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觉得自己和你一样，都是为了喜欢的

    「2018theone夏季服装广告策划会议」
    这一类会议是在广告设计的前期工作，用作让製作团队知道厂商的要求，要突出的重点，甚至有一些厂商会直接提供口号。接着，是由广告公司根据这些要求设计广告，去製作企划案给厂商决定。但是比较特别的是，这一次theone想要收集整个团队的意见，包括创想的企划部和theone的宣传部。所以，特别召开了这个会议，让更多人一起讨论首支合作的广告。
    虽然说是可以自由表达意见，但是我哪敢轻举妄动。进了来应该有十五分鐘，一来就要听很多陌生的术语，已经让我有点吃不消了。然后，大家所给的意见都很有建设性和具原因的，白板上写着甚么画面的色调和品牌的形象风格。只是特别有一个theone那么的女生说的话没有被正视而已，甚至她准备的计划书都没有被翻开过。但我确实没空想别人的事。新人的首要要求是要主动出击，但这个氛围随便说话也会显得不体面，这真的是一条很难捉摸的界线。
    「阿村，你有甚么意见吗？」欧娜一个突击成功，令有点走神的我立即紧绷起来。
    「我觉得??蛮不错。」
    话刚落地，我就感受到一股冷空气从脚底直涌上来。所有人都看着我，好像被一条无形的麻绳綑绑，使劲把我勒致窒息。欧娜没有回应我，应该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应我，会议室转眼之间又回復讨论中。
    ＊＊＊
    「我觉得蛮不错？你竟然说觉得不错，我真是服了你。」
    「烦死了！你怎么又在这里，你不是大明星吗，怎么都不用工作？」
    「欸，我是刚从才从电视台下班的，就赶来接你第一天下班。」
    「你知道吗？当时脑袋空空，在无预警底下就脱口而出了。」
    真是的！才第一天上班就语出惊人，我想能够待在创想的机会由10个百分比变成了3个百分比了吧。怎么每次离开这间公司都是带着不寻常的心情离开，就不能有一次是可以轻松地回家，然后对天大叫：「我很幸福！」吗？
    啪啪嗒嗒??
    一大堆文件夹散落在地上，一个娇小的女生狼狈地跪地赶忙收拾。定睛一看，是刚刚会议上的那个theone女生。
    「我们来帮你吧。」
    「不好意思，谢谢你们！」
    我们合力把散落一地的文件都收拾时，我却看到的一个非常吸引我眼球的封面。
    「2018theone夏季服装广告提案」
    我好奇地打开了翻阅，厚厚的一本，上面满是笔记和萤光笔画的重点，资料和构想图都准备得很充足，而且很多想法都是挺创新的。说实话，这个提案可以直接变成一个正式的电视广告。
    「你是岛小姐吗？这份提案很不错的，『衣服让你成为最独特的一个』，这个主意很有意思。」
    「真的欸，应该会让人印象深刻的，你很努力去完成这份计划书吧？」
    「是的。但是，努力又怎样，还结果还不是这样。现在这份提案也没有用了，反正主题已经定了，而且我的提案一个都不没有帮助。」她神情无奈，对着她的议案回答我们。
    在空气中也能闻到她气馁的味道。在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画面，就像是一个星期前的自己一样。拚命努力过后却没有得到对等的回报，所感受到的那种灰心意冷，我是和她感同身受的。
    「不好意思，要你们莫名其妙听我说一些奇怪的话??」她回过神来，偷偷擦去快要夺眶而出的泪光，接听了电话。
    「喂？是这样吗？我明白了，我现在立即去。」她掛掉后看了看手机，然后开始着急起来。
    「怎么了？」
    「是这样的，刚刚保姆打过来说今天突然有事过来，但我忘记了今天小孩要上兴趣课，现在已经是快6点了，要赶快去接他。」
    「你有小孩了？你看起来很年轻啊！」
    人家说了赶时间，还在这个时间说这个！
    「先别管这个，还有多少时间？」
    「离6点正下课还有13分鐘了！我要先走了??」
    还未把话说完，她打算调头就走。
    「等一下，坐我的车去吧！我（大明星）的（保姆）车是永远不会休息的。」
    他把墨镜脱下，岛小姐这才知道他的身分。终于，你发挥用处了，大明星万岁。
    ＊＊＊
    「老师，不好意思我来了。」
    「妈妈，你终于赶来了。」
    「妈妈！」
    小孩一看到妈妈，就抱了上去。
    「小花很乖，都没有哭，非常坚强对不对？」
    「嗯！因为小花知道妈妈工作忙碌，所以要照顾好自己。」热流涌上，小花的一番说话就把岛小姐惹哭了，忍不住蹲下紧紧抱住女儿，口中不断唸着：「对不起??」，似乎把压在心中许久的压力一次爆发了出来。
    我们在旁边看着这个画面，不敢想像这个小孩有多懂事，也不知道这个妈妈忍耐了多久。
    ＊＊＊
    把小花送进门口后，岛小姐转身向我们深深表达道谢：「今天感谢你们了，幸好有你们两个帮忙。」
    「别这样说，我们又作没什么事。」
    「我还在你们面前失控，真的太失礼了，只是最近工作上的事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看着她带着疲惫的身体，却仍然对住我们坚强地笑着。这一刻，我实在按捺不住心中要挣脱的想法。
    「岛小姐，我相信只要不断坚持，总有一天会得到成果的。虽然我没甚么资格由我来说这番话，因为我还没经歷过甚么值得让我放弃的事，应该说比起你的处境，根本不值一提。但是我觉得自己和你一样，都是为了喜欢的事情努力的人。我还不想放弃，所以请你也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有人看到你的努力。」
    岛小姐一边听着我的真情告白，一边思忖着甚么，最后带着微笑开口。
    「阿村，你有读心术吗？怎会看穿了我，明明我们第一天见面??不过，谢谢你，令我想起了刚刚入行的时候，都是像你一样满腔热忱。但是，坚持是有期限的，当现实不容许时，就应该放弃。现在我给自己的时间够了，应该要做一个决定了。」说完便转身入屋，关上了门。
    那天晚上，她没有跟我们说做了甚么决定。但是，我想自己可以猜到。在路上，我一直想着她的话。坚持是有期限的吗？所谓的期限应该是心目中的目标吧，如果没办法在期限前达成，那就应该向现实妥协，就放下一切努力过的事吗？而所谓的现实又是甚么？是自己的能力？因为发现自己能力不足，发现自己与工作不合适，就要另寻工作。如果是这样的话，身为无色人的我，根本连开始都不容许。还是自己的处境？刚毕业的我年纪很轻，有充足的时间让我到不同的公司试业，然后双亲仍有能力工作，所以在各方面都容许我为梦想坚持。但对岛小姐而言，她已婚育有一女，工作需要的时间加上家庭的事务让她疲倦不堪。而且对小花来说，她的童年只有一个，如果岛小姐忙于工作，她就会错失和女儿一起成长的时光。如果这样分析的话，她确实应该辞职，放弃梦想，然后好好陪女儿。但是，决定是否坚持下去真的是要这样分析吗？
    那说到底，坚持的理由究竟是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