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希望

    姚歆睿抵达巴黎之后，再一次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和工作中。
    她为了得到外国教授对中国学生的认可，准备案例分析，讲演ppt，与法国公司做商业项目，每天只有两到三个小时的睡眠。长期睡眠不足，压力爆棚的生活，让姚歆睿很多次都在情绪崩溃的边缘徘徊，但都用强大的意志力扛了下来。用自己的努力纠正了许多外国教授对中国学生的误解和偏见，并在以严格出了名的巴黎高商拿到了近乎满分的成绩，刷新了许多科目的歷史最好成绩。
    当然，姚歆睿的亚健康状况与日剧下，颈椎的疼痛也越来越严重，甚至有时影响到了日常坐卧，高中时期留下的偏头痛重新復发，每日靠着止疼片过活。但就是这样，姚歆睿都没有放弃过努力。
    一年之后，姚歆睿在许多企业里都小有名气，经济和精神都日渐充盈和独立的她，终于看到了未来选择自由和向往生活的蓝图，可就在这看起来一切都好起来的时候，姚歆睿某天醒来，收到了来自贺佳琪的微信，点开。
    贺佳琪简单的一句留言，瞬间击垮了姚歆睿已经刀枪不入的心。
    贺佳琪：「睿睿，今天，我和他领证了，想要第一个告诉你。」因为时差，这条微信是四个小时前小琪留言给她的。姚歆睿楞楞地看着这几个字，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双眼。
    终于，贺佳琪和男友在五年的恋爱长跑后，终成眷属。
    姚歆睿颤抖着打了几个字作为回復：「小琪，恭喜你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祝你与他白头偕老，幸福永久。另外，我留给你的东西如果还没看的话，就不用再看了......」姚歆睿两年来一直怀揣着微弱的希望，她期望也期盼有一天，贺佳琪在阅读过她的文字之后，给她机会，她们还可以回头。而如今，竟再也没有必要了。
    姚歆睿再大的压力，再难的境况都没有认输，强大的意志力可以让她坚持，高压的情况下从不生病，可就在这条微信后，姚歆睿的身体状况瞬间恶化：
    颈椎病復发，难以入睡，甚至起身都成了困难；
    偏头痛到呕吐，坐在洗漱间痛哭；
    高烧四十度，几天不退...
    身在异国他乡，早已习惯独立的姚歆睿，没有向他人寻求帮助的习惯。
    一个人，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不吃不喝不睡，差点拨打急救电话。三天后，拖着病懨懨的身体，将病痛按照严重程度划分，一个一个地掛号，等待，看医生。姚歆睿花了六个月的时间，总算将自己的身体又完整地拼凑在一起。
    可碎了的心，却不知如何修復。
    稍有好转的姚歆睿，仅仅用了又一个六个月，修完了所有的课程并完成了毕业论文答辩。毕业后的姚歆睿顺利地被巴黎top10的咨询公司录用，留在了法国。
    在这整整一年中，姚歆睿只给贺佳琪发过两次微信以示安好，意外地没有得到贺佳琪的回復。从那之后，姚歆睿决定，不再主动联系贺佳琪。
    她认为也许贺佳琪是想要和自己划清界限，不愿再与自己有任何感情纠葛。如果这是佳琪想要的，她选择成全。
    略有知晓她们感情的朋友也奉劝姚歆睿，离贺佳琪的生活远一点，不要莫名其妙地成为两个人中的第三者，于她，于她，都不好。
    姚歆睿也努力地逼着自己淡忘，但内心里依旧对贺佳琪拒绝她的残忍和冷血有着深深的不解和难以言说的痛。
    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到贺佳琪特别邀请姚歆睿去参加她的婚礼，都没有丝毫好转。姚歆睿用工作强度太高、会议缠身、无法回国当做借口，没有出席贺佳琪的婚礼。但真实的想法只有姚歆睿自己明白，她不出席，不过是因为怕自己到时没办法控製自己。否则，就算是失去如今的工作，就算是走，她也会走回去参加贺佳琪的婚礼。
    「我结婚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当我的伴娘啊，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走红毯了。后来啊，我又想，来闹我的婚礼吧，我带你走。最后我又想，你还是不要来参加我的婚礼了吧，我怕你什么都没做，我却想和你走。」如果姚歆睿先举行婚礼的话，一定会和贺佳琪这样说。
    贺佳琪却第一个结婚了，其实姚歆睿不出席，不过是怕她做了什么，贺佳琪却没和她走......
