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钟教官宣布要表演才艺的那一刻,阮鱼就觉得下一秒不是叫程琰就是喊她上去。
果然,只听钟教官在圆圈中央喊:“有没有人自愿上来的,没有人我可就要点了——”
那刻意拉长的长腔简直就是阮鱼的催命符,她身子没动,眼睛却到处乱瞟,希望能有好多位“勇士”接连不断地站出来。
“既然没人,那就……”钟教官的话音还没落,只见有人高高举起了手,“报告教官,我想去!”
那位勇士,是坐在阮鱼旁边的李妍言。
晚上的集合没那么严,所以她们宿舍成员挨在了一起。这也意味着如果李妍言上去之后,没人在举手的话,很有可能会从她旁边抽人上去……怎么也躲不过去……
李妍言走到圆圈中央,钟教官退在一侧,拿出个本子,“上来表演的也要先介绍介绍自己哈。”
李妍言点头微笑,声音洪亮,落落大方:“大家好,我叫李妍言,来自S省,现是X大地科院20xx级本科一班的新生,接下来我要为大家带来一首《微风》。”
她清脆的歌声响起,仿佛蕴藏无尽情意。
“微风轻轻拂过脸庞 青春的心情荡漾
飘飘的思绪像云朵飞翔 内心的感情无法言状
每天默默注视你的背影 希望有一天能与你相拥
……
微风吹动思念的旋律 将爱意永远传递
少年的心跳伴着风 直到永远不停息”
李妍言唱的很好听,人群中也有人跟着轻轻哼唱,阮鱼捅了捅楚欣的胳膊,小声问,“这首歌怎么大家都会唱啊?”
“你不知道这首歌吗,今年暑假抖森上最火的表白神曲。”
“啊?”
“小鱼儿,你要学会与时俱进啊。”楚欣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阮鱼的肩膀。
听着阮明烛在床上喊她的昵称从楚欣的口中吐出来,恶心又别扭。当然,不是因为楚欣,而是这个称呼从一开始就“不干净”了。
“别叫我小鱼儿。”
“那叫你什么啊,小鱼儿,嘿嘿”楚欣故意不改口。再配上这两声笑,那感觉简直了。
“叫我阮鱼就行。”
“那不行,太生分了,咱们可都是一个宿舍的!”
阮鱼还想和楚欣友好的讨论几句,那边李妍言已经接近尾声,要下台了。
她们俩顿时安静了下来,令阮鱼很欣慰的是,积极分子还是不少的,连续上了四五个后,就没人再举手了。
但阮鱼觉得今天肯定轮不到自己,都快结束了,自己应该没那么倒霉。这个念头刚起,钟教官就点了她的名,“如果还没人上的话,就你们俩吧,一直说悄悄话的那两个。”
阮鱼和楚欣四处张望,内心都打定了一个主意,应该还会有其他人在说小话吧。
“别找了,就你们俩。”钟教官直接走到她们俩面前,把她们俩揪了出来。
阮鱼和楚欣双双低着头,红着脸,站在中央。
这事真不怪她,是楚欣一直叫她“小鱼儿”,她只是在纠正她称呼的同时,又多聊了几句别的。
“你们谁先开始?”钟教官站在一边,示意她们开始。
阮鱼紧紧握着楚欣的手,她害怕,她只敢偷偷讲小话,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讲“大”话,上午的时候,她就丢够人了。
楚欣也明显感到了阮鱼的紧张,两人交迭的双手间被阮鱼手心冒出的冷汗弄得黏腻腻,与此同时,那只冒冷汗的手还在轻轻颤抖。
她不知道阮鱼为什么怕成这样,虽然她也不怎么经常在人前讲话,但还没到这种地步。
于是,楚欣上前一步,用她自以为洪亮的声音开口:”“报告教官,我先开始。”
“大家好,我叫楚欣,来自H省,是地科院20xx级本科一班的新生。”
“没了?”钟教官问。
楚欣点点头,钟教官摸了摸下巴,“不行,有点短啊,可以再加点特长、爱好之类的。”
楚欣大脑是空白的,她是叁无人员,无特长无爱好无自我评价,但没有可以编。
她结结巴巴地开口:“爱好是……读书,特长是……”
楚欣还没说完,李妍言和王南绮就站了起来,对后面的一个男生说:“你敢不敢当着教官的面再说一遍?”
她们的语气很冲,教官和阮鱼、楚欣都走了过去,“怎么了?”
