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楚不见了。
季汐的安插在质子府的密探迅速来信,说是小质子大晚上便开始收拾东西,凌晨便离开了。
他带的人不多,拢共就几个近身的小厮,走得十分匆忙。
“他会去哪儿?庆国?”
那密探摇摇头,小心翼翼道:“这……小的并不清楚。”
长公主看起来心情不善,令人心惊胆战。可她听罢便摆摆手,让他退下了。
大门吱呀一声关上,诺大的前殿空荡荡,只有她一个。
季汐沉默了片刻,突然拿起桌上的果盘想摔下去,又生生忍住,将盘子放回原地。
她略微暴躁地进入识海,找到系统。
季汐:谢容楚不见了,他可是去了庆国?
系统:「此处剧情已经发生更改,我也不比你知晓更多。不过当下合欢值已经有80%了,若是能找到他,便能迅速完成任务。」
季汐:我当然知道!只是……我该怎么找到他?
系统:「嗨呀!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可以让密探去庆国探寻,就是耗费的时间更久便是了。」
季汐:从这里到庆国,便是紧赶慢赶也要一个月,时间上可来得及?
她口中的来得及,便是谢容楚起兵攻绍的时间。若是他起兵前还找不到他,自己难道真的要像剧本里的长公主那样跳城墙吗?
她不想要这样的结局!
系统:「他若是回到庆国,光是调养生息便需要一年半载,更别说举兵讨伐。宿主你别着急,留给密探的时间肯定够的。他要是真的回了庆国,反而是走了剧情,后面我也能给你提供线索了。」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谢容楚下落不明,最有可能的便是回到庆国。
季汐叹了口气,心头发堵:“只能如此了。”
……
一个月后,一辆马车来到了庆国皇宫前,由密道入宫。
密道轰然开启的瞬间,几束剑光闪过,顷刻间长剑便架在来人面前。黑暗中传来凶狠的低喝:“来者何人,为何走密道?!”
“鄙姓谢,乃先皇次子。”
阴冷的暗道前,谢容楚冷静地说道:“收到您寄来的密信后,日夜兼程、生死抛之度外地赶来了。”
黑暗中逐渐走出一个垂垂老矣的男人。他看起来六十上下,穿着宦官服,看清来人后,竟含泪扑通一声跪下:“二殿下,您还活着!”
这一路暗杀无数,似乎有人早预料到他会回宫,派出数十次暗杀。好在他悄然带上随身的暗卫,拼死躲过一劫。
如今来到庆国,一百二十余位暗卫,悉数身陨。
他扶起老人,眼眶中泛着点点的泪光:“李公公,好久不见,您的发鬓都白了。”
李公公乃先帝身前老人,忠心耿耿,一路看着他长大,他和皇兄一直敬其为长辈。然此处不宜久留,两人稍微寒暄了一会儿,便由密道进入宫殿。
一路上,李公公把信上大致的情况又和谢容楚讲了一遍,讲着讲着便哽咽难言,谢容楚亦默不作声,沉默着帮他扶着手中的油灯。
二人走了半个钟头,终于来到正殿。
宫内点燃着气味浓烈的熏香,也止不住那隐约的腐臭。
“叁百五十余皇室远近宗亲,男女老少……都在这里呢……都在这里,含着冤带着恨,等着殿下您回来!”
幽幽的烛光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殿内的一切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
那是一座座密密麻麻、层层累累的冰棺。
叁百五十叁个,有大有小,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眼前。白烛流泪,厚厚的烛蜡溶了一层又一层,触目惊心得让人寒毛直竖。
谢容楚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被冰冻起来,他看向那些冰馆,里面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他的……都是他的血脉亲眷,是谢家王朝的宗亲!
全都无一例外、了无生息地陈列在自己面前。
“可有幸存者?”
李公公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他捂着心口,重重喘了几口气:“无一幸免,无一幸免!就连育亲王方出生叁日的幺子都惨死襁褓!”
如此小的婴儿,是他们宗室里最小最小的幼芽。这个家族本该为其遮风挡雨,却突然被人连根拔起,这株小小的嫩芽尚未看一眼人世,也赴了黄泉。
只剩他一人苟活。
茫茫天地之间,从此只有他一人,再无牵挂,再不被牵挂。
谢容楚心头刺痛,想上前一步寻找那小儿的冰棺,可举目望去,密密麻麻的棺材宛如一坐倾斜的大山,山上的卵石草木都朝他倾斜而下,将他砸得粉身碎骨。
叁百五十叁……叁百五十叁!
他几乎要被着层层迭迭的可怖场景压得喘不上气来,眼球拽连着太阳穴阵阵刺痛。突然眼前一阵眩晕,身子忍不住后退一步,被李公公眼疾手快地扶住。
“殿下,您舟车劳累,要不先去休息一下,”李公公急忙道:“皇后娘娘的冰棺先不看了,请您定要保重身体!”
日夜兼程的疲惫感涌来,刺激着他摇摇欲坠的神经。他紧绷着一根线,憋着一口气,此时此刻全吊在喉咙里,若是今夜不看到母后,他的身子定然会突然垮下去,连同他的饱受折磨的精神。
“无碍,带我过去,”他沉声道:“现在,立刻。”
……
皇后的棺材停在宗室冰棺后面的内殿。
儿时,这里是父皇会见贵客的场所,谢容楚和皇兄对里面很好奇,时常想进去打量。
后来慢慢长大,皇兄被封为太子,内殿的大门终于向他发出许可。
如今他站在内殿门外,母后在里面,这扇门便是生与死的一堵桥。
隔绝了他的父皇,他的皇兄,如今也隔绝了他的母后。
谢容楚抬起手,缓缓将大门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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