关的。但是有些客人们就是喜欢若熙这样沉默不语,逆来顺受的样子。更何况,若熙还有一张天使一样完美,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脸。
人们总是喜欢蹂躪完美的东西,就算不能占为己有,至少,也要曾经拥有。所以,想把若熙搞上床的客人很多。无论男女,几乎一半第一次见到若熙的客人,都和苏飞商量过让若熙出台的费用。
好在苏飞一向护着若熙。或者说,没有人敢和那个人做对。
“香香,你怎么还在这里瞎晃啊,苏姐在找你哦。”
一个穿着名牌小礼服,画着精致妆容的窈窕女子,优雅慵懒地踱了过来。
猫一样的女人,看起来嫵媚,温柔,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小爪子就会跑出来挠人。
夜梦微醺里的公关是分品级的。像香香他们这些住在别苑的,都被调教的气质高雅,品味不俗,各有各的个性。接待的客人,自然也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不似外面那些庸俗的小店,这里的公关都是有血有肉有故事有想法的人,让客人从心底里向往。可以坐下一起聊古诗,也可以聊股市。可以答天运之疑,也可以解人生之惑。谈心情,谈事业,谈风花,谈雪月,就是不谈真感情。
“今天晚上又有人点你的名了。香香,若有一天飞上枝头可别忘了你雅伲姐。”
若熙向一边侧了一下脸,没有能躲开雅妮的唇,于是浅笑着握住搭在自己胸前的手,略一用力,拉着她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圈,不着痕跡的让她脱离了自己的怀抱。
“雅伲姐今天真漂亮。”若熙把雅伲的手向上拉到自己下巴的高度,却并没有在雅伲充满期待的眼神里吻上她的手背,而是顿了一下,便松开了。
雅伲看着若熙嘴角若有似无的弧度,收回了手,双臂环在胸前,脸上一热,“哎,香香如果对客人嘴也这么甜多好啊。雅伲姐以后就不用辛苦,让你养就好了。”
若熙心里苦笑,面子上依然不温不火地微笑着。脸颊上带着雅伲留下的一个亮晶晶的唇印,向着苏飞的专署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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