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林别墅的一草一木,一花一世界都经过精心设计,精雕细砌而来。
但对于成洙而言,这些景观已经平常得完全入不了她的眼。
偌大个办公厅只剩下会议散去后的静谧。她岿然坐在大班椅上,优雅交迭着裙下一双雪白的长腿,宁静祥致的目光从眼前巨大的消声玻璃往下望。
四面围墙矗立在周围郁郁葱葱的巨木园景,围墙里两只矫健的花斑豹正为了抢夺丢进去的食物互相撕咬在一起厮斗。
锋利的爪子还有狰狞的牙齿,以及喷溅的血液,都为这一场动物界的战争添上残暴的美感。
最后断尾巴的获胜,血肉模糊的眼珠子挂着要掉不掉地,正低头享用美食。
另一只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目露凶光,正张牙舞爪怒吼,肚子破开一个瘆人猩红的洞口,鲜血染红了一地。
成洙其实看得有些百无聊赖,不过罗喜欢这种残暴的美感,这是他圈养动物的乐趣之一。
她跟罗聿之成长在同样的家庭背景,一南一北,却有一模一样的成长轨迹,自小在家庭安排的桎梏中长大,有时候成洙甚至觉得罗就是“世另我”。
只是罗聿之长久浸淫在无边的权力里,含蓄的性格带着一种外溢的疯狂。
大班椅一转,成洙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睛将视线落在对面的罗身上,精明都藏在无时无刻散发妩媚知性的韵味里。
她婉约而长的指骨落在精巧的下巴,耐心而温柔地笑:“老同学,我好不容易来一趟。确定不要跟我叙叙旧吗?”
会议桌前的男人很随性的慵懒,因为皮肤病态的苍白,所以漫着一股清疏的冷感。他的手指斯文皙长,用金色镊夹举起一块切割精细的鲜肉往肩膀上方去
此时乖巧盘在颈脖上的蝮蛇探出来,蛇身迭成圈缓缓蠕动,通体细鳞透着光滑诡异的翠绿冷光,三角脑袋跃上半空,“嘶嘶”吐着粉色信子。
他的新宠物很快就将眼前的食物索取干净。
“两件事。”罗聿之说,“第一,没空;第二,Kingsley的所有事情我都不知道。”
生意要谈,至于谈完业务以外的事情,很显然他今天没心情应酬。
成洙不以为然,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指尖落在桌沿的线抚摸向前,悠悠地踱步,似在思考什么。
高跟鞋轻缓如猫地踩在瓷砖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末了她回头,抬起手向罗聿之扬了扬指上价值不菲的钻戒。灯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一笑问道:“好看吗?你猜我为什么还戴着?”
罗眉毛也没动一下,镊子拨弄下玻璃盏子里的肉块,没心情再喂下去。
“他现在一头栽在那个叫陈朱的大学生身上,被迷得晕头转向,看上去蠢极了。如果你还要因为许琦去干涉他,或者有什么痴心妄想,我劝你慎重。”
两个都是他的朋友,要认真算,罗认识成洙比认识景还要早。大学时发现成跟景搞在一起就知道她迟早要完。
她根本掌控不了景成皇。
异国他乡求学不管因寂寞还是什么而在一起的情人,一夕之间因为一个人,一种身份的转变而破裂、分手。
那是罗聿之头一次看到早慧独立的成洙会哭会闹,成了个只会问爱不爱的小女人。
等伤痛过去,如今成洙俨然将过去包裹起来,主动被动地被催熟成为知性干练的集团继承人。可心底的不甘、致命的爱恋忘不掉,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至于原因,说起来曲折离奇,其实也只是因为最简单的利益牵扯。
一个是流落在外的亲孙子,一个是许琦的养孙女。而景成皇对许家、许琦这个人的抗拒,是成洙不该触碰的禁区。
从景成皇知道她跟许琦的关系开始,彼此都默契地在为这段关系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而成洙的愚蠢在于她以为自己足够强大,为了许琦企图可以改变扭转一些东西,甚至迎合许琦变相逼迫他接受许家。
她过于贪心,什么都不想失去。也妄想借此可以成全自己在爱情和亲情上的圆满。
逢场作戏时,景成皇可以用最温柔、多情、细致的外壳对待她。那么赤裸裸撕开虚伪的外壳时就有多绝情。
成洙去旁边的吧台给自己倒了杯香槟,身子挨在台沿,抿着红唇一饮而尽,脸上柔情万种的风情依旧无懈可击,目光却有些沦陷的迷滂。
“是酒店那个小女孩吧……笑起来也有两个浅浅的涡。陈朱……朱……你说会不会……”
“你现在看上去也蠢极了。”罗聿之斩钉截铁地冷冷打断,“你怎么会有他在找替身这么惊悚的想法?”
景成皇如果想要这个人,那就是不择手段地要,必须是这个人,绝不会委屈自己。那怕被刺得浑身滴血,也会伸出手偏执去要。就算成洙帮着许琦做事,也曾把他心里的疤活生生地给揭开,如果真想要,那算个屁。
成洙离开时,把戒指摘了下来丢给他。说他办公桌不平,可以给他压桌脚。值五百万。
罗聿之随手就丢进旁边的金鱼玻璃缸里,他比谁都清楚这戒指的价值。当年是他从拍卖会上拍下来的,打算送给母上大人。
后来脑抽被景成皇忽悠拿去打赌输了。顺理成章又被景空手套白狼送给了成洙作为生日礼物。
你说他敷衍吧,景当年全副身家都不值五百万;要说用心吧,还不如罗聿之,知道成洙生日还是因为罗漏了一嘴说的。
看到这枚戒指,罗聿之就觉得自己才是他俩这段感情里最大的怨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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