    再次断了联系的她们，在贺佳琪婚礼半年后，姚歆睿竟收到了贺佳琪长长的信息：「睿睿，还记得你写给我的东西吗？我看完了。我还是会经常想起我们的那个时候。
    我不知道再来一次，我还会不会那样选择，选择和你在一起。那时得到了很多，但也确实失去了很多。但如果问我会不会后悔，我只知道认识你，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我会记得所有场景，我会记得所有你说过的话，我会记得我们一起走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那时时时刻刻地和你在一起，却还是觉得不够，就算未来老了，记性变差，与你的一切我都还会记得。
    那时的时光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留在记忆里，刻在心里面。
    太多太多......
    时间匆匆过，很多东西都消散了，很多东西都变了，但我知道我们内心里对彼此的感觉和爱从没有变过。看着现在的你，早就不知道你身在何方，在做什么，又是一个什么状态。
    命运就是这样奇妙，也许失去才能得到。我珍惜与你的一切，无论你哪种感情，不论与你的哪些记忆。
    其实我也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我知道你对我一直避而不见，我也知道你对我的埋怨和不解。
    但现实，也许就是这样。我一直都不是一个善于解释的人，但是，我对你，从来都没有变过。
    我知道你在意许凯峰的存在，但他是他，你是你，你们两个不能混为一谈，也永远不能相提并论。」
    姚歆睿看着这长长的信息，一直纠结着的癥结仿佛找到了良方一样，慢慢在一言一语中溶解。
    原来，自己，一直责怪着贺佳琪。
    原来，自己，没有想象中的大度。
    原来，自己，这些年在和她冷战。
    可最重要的是：
    原来，小琪，没有拋弃她。
    原来，小琪，没有忘记她。
    原来，小琪，依旧是小琪。
    原来，小琪，依旧是良药。
    姚歆睿拨通了贺佳琪的电话，两个人在「冷战」了几乎三年之后，再一次敞开心扉，而这一通电话终于打开了姚歆睿一直以来的心结。
    姚歆睿掛了电话，接到了贺佳琪的微信：一首歌和一张图片。附言：有机会我们一起去旅行吧。
    歌是周杰伦的《蒲公英的约定》：
    「小学篱笆旁的蒲公英，是记忆里有味道的风景。
    午睡操场传来蝉的声音，多少年后也还是很好听。
    将愿望折纸飞机寄成信，因为我们等不到那流星。
    认真投决定命运的硬币，却不知道到底能去哪里。
    一起长大的约定，那样清晰，打过勾的我相信。
    说好要一起旅行，是你如今唯一坚持的任性。
    一起长大的约定，那样真心，与你聊不完的曾经。
    而我已经分不清，你是友情，还是错过的爱情......」
    「呵，傻小琪，你是友情也是爱情，等我带你去旅行。」姚歆睿笑着对着手机说道。打开图片，贺佳琪雋秀的字跡印入眼帘，背景是那个高中时自己偷偷写下表白的本子。
    姚歆睿读着读着，再一次红了眼眶......小琪，你为什么不早点对我说？这样我也不会误解你这么多年。
    本子已经泛黄，那淡淡的字跡似乎已经写了很久了：「睿睿，不知道今天你为什么会突然有勇气发信息问我，还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睿睿，对不起，我和你说我只爱他一个人，也只能爱他一个人。是真的，也是假的，因为我也爱你。
    可因为种种原因，我必须要拒绝你。我爱你，我真真切切地爱过你，甚至依旧爱着你。
    对你的爱，不会因为你是女生而有所不同。对你的爱，那种爱情的爱，胜过爱情的爱没有什么不对。自始至终，对你的爱，都没有变过。
    年少时，感情来的迅猛，不顾一切。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爱了就是爱了，那时我不知道我们能够走多远。我希望过，更梦想过我们美好的未来。
