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偏偏

    两个人不知道对视了多久，千言万语都无可奈何，只能凭借彼此眼睛里传递的信息感受着对方的存在与温暖。
    姚歆睿的父母与亲戚朋友告别之后，拍了拍姚歆睿，示意姚歆睿准备回家。可能因为那时父母都太疲累，又或者母亲故意忽略掉了姚歆睿楞在原地的身影，并没有看到姚歆睿的目光里孤孤单单站在她对面的贺佳琪。
    姚歆睿转身离开前，开口却无声地说：「小琪，再见，你好好的。」她知道，贺佳琪会读懂她的唇。
    贺佳琪在姚歆睿转身之后，无声地回復：「睿睿，对不起，我爱你。」姚歆睿没看见，可感受到心里隐约传来的疼痛。
    贺佳琪一直目送着姚歆睿的背影消失在模糊的视线里。摸了摸裤兜，想要看一下手机，却发现手机被自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没有带出来。「糟了。」贺佳琪暗暗地想。
    贺佳琪觉得自己最近肯定是因为恋爱了，所以脑袋变笨，总犯一些低级错误。
    回家之前贺佳琪还是绕到了旁边的餐厅，想要侥幸地问一下自己的午餐是不是还没送上楼。
    餐厅老板和贺佳琪父母是熟识，看着贺佳琪来，自然多了几分亲切。已经给贺佳琪打包好的餐点放在柜台上，只是老板在等自己餐厅的伙计回来给贺佳琪送上去，谁知道遇上了堵车，所以餐点就延迟了一些。
    看着贺佳琪自己来问询取餐，老板还特意道了歉。贺佳琪拿着午餐向老板道了谢，转身小跑着回了家。刚进门，自家的固话就聒噪的响个不停。贺佳琪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餐点，就赶紧去接电话。
    「餵？贺佳琪！你是不是偷偷跑出去了？！」没等自己说话，就听母亲动怒的语气在耳边响起。
    「妈妈，我只是下楼去拿午餐了。」贺佳琪有点心虚但语气自信地说道。
    「不是说给你送上楼吗？为什么自己下去？！」母亲不信。
    「因为已经过了午餐的时间，没有等到，我又很饿，就只能下楼自己去问，结果老板的伙计堵在路上，就耽搁了呢。」贺佳琪心平气和地解释着。
    「那你的手机呢？为什么是关机状态？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打不通。」母亲之所以不相信，是因为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联系到贺佳琪。
    贺佳琪才想起自己忘记把sim卡换回来，只能再一次撒谎说：「手机昨晚忘记充电了，今天一直在看书，手机可能没有电自动关机了吧。」
    「贺佳琪，最好是这样！好好看书吧，就这样。」母亲啪地一声掛断了电话。
    「唉，最近自己到底怎么回事，总是犯错。」贺佳琪摸了摸额头，暗自想。
    换sim卡之前给姚歆睿发了一条信息，告诉她自己家里有事不能去上晚自习了，晚上宿舍见，有急事的话，给自己手机发信息。
    换下sim卡，贺佳琪觉得自己自从认识了姚歆睿，好像整个人都变得胆大包天起来。之前从来不会和母亲说谎，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违背家里的意愿，更不会只为了与这个人联系而不辞辛苦地把手机卡倒来倒去......
    姚歆睿接到贺佳琪的短信，没有回復，不知道是在赌气，还是在委屈，只是和一旁的母亲说：「妈妈，晚上的晚自习我不想去了，您能不能帮我和蒋老师请假？」母亲照顾着姚歆睿的低落情绪，点了点头。只是不知道姚歆睿不仅仅是因为祖父的离开，也是因为已经习惯了贺佳琪陪伴在身边，她不想要自己一个人孤单地上晚自习。
    最终结果就是高一一班全勤出席，当然除了姚歆睿和贺佳琪。
    不知情的同学们自然也有所议论，「这两个人平时像连体婴儿一样，现在连晚自习都一起翘掉啊，胆子可真肥。而且，姚歆睿还是班长呢，真是『以身作则』的好榜样呢。」
    当然，姚歆睿没听到同学们的议论。
    贺佳琪也不知道姚歆睿因为自己的缺席，晚自习请假了，却在走进校门之后发现前面姚歆睿的背影。姚歆睿落寞地低着头，手一甩一甩的，像小孩子在耍脾气一样。
    晚自习还没下，校园里静悄悄的。
    贺佳琪快走几步，刚好伸手够到了姚歆睿一甩一甩的手，一把握住。姚歆睿在被人拽住的一剎那，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差点就喊出声来，却在下一秒感受到从掌心传来熟悉的触感，她喜欢的专属味道传入鼻尖，意识渐渐放松下来，任由身边的人十指紧扣着。
    姚歆睿鼻子酸酸的，本就觉得委屈的她，身旁真的站着被自己一直期盼的人，紧绷的情绪瞬间崩盘。贺佳琪意识到姚歆睿的异常，轻轻转手抱住身边人，两个人只有两天没见，可对彼此的思念却像是过了好久好久。
    姚歆睿的任性和无助在贺佳琪面前无处遁形，也只有在贺佳琪面前，姚歆睿可以做个肆意撒娇的孩子。
