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程钰发现家里有摄像头是在13岁,那年许姨去世了。
许姨走得很匆忙,一如当初来得很匆忙。他和阮鱼接到电话时,许姨已经快不行了,当时他们都在学校,虽说学校离医院不远,但对于危重症的患者来说,时间还是有点紧张。
本来阮鱼是可以见到许姨最后一面的,但因为他……表弟,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听他爸说,许姨去世之前希望把关于自己的一切都销毁掉,不想留下照片、视频之类的东西,她希望活着的人能忘却她,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快乐幸福的长大。
许姨的遗言让阮程钰十分在意,因为他妈妈在去世前说过类似的话语。
大人做事总是很残忍,丝毫不会考虑孩子的感受,当阮程钰听到“希望关于自己的一切都被销毁掉”时,下意识的想到阮鱼,阮鱼不也是关于许姨的一切之一吗?
对于从别人口中传达出的自己母亲的遗言,阮鱼没有丝毫异议,只是在看着妈妈哭。
阮程钰想到妈妈去世时的自己,那时他们还在大宅里,妈妈死后没多久,爷爷就叫人把妈妈所有的东西都烧掉,只是因为死人的东西不吉利。
爸爸和爷爷大吵一架后,就带着他搬了出来。他没有一张和妈妈有关的照片,一张也没有。
可能是感同身受,也或许借着帮阮鱼来补偿当时的自己,在许姨东西在彻底销毁之前,他偷溜进许姨和他爸的房间,意图偷一张照片。
或许“偷”本身就让人感到紧张,阮程钰全程都提着一颗心,害怕被发现。越慌乱就越容易出错,在翻找过程中他碰倒了桌子上的菱形花瓶,橘色的仿真雏菊散落一地,中间夹杂着同色系的陶瓷碎片。
在这一片狼藉中,黑色的微型摄像头格外注目。阮程钰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个黑黑的小东西是什么,直到拿起来细细看时,才恍然警觉这是摄像头。可为什么会有摄像头呢?为什么会有人在自己的卧室里安装摄像头呢?
没等他细想,便有人推门而入,那是他爸爸,陌生而又熟悉的爸爸。
阮明烛并没有斥责他,只是让他以后小心一些。但小心什么呢?是做坏事小心别让人发现,亦或小心碎片割伤手?
阮程钰举着那枚小巧的摄像头问,“爸爸,这是干什么用的?”
阮明烛笑笑,“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可是,爸爸,我现在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当初阮鱼失踪的时候不报警,为什么早在阮鱼回来之前就在她房间里安装了摄像头,为什么当时没有组织爷爷烧掉妈妈的东西,为什么许姨和他妈妈一样都是死于自杀……
一个又一个的谜团就像视频中阮鱼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缠绕着他,折磨着他。
直觉告诉他,不要去探究。正如理性告诉他,不该对阮鱼动别样的心思。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比起应该做的事情,人总喜欢干不该做的事情。有些东西一旦有一点苗头,便会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会为女孩身上的淤青气愤,更会为其身上的斑驳而情动。
道德在欲念面前,吹弹可破。
阮鱼一觉就睡到了早上八点,神清气爽,好像好久都不曾这么舒舒服服的睡过了。
没有任何人打扰,只是单纯的睡觉。
来到餐厅,毫不意外,她是最晚的那一个,但也是有点意外的,比如桌子上的白粥油条。
想起之前的牛奶三明治,阮鱼有点疑惑,怎么一下子从偏西式跳到偏中式早餐了?
但她没多问,只是轻轻咦了一声。
阮明烛轻笑着招呼她,“阮鱼,怎么了?不想吃?”
“不吃也得吃,你刚好,喝粥养胃。”明明是在关心阮鱼,但阮明烛望向的是阮程钰。
阮程钰也不避,坦然地迎上阮明烛略带警告的目光。
阮鱼没有发现这对父子之间的异常,心情颇好地喝着浓稠的白粥。
果然,一大口下去,胃里暖暖的,很有满足感。
其实,现在的她还真有点喝腻了牛奶。昨天要不是阮程钰端给她,她是一口也不会喝,光是闻着看着,就恶心的想吐。
和每个家有高考生的普通家庭一样,高考前最关心高考,高考后最关心开学。
吃饭间,阮明烛细细地叮嘱阮鱼,开学前把该买的东西准备好,别有遗漏。
絮絮叨叨说个没完,阮鱼只一个劲地点头,嗯嗯哦哦知道了。
自从妈妈去世后,阮叔叔就扮演起妈妈的角色,事无巨细地过问着她的一切。
虽然挺开心的,但真的太唠叨了啊。
阮鱼立马转移话题,“阮叔叔,程钰哥哥准备的应该比我多吧,毕竟他要去A市。”
阮程钰听到哥哥二字时,手轻抖了一下,她只会在阮明烛在的时候喊他哥哥,但好久没听到了“哥哥”。
回答她是阮程钰,“我不去A市”
阮鱼眉头微皱,眼睛快速眨了眨:“为什么不去,A大不是在A市吗?”
“我没报A大。”
阮鱼有点傻眼,按照往年的分数线,阮程钰是可以上A大的,而且A大不是他一直想去的学校吗?
几乎是脱口而出,她喃喃道,“为什么啊,那你报了哪个了?”
“X大。”
餐桌上陷入了莫名的寂静,阮鱼和阮程钰两相对望,忽然不敢再往下问。
此时,唯有阮明烛慢条斯理地喝粥,脑中浮现出那人的话。
“你儿子和你一样,身上流的都是阮家血,洗都洗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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