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鸣对自己的评价太透彻,他刚说完,就有一人便要迫不及待地印证他那话似的,急急从廊下冲过来,将林钰遮在李鹤鸣头顶的伞用力拂开,愤恨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的儿子!竟还帮着他!”
那人和李鹤鸣差不多大,林钰尚不及他肩膀高,她手里油纸伞被大力抽去,脚下连带着没站稳,踉跄几步惊呼着往旁摔去。但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到来,而是倒进了一个并不宽厚的湿冷怀抱里。
李鹤鸣反应迅速地转身接住了倒下的林钰,却没能顾得上自己。他整个人倒在泥水里,背脊“咔”一声重重砸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他拧着眉,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林钰腰间环佩的细绳脱落,胭脂玉掉进泥水中,沉入小小一方雨水泥潭里消失不见。
变故发生得太快,林钰的侍女反应过来后,忙快步上前将林钰从李鹤鸣身上扶起来,捡起伞撑在她头顶,挡在了她与推她那人之间:“小姐!可伤着了?!”
可这场雨下得急,林钰几息间已经被雨淋了个透,地上的李鹤鸣更是衣裳脏乱,林钰隐隐看见他背下的泥水里浸出了血。
她冲侍女摇摇头:“我没事。”而后又不顾侍女劝阻,蹲下去扶李鹤鸣:“你可还好?”
学生也并非全都是非不分之徒,有人看不下去,跑去将院里的动静告诉了先生。林靖在室内帮先生整理学生的文章,听说院中来了个小姑娘,扔下腿脚不便的老先生便冲了过来。
在看见院子里混身湿透的林钰后,愣了一下,大步跑向他:“小妹!”
林钰抬起头,无助地看着他:“哥哥……”
林靖脱下外袍罩在被雨淋湿的林钰身上,问她:“谁将你弄成这样?”
他低头扫过地上慢慢爬起来的李鹤鸣,又扭头看了眼一旁好端端站着的、将林钰推倒的罪魁祸首:“是他吗?”
林钰一看林靖那模样就知道他要揍人,没有贸然回答,而是指向李鹤鸣:“哥哥,他方才为了护我,受伤了。”
那推到林钰的人没想到她是林靖的妹妹,林钰有意饶他,他自己却没憋住,非得给林靖揍他一顿的机会,蠢道:“抱歉,林兄,我……”
林靖听见“抱歉”二字,压根没听他后面的话,直接一拳便朝他脸上挥了过去。
那人的朋友从廊下冲过来阻拦,几人扭打在一起,侍女忙将林钰拉远了些。最后还是迟来的老先生喝止,才终止了这场闹剧。
回去的马车上,林靖与林钰相对而坐,两人身上都湿了。林钰披着林靖的外衫,低头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腰间。
林靖见她魂不守舍,问道:“怎么了?”
林钰摇头:“没事,只是掉了点东西。”
她仰头看向他嘴角的淤青:“阿兄,你疼吗?”
她问完又仿佛觉得自己这话太蠢,都肿起来了,怎么会不疼。她抿了下嘴唇,缓缓道:“我今日是不是做错了?若我不多管闲事,你便不会受伤了。”
林靖伸手擦去她脸上的雨水:“他们合伙欺辱李鹤鸣,你出手相助侠肝义胆怎会是错。你做得很好,很勇敢,阿兄很高兴。只是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若对方人太多,你又打不过,要先来找阿兄帮忙,知道吗?你若受了伤,阿兄会心疼,爹娘和在宫中的阿姐都会心疼。”
林靖为她伤成这样,林钰对他的话自然百般应承。就算他此刻说夜里长太阳,白日升星辰,她都能乖乖应他,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嗯。”
两人自认侠肝义胆,但结果却不尽人意,回家后动人揍人的林靖跪祠堂,受了凉的林钰养风寒,半个月两人都没出得了门。
“咯吱——”
忽然,一声刺耳的开门声打断了林钰的思绪,她从雨中收回手,抬高伞檐看向了左边传出声音的院落。
一名穿着灰袍的僧人偷偷摸摸从院中出来,一边往怀里塞什么东西,一边闷头快步顺着墙根走。
林钰看着他比寺中其他闲适的僧人利落不少的步伐,心道:这莫不是个武僧,怎么瞧着像个贼似的。
她如此想着,就见那僧人若有所思地转过头,隔着朦胧雨幕看向了林钰。
两人相距不远,也是十数步的距离,林钰在看见那僧人有些脸熟的样貌后愣了一瞬,随后立马变了脸色。
去年李氏大寿,林钰曾在王常中的府上见过此人一面,是王府的侍卫。可王常中入狱,王府的人怎么会在这儿?还是这般装扮?
林钰没想清楚,但那僧人已经注意到了她不寻常的反应,他面色惊变,大步朝她冲了过来。
林钰本能地察觉到危险,扔了伞拔腿就往回跑,大喊道:“救命——”
可呼救声被雨声淹没,她的速度又哪里快得过身高八尺的男人,脚步声迅速自身后逼近,僧人扬起手刀,林钰只察觉脖颈折断似的疼,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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