    「小琪，小琪...我讨厌你。」姚歆睿口是心非地表达着自己的想念。
    「睿睿，我在呢，不要讨厌我，因为我爱你。」贺佳琪轻拍着姚歆睿的后背说道。姚歆睿微微偏头，温热的唇带着眼泪咸咸的味道贴在了贺佳琪的唇上。
    虽然夜晚的校园灯光昏暗，但难免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安着红外摄像头。碍于此，姚歆睿只是停留了两秒，在贺佳琪耳边说了一句：「小琪，我也爱你。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可能相爱的人，总是会患得患失的吧。
    得到的时候，害怕失去；真正失去的时候，才发现曾经有多美好。
    「我不生气，对你，没办法生气。」贺佳琪回应道。
    贺佳琪没有问姚歆睿为什么不上晚自习，不用问，她都明白。
    下课铃声响起，校园里慢慢嘈杂起来，两个人也加快脚步走向宿舍楼。
    洗漱过后，贺佳琪自然地走进202，李晶看了贺佳琪一眼，欲言又止，李晶的欲言又止被贺佳琪尽收眼底。
    贺佳琪知道李晶碍着姚歆睿在，不好说话。自己看了看李晶，指了指门外，李晶会意和贺佳琪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怎么了？晶姐，是不是有事情和我说？」贺佳琪同李晶站在楼梯间的暗处问道。自己和李晶的关系本不远不近，但早已被当作202一员的她，关系自然也是进了一步。
    「佳琪，也没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最近你和歆睿多註意一些，班里同学们的非议越来越大了。歆睿在校园里还是有一点知名度的，一旦不慎，怕是会伤及到你们两个人。这话我不能和歆睿说，但我知道你能明白的。」李晶对着贺佳琪直言不讳道。
    贺佳琪一直都觉得李晶好像明白她和姚歆睿之间的感情，而这一席话也正验证了自己的猜想。「晶姐，谢谢你。我明白，我近期会多註意一下的。」贺佳琪感谢李晶的理解和默默地支持。
    「嗯，那我先回去了。歆睿家里的事我也猜到了，今晚你还是陪她吧。看起来，歆睿的情绪还是很低沉，还有两天期中考试了，让她好好调整状态。歆睿只要用心，不是问题的。」李晶体谅道。
    贺佳琪站在原地想，「再不控製，她和姚歆睿的关系怕是真的纸包不住火了。期中考试之后要找睿睿商量一下，自己不能总是留宿202。况且母亲已经说会让自己尽快搬离宿舍，要让姚歆睿赶紧适应没有自己的宿舍生活才好。」贺佳琪草草地把自己寝室床上的被子拢了拢，又到了202，脚步有点沉重，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和姚歆睿开口，姚歆睿没有察觉到贺佳琪的变化。
    各个寝室都陆续熄灯了，姚歆睿的寝室也不例外。只是贺佳琪寝室的室友，偶尔会挑灯刷题，从楼梯间里还是可以看到微弱的亮光。
    无独有偶，二十多分鐘后，舍管临时查寝。
    一般情况下，舍管不会在大家睡着之后查寝，因为会影响同学们的睡眠。可偏偏当晚，舍管们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在每一个楼层，手里拿着手电筒一一筛查，确认每一个人都安稳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没有人违规地夜不归宿。高中住校，偶尔男生泡网吧，打游戏或是酗酒，会被舍管抓现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情况多了，舍管才会搞夜间偷袭。
    当舍管查到贺佳琪寝室的时候，并没有留意贺佳琪的被子有什么异常。但贺佳琪的室友看舍管在外张望，心虚地突然关了灯，而自己还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这样的举动恰巧引起了舍管的怀疑。
    已经抬脚准备离开的舍管，重新点亮手电筒逐一在四个床上照了一遍，贺佳琪之前偽装的被子这才露了陷。舍管在门外使劲用聚光的手电筒晃了晃贺佳琪床头的位置，见没有动静，又用手电筒晃了其他两个睡着的室友。睡眼惺忪的室友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从床上抬起头气愤地看着门外的舍管抱怨：「干什么呀这是，大晚上的。」
    这一抱怨，刚好证明贺佳琪根本就不在自己床上。如果在的话，就会像其他人一样被手电筒的光惊醒。门外的舍管开始敲门，黑暗里坐着的室友不敢开门，可越不开门，舍管敲门的声音就越大，直到声音大到把好几天没有睡好，终于在贺佳琪怀里睡着的姚歆睿吵醒。
    「小琪，外面怎么了？」姚歆睿轻轻推推也已经迷迷糊糊的贺佳琪。
    「不知道啊，都这么晚了。」贺佳琪的意识还没有回笼。
    门外舍管不仅敲门声越来越大，而且还激动地用很大的声音说着，「开不开门你们，女生都敢夜不归宿了现在。」室友经不住舍管的催促，打开了反锁的门。
