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普通的鲤鱼民封,也只这一张藤纸。云弥将其迭好,收进滑石盒里。
寻春好奇:“是二娘子吗?”
小娘子临行前,二娘子可是跟着操了不少心。只是最后又加油鼓劲,叫娘子别错过公主创造的机会,借机拿下殿下。
真是单纯。
不是。但应当也不是意料之外的人。
“是呀。”云弥低头斟茶,“她叮嘱我,多同殿下聊天。”
寻春的语气欢欢喜喜:“二娘子可不知道,哪还用聊呢。殿下可是把小娘子捧在手心——”
“寻春。”云弥轻声制止,“这话太砢碜了些。”
寻春小声驳一句“本来就是嘛”,高高兴兴收拾被褥去了。
云弥坐在这张粗制木桌边,支着额头,微微沉思。
从她离开长安前阿娘的反应来看,纵使自己的猜测方向有错,也绝对碰到了边沿。
她已知的有——阿娘是十七年前定襄战败后来到阿耶身边的,所以自己十六岁;阿娘同薛其翼有关联;以及最让她想不通的,阿娘为何会说突厥话。
但当自己以叛国罪名试探时,她的激烈抗拒也不像作伪。
就算不是,辛雾,魏瑕,还有那位这些年始终远在西平郡镇守边关的大将军薛其翼,同这场皇帝一朝最惨痛的战争,都分不开干系。
她还知道,李承弈必然是察觉了什么。
这郎君在情爱上如何犯蠢都不奇怪,好的坏的从始至终一直只是她来承受,早就习惯。但应对这些阳谋阴谋,他唯一的劣势是年轻。
十七年前,他不过五岁。一无所知,所以寸步难行。立储的头两年里,他也不能太过激进。
但如今慢慢不同了。所以魏瑕逐渐有些怕他,怕他手伸得越来越长。
以中原视角,回纥在西北,契丹在东北,庞大的突厥汉国矗立于两国之间。他绝不是心血来潮,听闻五原、榆林遭难才要一意孤行巡视边地,这大概率是个借口,更准确的说法,是契机。
他来过国公府,问清楚了当年向契丹求助一事。同行的那位回纥语译人,也是两月前就从抱罕郡召回。
根本不是临时起意。只靠蔺觉山一张嘴,哪里能左右他的决策。
还有那个蔺觉山……说来说去,都绕不开“定襄”二字。
定襄,太多谜题都在定襄。
她并不很怕。这么多年,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接受任何真相。
但云弥有时更会想,皇帝本就是中正君王,又教出来了这样一位储君,不知阿耶,究竟在执拗何事。
*
“去哪里?”云弥不肯再走,止住脚步,“再往前就是陇西大营了。”
“我就是想去这里。”衡阳叉腰,“阿兄今日就在此处检阅驻军。”
“陇西上个月才事定,他自然会来。”云弥扯住她衣袖,“军营非等闲之地,贸然闯入不妥。”
“偷偷摸摸让啸捷带进去不就好了。”衡阳压低声音,“你不好奇吗?我还从未见过部曲操练,听说陇西一带兵士很是英猛。”
“殿下不会放你进去……”
“不是有你在吗。”衡阳不以为意,“你来了,他总不能将我们拒之门外。”
“衡阳!”
“你不想试试吗。”衡阳突然靠近,微微低头看着她,“檐檐,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阿兄对你的底线吗。”
她长得高,这样的目光隐隐有着迫视感。云弥疑心自己多想,怎么会觉得衡阳此刻,有些令人警惕:“我不必试探这个。”
衡阳静看她三秒,抱胸道:“檐檐,我们之间可不兴揣着明白装糊涂。”
云弥错开眼。
“你这次既同我出来了,回去再不嫁,是不是说不过去。”衡阳直接道,“你也不用拿那套说辞搪塞我,阿兄就算要变心,那也是日后的事了。你不嫁给他,又还能看上哪位郎君?就算瞧上了,我阿兄能同意让旁人娶你?你的借口分明就立不住。”
她说的都对。云弥承认自己介意妾室,也顾虑他应该是做不到;可她同样不知道,如果她只是一位寻常贵女,如果没有对阿娘身份的顾虑,会不会抛却未知的以后,就这样同他成婚。
“你瞧你,无法反驳了。”衡阳点一点她的额头,大声道,“总之,你别管舅父了!嫁了再说!你能吃亏吗?”
“静言。”云弥不得不也抬高音量,打断她,“我同样不明白你。即使来日的太子妃不是你的亲眷,他也不会轻慢你。他对你有感情,且只是兄妹之情,不受利益权衡。你实在是不必将筹码压在我——”
衡阳忽然一把捂住她的嘴,瞪大眼望着她身后。
云弥心一僵。
连转身都不敢。
啸捷已经埋下头去了。
他是真不懂,两个小娘子,平时一个比一个机灵,怎么就跑来这里争吵。
吵着吵着,郎君更在意的那个,还说出“即使来日的太子妃”这种伤人话。
衡阳脸都皱成苦瓜颜色,看见自家阿兄茫然表情,心里酸了一酸。
1鲤鱼民封:民封官封,民间信封不带官印。古代信封封口习惯,画两条鲤鱼。
2滑石盒:化妆盒。
3砢碜:肉麻^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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