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过去与未来的接驳（九）

    看到自然之子朝自己攻过来，菲德尔急忙张开早早备好的结界。她很清楚，相比纯近战的死骑领主，自己这种纯魔法的类型才是最容易被击破的。
    精灵风格的繁复符文重重叠叠垒在一起，庞杂的数量让大神官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已经无法再给与神力的圣物。娴熟的手法再加上对元素精准的掌控，绝非混血可以做到，吸血女王的原型一定是纯血精灵，而且是拥有古血统的精灵。这或许是她使用半精灵外貌的原因——为了隐藏出身和本来身份。会是谁呢？
    将近百年死亡的女性高阶精灵筛选了一遍，阿丽西娜依然没找到能对上号的。
    “我不允许。”
    大主祭略显黯哑的嗓音将大神官从思绪中拉回，视线一移，就见内厄姆单膝跪地，一脸决绝的请战。
    “在晨曦被驱逐的当下，没有神术的庇佑，我们根本无法与亡灵正面对抗。”
    “但是……”
    “你也听到了，霜寒称他为四重化身。哪怕只有三重，也足以应付眼下的危机。”
    “可……”
    内厄姆剩下的话被弗朗切斯卡凌厉的眼神硬生生遏制，哪怕是被命令前去监视多伊尔，大主祭都没有过如此强硬过。
    “我知你是担心自然之子以一敌二，可我们非但帮不上忙，还会成为他的累赘，不去拖累是最正确的做法。”阿丽西娜缓缓摇头，眼里同样有让内厄姆不解的坚决。
    为什么？林克不是敌人啊？为什么要如此敌视一个还在舍身与亡灵对抗的盟友？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新都早已被叛徒攻破了。内厄姆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缘由。
    巨大的爆裂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吸血女王狼狈地退到死骑领主身后，她那让精通神术的大神官都畏惧的复杂结界已不复存在，鲜红的宽大裙袍子被烧得几乎衣不蔽体，蛛网状的撕裂伤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会让人产生她是一具栩栩如生人偶的错觉。
    菲尔德抿着唇吐出‘破法’二字，她的结界虽算不得完美，但在物质界却也鲜有能轻易击破的，可对上自然之子……她对元素的掌控毫无作用，耗费精力缔结的契约顷刻间就被瓦解，足以抗下大神官最高神术的防御也随之崩溃。
    难道是真的？他拥有四重化身。可……掌管魔力的水之柱早在几千年就被侵蚀发狂，连同眷属都沉入魔力之海最深处，他又是怎么获得认可的？
    【你也是昏头了，作为元素在物质界的最强掌控者，柱的使徒，自然之子拥有最高的元素操控权限，别和他拼法术，没见霜寒那厮不肯现身而是要我们撤退吗？】塞伯利恩语气不善地提醒同伴，其实自己心里同样没底。和林克上一次交手他还是晨曦的骑士，对仅只有地之柱一重力量的自然之子也没有讨到半点好处。
    “你以为我傻么？最为精通神术的家伙也不肯现身……可我不甘心，花了如此多时间和精力布置，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菲尔德岂会不知和自然之子比拼法术赢面不大，可不用法术，难道要叫她对于拥有预知能力的神使使用神术吗？岂不是更加没有胜算吗。
    塞伯利恩当然知道德菲尔在想什么，它召唤出新一波的怨魂，并在在怨魂飞出的同一时间高高跃起，双手握剑猛力一劈。没有任何魔法加持，只是纯粹的力量，转化亡灵后他不愿也不喜修习法术，将从死神处得到的力量悉数用在强化自身上，这看似平凡的一击所蕴含的力量，足以摧垮一座坚固要塞的城门连同整个城垛。
    林克既没有选择赤手空拳去挡，也没化身为白鹿对抗，而是召出了许久不曾使用的圣物——加索斯的祝福。相触的一瞬，一个巨大的黑色骷髅头投影凭空出现，以晨曦教派总部所在为中心，涵盖了十分之一的新都。裂开的上下颌骨似乎在嚎叫，空气也产生了明显的震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内厄姆正觉奇怪，心脏忽然剧烈收缩，犹如被千根针扎似的，突然而来的剧痛让以忍耐力著称的黎明骑士都发出了无法忍受的痛苦呻吟。
    怎么回事？！
    不等他想明白，大脑也跟着一阵钝痛，视线亦随之模糊。隐约看到林克以极其缓慢的动作挥动手臂，
    那只带着电光的奇怪叉子将死骑领主甩了出去的同时，诡异的黑色骷髅头以及让人浑身难受的疼痛都一并消失了。
