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当天深夜，诺亚独自驱车离开，没有和任何人道别。
    莉莉丝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闭门不出。直到第三天下午，才下楼，跳进后院的泳池里，发泄似地游了好几圈。
    雪儿抱胸站在岸边，脚尖不耐烦地点着地面。
    莉莉丝游到筋疲力尽，抓着泳池边沿，撑起手臂想爬上来，却被雪儿一脚踢回去，扑通一下，溅起巨大的水花。
    莉莉丝呛进几口水，狼狈地咳嗽着，抹了把脸，仰头瞪向岸边的雪儿。“你干什么！”
    雪儿情绪激动，语速极快：“你终于打算开金口跟我说话了是吗？我还以为我什么时候有了超能力，变成隐形人了呢！不然你怎么老是看不到我，只看得到你自己！”
    莉莉丝浮在水里，求饶：“雪儿，我累了，你先让我上去。”
    雪儿傲娇地哼了一声，弯腰拽住莉莉丝的胳膊，拉她上来，还顺手把浴巾丢给她。
    莉莉丝用浴巾擦干身子，坐到躺椅上，看雪儿还站着不动，抱住雪儿的腰拉她一起坐下。
    “对不起嘛，让你担心了，我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雪儿叹了口气：“莉莉丝，你把我当朋友吗？我一直在等你和我聊聊。”
    雪儿撩起莉莉丝耳边的碎发，动作温柔，莉莉丝一怔。
    “我很怀念以前的莉莉丝。我希望她回来。”
    莉莉丝嘴硬：“我就在这。”
    雪儿失望地摇摇头：“不，莉莉丝不会被轻易打败，她任性，狂妄，不可一世，为所欲为，从来不会在乎俗人的看法。你这个意志消沉的傻瓜，才不是她。”
    莉莉丝苦笑一声：“谢谢你的夸奖。”
    “珍妮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她会开心吗？这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惩罚自己，把所有人都推开？”
    三天前的深夜，诺亚也是用这样失望的语气，质问她。
    “莉莉丝，你想让我离开吗？”
    莉莉丝缓缓开口：“人总要为从前的任性付出代价，不是吗？雪儿，有一部分的我，已经跟着妈妈一起死去了。”
    “那又怎样，你以后就打算做个行尸走肉？”雪儿厉声质问，“在这点上，诺亚比你好太多，我们有时候骂他没心没肺，可他比我们都坚强。”
    莉莉丝心中酸涩，又回想起诺亚离去的背影，孤独寂寥。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会不会突然打个喷嚏？呵，莉莉丝自嘲地摇摇头，她这样阴晴不定的性格，是个人都会受不了吧，斯蒂夫是如此，诺亚……诺亚肯定也忍受够了。
    她就是故意刺激诺亚，逼他离开的。雪儿说得对，她推开所有人，就是不想让他们再因为她，受到任何一丝伤害。可是，这样做又能弥补什么呢？
    这时，她听到雪儿清脆的声音，穿透混沌的迷雾，直刺进她心底。
    “莉莉，我们都需要你。”
    莉莉丝低下头，看到雪儿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密不可分。
    爱不是放手，爱是陪伴。
    莉莉丝鼻子一酸，抬起头，冲雪儿绽开一个感激的笑颜。雪儿也释怀地笑起来。
    两个女孩拥抱在一起，就像小时候每一次闹别扭又和好如初的时刻。
    雪儿把莉莉丝的手机递给她：“那个拍特工片的导演，一直想来见你，被我找借口拒绝好几次了，我实在想不出理由了，你自己跟他说！”
    莉莉丝推开手机，有些抗拒：“我都宣布息影了，现在复出不是找骂吗？”
    “辞职也得把工作交接完再走吧，你就当拍完这部，给你的演艺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呗。”
    莉莉丝吐槽：“你这个语气好像我经纪人啊，恨不得我全年无休。再说了，我可不认为一个花瓶角色会是一个完美的句号。”
    雪儿叽叽喳喳输出一通：“你不想做，有的是人抢着做花瓶上位呢。我可不想看到苏珊娜这种虚伪的人名利双收，取代你成为下一个巨星。你就当给我报仇好吗，我的后脑勺现在还会疼呢！”
    莉莉丝破涕为笑，揉揉雪儿的脑袋，哄她：“喔唷，我的宝贝雪儿受了好大的委屈呢。”
    雪儿把手机扔到莉莉丝怀里，莉莉丝无奈，打给库特。
    库特很欢迎莉莉丝的回归，莉莉丝重新投入到紧锣密鼓的训练中，每天练器械增肌，在营养师和教练的监督下规律饮食，身体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硬朗而结实起来。
    雪儿偶尔来探班，看到莉莉丝饱满健康的精神状态，倍感欣慰。莉莉丝也由衷地感激雪儿帮助她走出来。拍戏的间隙，莉莉丝指着半空中的威亚机械，踌躇满志。
    “我跟导演说，不用替身，我想自己拍完这个镜头。雪儿，你看着吧，看看我有多帅。”
    动作指导帮助莉莉丝系好装备，先指挥她练习一次。
    “三、二、一！开始！”
    莉莉丝收紧核心，吊在半空，陀螺似的迅速旋转两周半，演出躲避子弹的模样，动作干净利落，最后定格成举枪狙击敌人的帅气姿势。
    “很好，正式拍摄时就这样来。”库特打了个手势，重新坐回到监视器前。
    雪儿崇拜地望着莉莉丝，激动地鼓起掌来。莉莉丝开心地冲她眨眨眼。
    库特失笑：“小姐，待会拍摄时不能发出声音哦，不然莉莉丝就白费功夫了。”
    雪儿昂首挺胸：“专业经纪人当然知道探班的规矩。”
    正式清场，绿幕前，只剩下莉莉丝一个人，她已经进入状态，变成女主角安娜的样子。站在她对面的是五个黑衣杀手，他们即将展开一场生死搏杀。
    库特盯着监视器，跟对讲机说：“道具都准备好了吧，对面先开个三枪，安娜给点反应，再吊威亚，明白吗？”
    莉莉丝比了个ok的手势。
    “action！”
    三个杀手火速冲上前，包抄安娜，举枪射击。摄影棚里接连响起三声震天动地的枪响，安娜动作敏捷，起身一跃，在半空中旋转两周半，完美复刻了刚才的动作，落地的瞬间举枪射击，杀手们应声倒下。
    莉莉丝单腿跪在地上，保持着紧绷的状态，微微喘气。
    远远地传来库特的声音：“非常好，安娜，这条先保，咱们再来一遍好吗？”
    莉莉丝点点头，刚想站起来，大腿外侧却传来一阵痛感，她摸了摸，竟然是湿润的，是血，渗透出黑色的裤子，滴答落下。
    莉莉丝愣住，她没用血包啊。
    “莉莉丝！”雪儿第一个慌张地冲上来，“你流血了！”
    现场一阵躁动，“杀手”们从地上爬起来，不明所以。其中一个捡起地上的弹壳，疑惑问道：“等等，这子弹有问题啊。”
    “靠，是真子弹，不是拍摄用的空包弹。”动作指导凑近来看。
    雪儿大叫：“你们搞什么啊？是想要莉莉丝的命吗？”
    莉莉丝这才后知后觉，感到背后发凉，眼神阴沉地盯着那枚小小的弹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