    可是，各种事情打乱了我们在一起的节奏。我会遇到别人，也会和别人在一起，可那并不代表我对你的爱有着丝毫减少。
    许凯峰的出现，起初我并不确定我对他是不一样的感情还是和其他男生一样如过眼云烟。可又是因为各种因素，他成了对我最特别的那一个。每个人心里总会有一个或几个特别的人，不是吗？
    我心里也一样，不只有他，也依然有你。
    虽然记忆模糊，虽然不再联系，虽然我们的回忆停留在那个最美好的年纪，可我心里依旧爱你。但仅仅也是爱着，不会再想其他，只希望看着你幸福，远远地守着你，无论是什么样子的幸福，都好。」
    看着日期，是那天姚歆睿在云滨中学给贺佳琪发微信之后，她写下的。
    「小琪，也许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理解我们之间的感情吧，但是，我懂。」
    「睿睿，请允许我，允许我静静地爱着你，守着你，看着你幸福。」
    *两年后
    姚歆睿已经是某法国知名公司的市场总监，从来都不休假的总监突然向管理层告假三周。公司里没人知道姚歆睿的去向，有人说总监度蜜月去了，也有人说总监男朋友来看她了，真相不得而知。
    市场总监的私生活一直以来都是迷。
    贺佳琪如今已经是燕北市政协常任委员，与许凯峰婚姻关系融洽，群眾基础良好，未来的仕途光明灿烂。就在上层准备再一次提拔她，询问她是否有任何需求的时候，贺佳琪提出，在述职之前，希望上层能够批准自己三周的假期。经过商议，准假，但贺佳琪回来之后必须立刻述职，走马上任。
    得到回復的贺佳琪露出从未有过的灿烂，微笑点点头。
    所以，事实就是，姚歆睿和贺佳琪旅行去了。
    两个人还是高中时候对彼此的承诺在十几年后终于兑现。两个人的旅行，姚歆睿在巴黎早已安排妥当。
    旅行的最后一天，姚歆睿在烟雨朦胧的宏村，单膝跪地，拿出了在巴黎准备好的戒指对贺佳琪问道：「贺佳琪，请问下辈子，你愿意嫁给我吗？」
    贺佳琪一边抹着泪一边笑着说：「yes，ido。」
    她们终于在十三年后，圆了彼此今生的遗憾，许了下辈子的承诺。
    这一年，她们28岁。
    *一年后
    贺佳琪和许凯峰的女儿出生，贺佳琪为其命名为——许思瑞。
    思瑞，思睿。
    许思瑞毫无疑问地成为了姚歆睿的干女儿，姚歆睿将思瑞视为己出。每一次回国，姚歆睿都比许思瑞亲妈还宝贝她的干女儿，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十二年后，姚歆睿带着许思瑞进行了长达三个月的欧洲之旅，横跨了整个欧洲板块：从高贵优雅的北欧到轻松友好的南欧，从绅士淑女的英国到浪漫热情的法国，从骄阳似火的希腊到绚烂极光的冰岛，从魅力童话的捷克奥地利到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德国......
    许思瑞继承了父母的聪慧与内敛，十三岁的时候，许思瑞选择在丹麦继续接受教育，姚歆睿鼎力相助。十五岁的许思瑞，踊跃地参加着学校和社会团体举行的为女性和少数群体的平权运动。丹麦经济高度发达，国民享受极高的生活品质，全球幸福指数前三，是少数几个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国家，自由而开放。许思瑞经常会和母亲和干妈探讨诸如此类的问题，两位母亲的态度和观点让许思瑞觉得不可思议：都是一个年代的人，接受的是相同的传统教育，怎么父亲的观点就没有两位母亲这么开明呢？
    十六岁的许思瑞，就读于英国剑桥大学，社会管理及工商管理双学位。积极投身于平权运动中的许思瑞，无意间在逛国内lgbt论坛的时候，发现了笔名「情深不寿」前些年发表的纪实性小说，总觉得哪些地方莫名的熟悉。通过多方渠道总算打听到作者的联系方式，想要一问究竟。
    许思瑞冒昧地拨通了作者的联系电话，耳边传来的竟是姚歆睿略带深沉却性感的声音：「bonjour,jesuisxinrui.餵，您好，我是姚歆睿。」
    对面的许思瑞，醍醐灌顶......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