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麦小步踏在马场的青草地上。
速度逐渐加快,陈用吉朝前俯身,窈娘也不得跟着他俯身。
“马速快了,便得低下身子。记住了吗?”
他几乎贴在她耳边,湿热的呼吸吹拂在她耳侧。
窈娘有些不自在,别开脸答道:“记住了”
至于记没记住,那就自由心证了。
又绕马场一圈,陈用吉便要接她下马休息。
阿麦却打了个响鼻,蹄子刨刨脚下尘土。想来是没有跑尽兴。
“就不能再跑几圈吗?”
窈娘抚了抚阿麦的颈部,掌下马鬃蓬松。她有些不舍。
陈用吉抿唇,“你若是想,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窈娘警觉起来,“什么条件?”
“七月七日乞巧节。宫外有游园会,到时候你跟着我一起。”
能出宫!
窈娘心里痒了痒,可是她转念一想,七月七日,岂不正是七夕。牵牛织女赴相思,她跟陈用吉一起去游园,那算什么······
“我不去!”
窈娘松开了缰绳,阿麦似乎察觉到了自己马上又要被关进马厩里,使劲打了个响鼻,大大的眼眸中都透出小小的失落。
被阿麦湿漉漉的眼睛盯着,窈娘心里一颤——能出宫,总也不是什么坏事。
陈用吉定定看着她,眸光湿润。
他方才牵着阿麦在马场中走了好几圈,额上本来就湿了汗,此时垂着头,看起来真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模样。
窈娘别开脸,咬牙道:“好吧。”
*
接下来的日子,陈用吉仿佛转了性。
他似乎是真的一改前尘,从此不再逼迫窈娘。
夜里来西园歇息,也不过只是静静抱着她睡,再也没逼她做过那种事情。
窈娘只当他是心血来潮,不久就要故态复萌。
她一直提醒自己,不要放下戒心,不要再相信他,可人都是有惰性的。近月余,陈用吉还是那副冷静温柔的样子,窈娘的警惕心便也慢慢放下来。
七月初七那日。陈用吉早早要宫人帮她换了衣衫,带着她坐马车出了宫。
熟悉的红墙从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长街小巷中熙熙攘攘的游人和摊贩。窈娘小心掀起车帘,窥视着外头的热闹,慢慢就看得入了迷。
“你从前没逛过七夕的庙会?”
陈用吉冷不丁出声。窈娘一惊,若无其事掩好车帘。
“没有。”
她自幼不曾出宫,哪里的机会逛什么庙会。
“他也没有带着你来过?”
陈用吉抿唇,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又提起了林稼。本来今日是七夕,眼前的女子对他的抵触似乎消了大半,他不该提起他,偏偏就是忍不住。
窈娘弯弯唇,假笑道:“没有,去岁从宫中出来,那时候提心吊胆。只怕你再将我抓回去,哪有心事逛什么庙会。”
陈用吉垂眸,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
窈娘又去看车外情景。
“我少时来过京畿之地,倒是有幸逛过七夕庙会。”
男子淡淡道,窈娘抬头,有些愕然。
“那年浙右的岁贡,是由我小叔父来押送的。我年少贪玩,心性不定。趁着他们在客栈休息的空荡,带着仆从跑出来,就在这十里长街上逛了个痛快,我记得那时候,街上是有卖面具的。”
陈用吉掀起车帘,果不其然,摇摇望见一个小摊子。
上头摆着各式各样,造型各异的面具。
他就地带了窈娘下马车。到面具摊子前头,随意指了两个面具。
“这两个,我要了。”
摊主见他随手递来两颗金珠,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忙不迭将面具交给了他。
陈用吉将一个丑鬼面带在自己脸上,一个递给窈娘。
窈娘看看手里的面具,又看看陈用吉脸上的那个丑面。
没忍住,还是抿了抿唇。
“看来京畿风情一如往昔,当年我便买了这样两个面具,一个给自己玩,一个想带回浙右,送给我·······”他忽然停顿,窈娘有一搭没一搭听着,随口问:“送给谁?”
隐藏在丑陋面具背后的眼眸清而透亮,此时忽然冷下来。
“没什么。”
陈用吉不肯说,窈娘自然不会强求。
她的手被陈用吉挽住,七月的夜晚,白日的焦灼仍未散去,挤在人群中,一会儿就出了汗。
但是陈用吉仍旧没有放开。
顺着人潮,窈娘忽然晃见路边摊上的糖人。她有些好奇,陈用吉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神色一软。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窈娘低头,跟着他到了糖人摊上。他低声与摊主说了些什么。留着山羊胡的老摊主笑眯眯的,手中竹签捞个几下,一个依稀是女子模样的糖人就成了型。
老师傅又点饰一下,伸手递给窈娘。
“这是我?”
这糖人左看右看,无论是模样还是衣着,都跟她十分相似。
老摊主又仿照陈用吉做了一个糖人,递给窈娘。窈娘接过来,在手里转了转,头怏怏低下去。
陈用吉见到她那模样牙就痒痒,森森一笑,“再做十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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