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觉得少女的反应不错的朱至,突然决定再看看。
“并非如此。”少女失望的是朱至在听到她那一番话后竟然如此冷淡。秦王,并非不可依靠,可是这样的依靠远远不够。
否认之后,少女也是个聪明的,立刻与秦王低眉垂眼的拜道:“望秦王庇护。”
秦王也不是第一回 被人求着庇护,但他觉得眼下的情况有什么不对劲。
面对少女所请,秦王干咳一声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好说,好说。你叫什么名字?”
朱至跟人聊了半天了,竟然也没想问问人叫什么名字,过分。
名字啊,秦王问出来并没有意识到什么 ,但少女微微一愣,像她们这些女子有几人有名?
朱雄英显然想到,连忙岔开话题道:“家中如何称呼你?”
少女突然迎视朱至道:“收养我的人家姓陈,唤我二娘。望请郡主赐名。”
名,有了名,甚至是朱至赐她的名,这就是她的筹码。
朱至一听便明白这位陈二娘子打的什么主意,可是,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若能让她为自己争出一条活路,朱至有什么理由拒绝。
“亘,陈亘。”朱至并不推辞,取这个字。
亘者,亘古也。陈二娘子甚喜,朱至既知她所图为何,却也愿意助之一臂之力,岂能不是她的幸事?
“谢郡主。”陈二娘子,不,应该是陈亘立刻朝朱至拜谢之。
秦王多少也能听懂意思,对朱至取这个字,拧起眉头道:“女孩子家家取这样的字是不是不太好。太硬了。”
朱至耸耸肩并不在意的道:“有什么不好的,我觉得挺好的。”
名字是陈亘求朱至所取,朱至取了,陈亘自己也是相当的满意,那就没有什么问题。
“我也觉得很不错。”朱雄英有朱至在前,从不小看于任何的女子,包括眼前这位陈亘。
朱至取这个名字很不错,至少朱雄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得,侄子都说挺不错,秦王还能再说什么?说多了讨人嫌罢了。
“不过,她说的话只能代表她自己,你们就算不愿意再归家,怕再被卖多一次,我能理解,却也希望你们能慎重。如果你们实在没有别的地方落脚,我可以为你们谋一条生路,但这条路绝不会容易。”朱至不是不信陈亘,只是陈亘确实只能代表了自己,其他人是怎么想的,朱至须得要一句准话。
十几个女子啊,都不小了,她们留在此处,想必也都清楚的知道,再回到她们曾经的家,结局会跟现在一样。
只是不知道这一回她们还能不能有这个支运气,碰到朱至出手相救,免于落入为奴为婢,甚至是烟花之地。
“我们不想回去,我们也回不去。求郡主太孙给我们一条活路。我们吃得不多,我们会干活的。”比起陈亘的冷静,寻常人家的女子面对被父母所弃的事实,她们心里难受得很,却又不得不接受。
本来她们放弃了挣扎,结果碰上朱至,她们自然要紧紧捉住朱至这根救命稻草,拼尽全力也要自救。
“对,我们回不去了。家里太穷了,我们就算回去,最后也会被卖掉。郡主,求郡主收留,给我们一条活路吧。”几十人不管之前听懂多少朱至和陈亘的话,此时都将希望寄托在朱至身上,希望朱至可以伸出援手,至少给她们一条活路。
“都起来。”朱至看着跪下的人,依然不习惯,亲自上去将她们扶起。
一个个偷抹着泪的女子们希冀的瞅着朱至,就盼着朱至能说出他们最想听的那句话。
“放心,只要你们不懒,你们能养活自己的。”朱至终是硬不下心肠,她也不可能视而不见,看着这些受尽磨难的女子再落入他人毒手。
有手有脚有本事的人,想养活自己是什么难事吗?
朱至知道这个世道的人不容易,而她要做的从来都是带动地方经济,让更多的人富起来,也让百姓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自然,眼前这些被家人舍弃,好不容易逃出虎口的人,也是她要帮助的对象。正好,西安的生意也差不多该启动了。
“谢郡主,谢郡主。”连声的道谢,一干人是真心实意感谢朱至出手。
陈亘方才一再相请,朱至都只将事情丢到秦王头上,怎么都不愿意收下陈亘,而今却把事情全都揽在身上,这变化难道以为没有人看明白?