    在空中翻了两圈才落地的塞伯利恩灵魂之焰剧烈的颤动，和格兰瑟姆要塞外只会用神罚御敌的菜鸟不同，眼前的这一个已经能准确的掌控自身所拥有的力量了。不但接下了它的攻击，还化解了蕴含其中的诅咒，来自死神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攻击——即死。这是死神的招牌神术，任何有生之物都无法完全规避，即便是法师、神职者等拥有异能者，也只用靠自身能力来抵抗。施术者的能力越强，所施展的即死自然也越难以抵御，到了三大领主的位阶，物质界能接下的也只有大主祭这种拥有特殊对立阵营的强者。
    菲尔德快速扫视了四周，自然之子不但自己防御了塞伯利恩的即死，居然还分神给会被波及到的晨曦教众也施加了结界，半透明的荧光在充斥着黑气的死亡之力中分外显眼。
    魔力的水，力量的火，治愈的地，林克已经展示了三重力量，剩下的风……那把带有风元素的奇怪武器就是最好的证明，确实是拥有四重柱化身之力，这样的自然之子别说是他们两个，就是三大领主齐聚也不一定能战胜。难怪霜寒那家伙不肯现身……可恶……
    菲德尔甚至可以想象出霜寒用它那特有的语调嘲笑自己的情形，虽然不甘心，但他们确实该撤退了。顾忌新都的人类，自然之子也不会放开手施展神术，这是全身而退的好机会。
    “我们撤。”
    塞伯利恩的指骨咔咔作响，比起吸血女王的不甘心，它还有怨愤。不论是过去的贝法斯特还是现在的林克，这家伙都好似它命中注定的克星。
    “塞伯利恩！”见死骑领主巍然不动，菲尔德低喝，“撤退你还有机会，如果留下，你连机会都没有。”
    塞伯利恩微微侧头，膨胀的灵魂之焰将它的头骨都映照成妖异的深蓝。就在菲尔德以为脾气火爆到转化都没有改变的死骑领主要犯傻的时候，它掏出了从来不用的卷轴，上面有死神亲赐的神力，可直接传送回位于魔力之海的死神之座——不死帝国的大本营。
    这家伙，跑的倒快……
    瞥了一眼一脸讶然的自然之子，吸血女王也使用同样的办法撤退了，失去了两位领主的坐镇，在城内四处制造杀戮的亡灵顿时犹如散了架的木偶，任凭死灵法师如何驱使都不再动惮。
    瞪着塞伯利恩遗留在地上的漆黑脚印，林克不得不承认自己大意了，神术传送，即便是拥有柱力量也很难在神术启动之后拦截。他本想在这里将恩怨做一次了结，却不想那家伙居然跑了，要换做以前……呵，转化成没有感情的亡灵反倒不如活着的时候无畏，我宿命的敌人果然只有霜寒。
    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阴云随着亡灵的离去而散开，投射下的阳光却没能驱散幸存者心头的阴影。相互搀扶起身的信徒一脸茫然无助，在晨曦被驱逐的如今，他们还能依赖谁？
    转身，手持加索斯的祝福，林克直面早在穿梭时空之前就提防的晨曦教众。褪去了青涩，已显老成的面容让唯一还站立着的弗朗切斯卡忍不住在心中一叹。
    【若异界织命者获得四重化身，倾全教之力都要将其击杀。】
    神谕降下的那一刻，他的不解和矛盾丝毫不比内厄姆少。这位来自异界织命者的成长，既有他的暗中推波助澜，也有他不为人知的处处阻挠。
    四重化身，想要获得早已被腐蚀的水之柱的认可，必须返回过去的时空，而拥有这一能力的，只有掌管时间与空间之力的光明与混沌两位初代。身为一介凡人，弗朗切斯卡自认活不到林克集齐四柱化身，所以他早早派遣作为继任者培养的内厄姆到自然之子身边，既是保护，也是监视，未曾想，那一刻会来得如此之快，远远超出了他和晨曦的预料。
    看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弗朗切斯卡心头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难道……不！不可能吧……
    直至这时，内厄姆等人才从死骑领主即死攻击中缓过劲来，“刚才那是什么？”
    “亡灵的即死攻击，我也是第一次见领主使用。”阿丽西娜不比内厄姆好受，神力尽失的她无益于普通人，肉/体的强韧远不及身强力壮的男子。
    “即死？”身为黎明骑士，内厄姆当然见过即死，和低阶的即死施展出来的效果完全不同，“不是应该……有……”
    仔细回想，黑色骷髅头确实发出了让所有生物都会死亡的呼号，可为什么他没听见？空气仿佛被什么阻隔了，耳朵在骷髅颌骨长开的时候好像聋了似的，什么也听不到，只有身体能感觉到随着神术施展而颤动的能量。
    难道……是林克？
    “是他……”阿丽西娜视线低垂，不愿去看片刻之前挽救了这里所有人性命的恩人。与毫不知情的内厄姆不同，作为辅佐官，她被大主祭告知过晨曦的神谕，也发过誓，若有机会，必会除去获得四重化身的自然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