钟毅心里很忐忑,千万别出啥事啊,这才第一天。
周围的学生为她们让出一大片空地,阮鱼和楚欣来到李妍言、王南绮身边,也小声问她们俩,“怎么了?”
李妍言指着那名男生,听上去很生气,“现在教官来了,你有本事就再说一遍?”
“说什么?我刚刚没说什么。”那男生支支吾吾,一看就心虚至极。
阮鱼和楚欣看得一头雾水,王南绮来到她们俩身边,小声说:“他开黄腔,对楚欣。”说着,王南绮看了看楚欣的胸部。
楚欣身材很好,有点微胖,168的个子。即使军训服的尺码很大,也没能完全掩住她曼妙的身姿,胸前鼓鼓囊囊的,加上束腰的腰带,更衬得她胸是胸、腰是腰、屁股是屁股。
阮鱼和楚欣顺着王南绮的视线瞅过去,就知道那男生可能说得是什么屁话。
阮鱼扭头看向楚欣,她的脸红红的,眼睛里写满不知所措,她无意识的咬着下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情。
人只有面对死亡的时候才会束手无策,但女人还要再多一样,那便是性。
当女人和性扯上关系,那无论对方有多大的过错,人们的关注点也只会集中在那个拥有性的女人身上。
而楚欣才18岁,之前一直生活在象牙塔的她,心里除了念书,就是成绩。
她遭受过最大的挫折可能就是排名掉了吧,阮鱼这样想着。
她能够理解她此时的无措,并慢慢松开了楚欣的手,然后把李妍言轻推到一边,在那男生面前站定。
钟教官此时也听到了王南绮的话,脸色变得不好看,但并不是因为那位男生的话语,而是这事可大可小,有点难办。
他管不了这事,得他们辅导员来管才行。不过幸好,辅导员离得不远,一会就能过来。他现在要做的是安抚学生情绪,让学生静下来,别围观。
等他让周围同学都安静下来,坐着别动以后,场上站着的只有阮鱼一行四人、那个男生和他。
他刚想上前让他们去找辅导员,慢慢处理这事,只见那位看似娇滴滴的小公主扬起了手,狠狠扇了那男生一个耳光。
很响,响到那个巴掌落下后,整个操场都静默了一瞬。
“你不需要重复那种让人恶心的话,你只需要道歉。”阮鱼定定看着那个男生,一字一句的往外说。
那男生捂着脸,还想说些什么,“你……”
“如果你向我朋友道歉,我也会向你道歉。”阮鱼顿了顿,“但如果你不道歉,我还会继续打你。”
她脑海里不断闪回在鸠巢的一些片段,鸠巢里的女孩并不全是自愿、认命的,有些人很倔,她们被打得很惨,只因她们不想拍片,想要离开。
“如果你不听话,我就打到你听话为止。”
扇耳光,对那些女孩来说是最轻的刑罚,甚至有时候还会变成调情手段的一种。
她很庆幸自己可以离开那个地方,她以为出来之后的情形会好很多。但她忘了,鸠巢那个地方本身就是为鸠巢之外的世界而存在的。
它只不过是将现有的不敢见光的肮脏欲念汇集到一起,并不断放大。
“上课之前会打你,课间也会打你,吃饭的时候会打你,你回宿舍我也会拦在半路上打你。你还手我也不怕,反正我会定时定点地盯着你、然后打你。”
阮鱼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宛如一个疯子。
那男生想反驳两句,但看到阮鱼的眼神,立马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好,我道歉,对不起。”
“大点声,我朋友没听见。”阮鱼没有看楚欣,也没把楚欣拉过来,反正当事人双方都知道,没必要让楚欣过来,成为谈资。
“对不起,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会对别人评头论足了。”
“那我也对不起,我不该打你,虽然你嘴欠该打。”
阮鱼转过头看向钟教官和刚到场没多久的辅导员:“教官,老师好,我们刚刚已经和解了,事情解决了。”
辅导员干笑两声:“和解了就好啊。”他又说了几句充当和事佬的话,同学之间互帮互助之类的,反正就和稀泥,当这事翻篇。
程琰隐在学生堆中,面色凝重。刚刚阮鱼扇那人耳光的时候,他还偷翘起嘴角,但听到后面的“定时定点盯着你、然后打你”时,他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他能感觉到,阮鱼说那话时浑身上下散发出那股子偏执劲儿,好像她自己经历过什么事儿一样。
阮鱼,高中叁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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