不过对陈亘而言这一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朱至出手。
是的,在陈亘看来秦王比朱至差远了。
君不见从头到尾秦王就没吱过声,朱至把他扒拉出来的时候,他尚且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指望秦王的话,大概她们真就得饿死。
“不必谢我,我只能给你们一个机会,将来你们的日子过成什么样,更在你们自己。”朱至坦荡面对陈亘打量的眼神。
对啊,她对陈亘就是不怎么相信,为此不惜拒绝陈亘。可是面对一群傻呼呼好像天都塌了的女人,们朱至愿意真心呵护,好让她们能得一席容身之地。
方才对朱至未必没有失望的陈亘,此刻再一次双目发亮的望向朱至,朱至不是不管她们,她只是尚未确定她有何目的之前选择谨慎,不轻易许诺,也不轻易说出落人于柄的话。
“此孩童并非无家可归,偏偏不肯回去,不知如何处置?”眼看朱至把人安排好了,祝娘赶紧推出刚刚硬是插队到被家人卖了的队伍里的男孩。
不想男孩一听祝娘的话那叫一个不乐意,“我怎么就不算是被家人卖了的?我家谁都不要我了,否则怎么可能我都失踪半个月了,也没有人来找我?”
朱至挑了挑眉问:“哪里的孩子?”
祝娘立刻在朱至的耳边说起孩子的来历,听完后的朱至瞥过男孩道:“我安排人送你回家。”
不料男孩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我不回。死都不回。那不是我的家了,他们都不要我了。”
要是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朱至真就信了这孩子定是在家受尽了委屈,这才会觉得家里人都不要他的话。
可是祝娘禀告的事绝不会有假,朱至听着熊孩子的话毫不犹豫的道:“既然有家不想回,不必理会他,让他饿着,我们只帮真正有需要的人。”
说到这儿,朱至瞥着男孩道:“他竟然觉得家里好吃好喝好玩的供着他还对不起他了,看来是想尝尝苦头,岂有不助之一臂之力的道理。让人跟着他,别管是谁想给他吃的喝的,都给他们解释一下,这一位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有心出来吃吃苦头,谁要是不让他吃苦,就是跟他作对,他会不高兴的。”
朱雄英听着这话没能忍住的笑了,秦王瞠目结舌,这种事朱至也能干得出来?
“你,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如此心狠手辣?”面前的男孩长得白白净净的,很是招人喜欢,一路走来,就算落入人贩子的手里,男孩也是不操心的,毕竟他这一张嘴想哄人高兴,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
没想到会碰上一个朱至,也不知道祝娘到底跟朱至说了什么,朱至竟然有心治他。
听着朱至吩咐人办的事儿,男孩惊呆了。朱至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半点同情心都没有?
他都说了他不想回家,肯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他受了委屈待不下去,他才跑出来的。
“你长得也挺好看的,怎么做事没点轻重。”朱至可不是被人夸两句就觉得自己挺不错的人,对于眼前的男孩拍马屁的行为嗤之以鼻。
男孩明显没有想到,自己夸人竟然没夸好。
“把人赶出去,咱们这里不养闲人。”朱至才不管那么多,第一时间下令把这熊孩子弄走。
“不,不是,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个孩子,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你们把我丢出去,万一再有人贩子把我捉起来了怎么办?你们不管我死活吗?”男孩眼看有人过来要把他推出去,真是知道慌了。
“你敢自己跑出家,敢不回家,就该料到最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跟我年纪相差无几,怎么?我尊重你的决定,由着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你反而不乐意了?”朱至作为一个专治熊孩子的人,岂不明白怎么才能让熊孩子老实?
哼,没有吃过苦头的熊孩子,总觉得家里人给他点脸色看,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不知道天底下的苦,他尝过的太少了。
男孩怎么也没有想到会碰上朱至这样的对手,压根不在意把他这么推出去,会有什么样坏的后果。
“都听好了,这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跑出来就是体验生活的。所以,把你们的口粮给他吃了,饿着你们自己,别以为自己有多高尚,又有多么舍己为人。你们吃饭是为了活命,他跑出来不吃饭是为了玩。”朱至这张嘴也是厉害,直接将差距摆出来,让在场内些心善的人想清楚了。
为了活命吃饭和闹着玩不吃饭的人,他们的差距是巨大的。所以不要将心比心。有的人不值得。
“推出去。”朱至该解释的已经解释完毕,立刻催促人麻利的把男孩推出去。
“你们不能这样子对我,我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不让我留在这里?”男孩急得不行。他要是被扫地出门,接下来是什么?住哪里?
