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薄雾冥冥,芙姝艰难地拨开芦苇荡,见到了一弯无比明亮的月。
她悄悄理了理自己的衣物,一脚跨过浮岛,身后同样响起簌簌的声响。
她回过神,确认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足迹后才继续往前走。可才走没两步,芙姝的裙角似乎被又什么东西扯住了。
她挣了两下,没挣开,当她准备踢开那东西时,小腿肚又缠上两只臂膊,一个清脆的女声自脚下传来。
“抓住你了!”
芙姝吓得没站稳,随即往左一歪,跌进了草丛中,瞬间与夏桃慕迭在一起!
身后几乎被二人压扁的谢然举起手道:“发生了何事?等等……你们压着我头发了!”
白术亦十分艰难地呼吸道:“我,我也被——唔!”
芙姝很无语地从地上爬起,发现了一个两个三个小伙伴,全都躲在夏桃慕身后,被她压得东歪西倒。
她不禁扶额:“你们……”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今日可是中秋,我们都是特意来陪你的!”
芙姝脑子当即嗡地一声:“什么?”
中秋?今日便是中秋?!
完了,她完全忘记了!
芙姝缓缓屏住呼吸,才想起来她说过要陪妙寂赏月来着……
这个时辰……他还在等她吗?应该已经睡下了罢?
芙姝的心绪一下子变得很乱。
“怎么了?你的脸色怎得这么白?”
芙姝慢慢将目光移至夏桃慕的面上,摇摇头,扯出一抹笑:“没事。”
夏桃慕捏捏她的脸颊,嘿嘿一笑:“对了,我终于会做月饼了!你快趁热吃!”
“回想起上次咱们几个人都不会做,拿着工具,对着荀兄磨的面粉面面相觑呢!”
“亏你还记得这些。”芙姝想起来了,那回是她与夏桃慕志愿相通的日子。她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旧友,定定心神,将陪妙寂的这件事暂时撂到脑后,
……
待妙寂提着东西寻过来,已经接近亥时了,明月彻底从云中显露出来,于海上倾洒下大片的月华。
他见芙姝跟几个少年人玩得很开心,至少比在他身边开心很多。
妙寂悄悄靠近那座浮岛,藏在芦苇中看她。
他其实很想像上回那样直接将她带回去,但因为她这回笑得实在很美,妙寂不知不觉地在暗处站了许久,将那个笑容牢牢记在心上,最后一个人提着东西回去了。
他从来没见过笑得这样明媚的芙姝。
……
直到后半夜,芙姝才蹑手蹑脚地打开屋门,窜进被窝里。
夜间的凉气大团大团地同她一起挤进来,妙寂打了个寒战,翻过身,攥住了她的手。
芙姝睁大了眼,发现他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她,面上没有任何一处地方表露出不快。
“对不起,我忘记了……”
妙寂动了动嘴唇,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你,你下次可以提醒我的。”芙姝垂首,咬紧了下唇,声音越说越小。
妙寂的眼底蒙着薄薄的水汽,芙姝感觉他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赶紧牵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你想同我做吗?我今日不是很累,我今日同那些僧尼编花环去了,一时编得起兴……”
谎话连篇。
妙寂收回手,他张张口,发现自己嗓音不知何时已经哑了,又竭力按捺下那股哑意,开口道:“明日,明日你陪本座用饭。”
芙姝干巴巴地应了声。
“先睡罢。”说罢,妙寂的舌根泛起了阵阵苦意。
他抱着她,抱得十分紧,芙姝没办法挣脱,伸手抚上他的肩头:“好。”
翌日,芙姝发现了床头放着一套衣物,十分精美,好像是她先前同他提过一嘴的班达拉姆的衣物……
未曾想他真做出来了。
心中那股子歉疚变得愈发强烈,她抬眼望着未紧闭的门,外头刚好有一个模样艳丽的女人端着摆好的碗筷与饭菜进来,半刻钟后,妙寂出现在门口,自己手中也提了一个食盒。
他沉默无声地坐在摆好碗筷那一边,然后将食盒摆在芙姝面前。
芙姝对他道了一声谢谢,打开面前的食盒,有雪霞羹,白玉豆腐,杂菇炖鸡,荤素搭配,卖相很好。
妙寂面前的也很好,几串经过简单炙烤过的肉,还有鲜蔬汤与五谷饭。
“你吃的是三净肉吗?好久没吃过了,我也想吃,我与你交换一点菜,你分我一块肉尝尝。”
芙姝伸了筷子过去,刚夹起来,却被他果断拍开。
“你也配用本座的饭?”
那块炙肉骨碌骨碌掉在墙边。
妙寂的面色冷得吓人,芙姝更不知他怎么就无端生气了。
“也就一块肉,不让就不让,凶什么!”芙姝不理他了,埋头吃自己的。
妙寂也缄默着,大口大口地吃着自己面前那碟炙肉,一点让芙姝得逞的机会都没有。
身旁穿着红色纱丽的女人看着他将面前所有的饭菜吃干净之后,便悄悄离开了屋子。妙寂吃完,将她的食盒收起来,然后便走了。
几日后,秋末冬初之际,阎浮提的蛇虫鼠蚁变多了,都要出来寻吃的过冬。
芙姝还写着文书,忽觉一阵窸簌的轻响,她抬眼看去,发现墙角出现了一条赤炼,它将那肉咬了一口,之后开始痛苦地剧烈痉挛起来,不到一刻钟便翻起白肚,口吐黑血死在那处。
芙姝咽了口唾沫,将那肉小心地捡起来,做了一番分析。
里面的毒药凶猛异常,用了一种阎浮提特有的一种毒草,能让人肺腑溃烂。
这样的毒并不似中原人手笔,无疑是阎浮提之人所作。
所以说……
有人要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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