    进了门的舍管声音并没有压低，「贺佳琪？贺佳琪呢？！」质问着贺佳琪的室友。
    开始的时候不敢说话，直到舍管威胁因为贺佳琪夜不归宿，寝室所有人全部记过的时候，其中一个人才结结巴巴地说道：「贺佳琪，贺佳琪没有夜不归宿。」
    「没有夜不归宿？那她人呢？！」已经到这个份上了，舍管是不会罢休的。
    「贺佳琪，贺佳琪她，她在对面姚歆睿的宿舍。」另一个室友哑着声音，有点颤抖地说。
    舍管听了，横冲直撞地走到对面姚歆睿的寝室，「通通通」地砸着202的门，也就是这个时候，贺佳琪这才也意识到这吵吵闹闹的声音是为了自己。
    姚歆睿被惊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手心里都是汗。她知道换寝虽然不像夜不归宿那么严重，但也是违规的，而如今被舍管抓住，贺佳琪怕是要被记过了。那时姚歆睿都忘记思考舍管发现两个人睡一起会怎么想，更忘记顾及从他人嘴里传出的两个人睡一起会怎么样，只是担心贺佳琪会被记过。
    「怎么办，怎么办......」姚歆睿一时间没了头绪。贺佳琪意识过来，没时间思考，先姚歆睿一步下了床，开了门。
    但已经晚了，202的其他三个人已经被吵醒。整个一层楼甚至部分其他楼层的寝室都被舍管夸张的行为吵醒，亮起了灯。一些好事者，甚至还开了门，站在了走廊里张望。
    「贺佳琪，你不好好在你自己的寝室里待着，跑别人寝室来干什么？」舍管丝毫不客气地说道。
    「舍管，对不起，是我的错，我这就回寝室。」贺佳琪想要尽快息事寧人。时间耗得越久，事件传播的就会更广，知晓的人就会越多，到时候真的没办法收场了。
    「站住，解释清楚，你跑姚歆睿床上干什么去了？」舍管不依不饶的质问着，话里话外地讽刺着。
    「舍管，贺佳琪是因为我的要求才去陪我的。你要记过就记我的吧！」在贺佳琪犹豫不决，寻找措辞的时候，姚歆睿的声音在自己后面传来，语气里没带一点感情，干涩干涩的。
    「哟，这两个人还替彼此说话，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不说实话，你们俩都记过。」舍管虽说是履行职责，可语气里就是带着嘲笑。
    贺佳琪刚想要辩解，姚歆睿上前一步挡在了贺佳琪面前，身体的角度刚好挡住了姚歆睿握着贺佳琪手腕的左手，说道：「舍管，今天的事情是我的错。贺佳琪真的是应我的要求来陪我的，因为我祖父这周去世了，我很难过也很伤心，不敢一个人睡，所以才让贺佳琪来陪我的。请您高抬贵手，如果真的要记过，那就记我的吧。」姚歆睿说着，眼泪哗地就下来了。姚歆睿哭不是因为惧怕记过，而是因为心如刀绞地觉得自己是个不肖子孙，祖父刚刚入土为安，如今却要成为自己开脱的借口。
    「爷爷，孙女不孝，求您原谅。但小琪真的不能因为我而被记过。爷爷，您会体谅孙女的吧，孙女以后再给您赔罪。」姚歆睿心里充满愧疚，越哭越兇。
    舍管看着在自己面前认错的姚歆睿，没了刚才的汹汹气势，又看了一下走廊里越来越多的人，提高了声音说道：「你们看什么看，都回去休息。你们两个也各回各屋，基于事出有因，不再追究，下不为例。」其他人听了都赶紧回到自己寝室，锁了门，害怕舍管找茬。
    姚歆睿只是紧了紧握着贺佳琪手腕的手，转身回了202，哢嗒一声锁了门。
    舍管看了还站在原地的贺佳琪，没说话，走了。
    贺佳琪猛烈地一阵咳嗽，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着睡衣，站在根本没有暖气的走廊里。
    姚歆睿关上门，听着门外贺佳琪止不住的咳嗽，靠着门一点一点滑坐在地上，抱着头，一言不发。寝室里的三个人纷纷下了床，站在平时一直都很照顾她们的大姐身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李晶叹了一口气，给姚歆睿身上披了一件衣服说道：「歆睿，上床休息吧，身体要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姚歆睿点点头说：「你们去睡吧，打扰你们休息了，对不起。」
    过了几分鐘一步一挪地走回床上，蒙住了头。
    贺佳琪推门走进了自己的寝室，也是一语不发。
    室友们虽然认为不关自己事，贺佳琪几乎都不是自己寝室的一员，可终究觉得好像出卖了贺佳琪似得，一个个也不敢说什么。「没事了，睡觉吧。」贺佳琪像是对着空气说了一句，室友们瞬间没了愧疚感，转身睡去。
    上床之后，贺佳琪被没有温度的毯子冰的一震，头深深地埋在枕头里，哭了一整夜。姚歆睿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利刃一样一刀一刀戳在贺佳琪的心上，而贺佳琪又怎会不知道，那对姚歆睿意味着什么。
    经过今晚，明天醒来，该变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