真让他回家,他根本不想回。
“我刚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这里只留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而你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朱至刚刚已经把话说的挺清楚的,这么一个小子揣着明白装糊涂,朱至可不惯着他。
“我怎么就不需要人帮助了,我都说了我无家可归。”男孩大声的反驳。
朱至冷冷一笑道:“你的来历我要是没有弄清楚,我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所以你还要继续狡辩吗?”
迎向朱至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男孩儿半响说不上话来。
“你要是自己离开还能为自己留点体面。倘若你执意不肯自己走,也别怪我手下无情。”朱至既然说了不会纵着眼前的熊孩子,不管熊孩子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都不可能留下熊孩子。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跟我们家的人是一伙的。不留我,不留我,我还不在这呆着呢。”男孩恼羞成怒,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朝外跑去。
朱雄英错凑近问了一句,“谁家的孩子?”
对呀,谁家的孩子这样的脾气。
“沈家的。”朱至如此回了一句,朱雄英一顿,当然想起了朱至和沈家的合作。
别说朱至和沈家了,就是朝廷和沈家这些年来的合作也不少。
“看在沈家的面子上还是让人看着点,莫让人出了意外。”朱雄英叮嘱朱至一句,以大局为重,别跟一个孩子赌气是不是。
没想到朱至听到这话摇摇头不以为然的道:“沈家自己的事还轮不到我们帮他操心。他们早就派人来找人了,找到了也不出手,甚至跟祝娘打了招呼,就是想让这熊孩子吃吃苦头。既然他们帮了我们不少忙,咱们也得帮帮他们才对。”
说到这里,朱至转头冲祝娘昂昂头道:“刚刚我嘱咐你们的事,你们照办就是。派人盯着点,不能让人收留他或给他吃食。”
既然沈家的人请朱至出手,朱至没道理不帮忙。
当然,朱至这手段从来不温婉,也不会心疼孩子。
朱雄英让朱至派人盯着是害怕孩子出了问题,没想到朱至安排人盯着,却是盯着不让任何人帮助这孩子。
一时间,朱雄英的心情难言的复杂,秦王在一旁没能忍住道:“将来谁要是投生到你家肯定得惨。”
不料朱至给了秦王一记白眼,极是不认同的道:“自己的孩子没教好,把人放出去祸乱百姓,祸乱朝廷,然后丢光自己的脸挺好。比起丢脸,难道不是丢了性命,牵连全家后果更严重?”
后面这话秦王不太认可了,赶紧道:“你现在是郡主,是未来的公主,谁不长眼的敢让你丢了性命。”
朱至昂起下巴板起脸严肃的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我只是一个郡主而已,我的孩子将来也不过是寻常的勋贵罢了,有什么资格无视王法?
“大明的江山是爷爷他们千辛万苦打下来的,我们既没有出什么力,也不该仗着身为皇子皇孙便无视王法。
“别人怎么着我不管,在我手里谁要是敢无视大明律法或者做出有损大明的事。一个都休想劝我手下留情。”朱至一副公平公正,绝不徇私舞弊的样子,秦王相信她能做到。
毕竟这么多年以来,秦王看着朱至以身作则,从不触犯大明律令的事,当然也就有了资格约束旁人。
这也是为什么,秦王每回在朱至的面前总是直不起腰的原因。
必须要说句公道话,朱至纵然年纪尚小,却十分通透,该守的规矩从来不越。有时候秦王都在想,小小年纪的朱至怎么就能够约束自身?自家大哥到底是怎么教的侄女?
反思自己后的秦王不得不想,莫不是他这个失败品让太子有所启发,所以在教儿子和教女儿的事情上,更上一层楼?
看看朱至和朱雄英,又懂事,又聪明,多让人省心啊。
不对。对于太子来说,朱至和朱雄英的确挺省心的。可是对以后的人来说,按朱至这样严格的要求,谁碰上还不是谁痛苦。
“以后谁要是当了你的孩子,可怜。”朱至还没长大,就已经这样严格要求于人,秦王不得不说,真要是当了朱至的儿女,以后的日子不定有多难过。
“二叔。”朱雄英第一个没能忍住的提醒秦王。话别乱说。
“行行行,我不说了。你们两兄妹爱怎么着怎么着,我只管听你们的话做事,哪有资格教你们呐?”秦王一向不傻,这点自知之明虽然看着朱至和朱雄英为他们觉得累,但也不得不说,要不是他们两个靠谱,秦王能有现在这悠闲自在的日子过吗?
总是要有个人受累的,朱至和朱雄英受累总好过他去受累。
亏得朱至和朱雄英不知道,秦王这会儿是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否则非得把秦王吊起来打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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