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看来王治国很有自信,能从马雪莹那里要到这五十万。他凭什么这么笃定呢?”
“没错,听老板娘叙述的语气,他对拿到五十万是胸有成竹啊。为什么呢?他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拿到这五十万呢?”
“他是对于马雪莹会给他五十万这件事深信不疑。也就是说,他手里一定有某样筹码,足以让马雪莹掏出这五十万来。”周宇肯定地说道。也许这个“筹码”,就是解开整个案件之谜的重要一环。
“那这要怎么查呢?”方纹问。
“或许咱们要再去会一会女强人。”
两人走出超市,将门锁好。刚才把车停在王治国家附近了,两人就准备往那边走,正巧迎面走来了一个男人。
男人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穿一件深色的衬衫,留着平头,边走边往小超市这边张望。
“你找谁?”周宇问道。
“我……我找超市老板。”男人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你找他干什么?”周宇出示了一下证件。
“哎呀,警察?!那个啥,他上个月去我家看球,走的时候太晚了,就把我家的应急灯借走了。这几天我家里要用,就来找他拿嘛。”
“哦,你不知道吗?王治国已经去世了。”周宇淡淡地说道。
“啊?死了?怎么死的啊?”男人一脸震惊。
“还在调查。你俩平时经常一起看球吗?”
男人紧张地擦了擦额头,有些不知所措。“是啊,我们这儿爱看球的人不多,有的时候他就来我家看球,怎么了?”
“那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或者他有没有向你提起什么?”
男人一脸困惑地摇了摇头,说:“我不记得有什么反常。哎呀,我俩除了一起看球,平时也不常来往啊……”
周宇打量了一番男人,问道:“你住这附近吗?”
男人答道:“对啊,我认识老王的时候闺女刚出生,这一转眼,我闺女都上高中了。我俩一起看了二十多年球,你说说……”
“你们认识这么久了啊。”
“是啊,我俩是我女儿的满月宴上认识的,那会儿聊起来发现都爱看球。你说巧不巧,那天晚上我俩第一次见面,就喝了个通宵……哎哟,二〇〇五年啊……”
对方提到的年份触动了周宇的神经。
“二〇〇五年,二〇〇五年的什么时候啊?”周宇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什么时候?我算算啊。”男人掰着指头,“我女儿是十一月四号生的,满月宴就是十二月四日。”
周宇倒吸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方纹,方纹似乎也愣住了。
十二月四日,正是宋远成失踪的那一天。
也就是说,在宋远成失踪的这一天,王治国拥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那勒索信上的笔迹又怎么解释呢?
第16章
几天后,秦思明坐上了去往东安镇的大巴车。
母亲的老家在东安镇。他之所以隐约记得这件事,是因为很小的时候母亲曾带一位同乡来家里坐过。那个阿姨来的时候拿着一袋水果,说是老家的特产,袋子上写着“东安苹果”的字样。
大巴车上人不多,每位乘客都能独享一个双人座。秦思明坐在靠窗的位置,背包放身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窗外的景色。
母亲带他去过不少国内外的知名景点,对于出门旅游这件事秦思明并不陌生。但是他却从未来过这个离家只有两个小时车程的地方。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古怪的兴奋感,当然,这种兴奋的源头是不安与好奇。
他没有告诉母亲今天要来东安镇,如果母亲知道了肯定会阻止,并且很有可能导致他永远无法得知整件事的真相。
事前他找肖磊聊了聊,两人约定由他调查母亲的往事,肖磊则去调查那起绑架案的相关信息,看看是否能找到那名失踪女童的消息。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大巴到站了。下车后,他发现东安镇比他想的要热闹繁华一些,也许是因为东阳市的经济发展带动了周边地带。车站附近有一家商场,一眼望去广告牌上都是国产品牌。
不过没走多久他就意识到这并不是他所熟悉的城市环境。走出主干道之后,虽然还是平整的马路,两侧却由像模像样的楼房,渐渐变成了杂草地和村民的自建房。
来之前秦思明在网上查过住宿,不过没找到什么像样的酒店,翻了半天,只有一家名叫“友谊招待所”的地方可以住。他看着地图上的导航,沿着土路走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这家招待所。
招待所孤零零地立在路边,是一栋看上去颇有年代感的二层建筑,白色的墙砖早就泛了黄,周围长满杂草,入口的玻璃门上浮着一层灰。要不是门口的招牌上确实写着“友谊招待所”这几个字,秦思明甚至不敢相信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秦思明用两根手指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招待所的前厅里摆着一张沙发,看着脏兮兮的。靠墙有一块纸板,上面用黑色记号笔写着“今日房价80元标间”。秦思明看向前台,那里坐着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大姐,桌子上摆了台款式老得不能再老的电脑,也不知道开没开机。
大姐正在玩手机,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马上低下头,说:“我们不办宽带,也不弄充电宝。”
秦思明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对方是把自己当成来推销的了,大概这里平时接待的推销员要比客人还多吧。
“有空房间吗?我住宿。”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大姐放下手机,看了他两眼,在桌子上扒拉了半天,翻出了一个本子。
“房间有得是,来登记一下。不过我先说好,热水只有晚上八点到十二点有,其他时间只有冷水。网络信号很差,不一定连得上。你能接受不?”
其他倒是无所谓,不能上网还真是有点不方便。不过秦思明懒得再找其他地方了,也只能接受。
他做好登记,大姐又把他的身份证拿来对了一下。秦思明疑惑地看了一眼电脑,大姐马上就明白他在想什么了。
“这电脑是从旧货市场收来的,太慢了,我要是用电脑给你登记,半个小时都不一定弄得完。先在本子上登好了,回头不忙了我再慢慢录到电脑里。”
说完大姐给了他把钥匙,自己继续玩起了手机。
秦思明上楼找到房间,放下东西,打量了一圈。屋里只有床和桌子,窗台上随手一抹就是一层灰,床单被褥都返潮。最糟糕的是洗手间,墙上到处是泛黄的水渍,马桶边缘带着可疑的污垢。秦思明摇了摇头,决定尽量少用洗手间。
此时是午后时分,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窗户照进来,屋里气氛十分慵懒。秦思明觉得有点累,在床上稍微躺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睡了一觉,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准备出门转转。把门锁好后他特意在走廊里看了看周围的房间,发现一个住客也没有,安静得吓人。下楼时踩在楼梯上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招待所里回响,听得他有些害怕。
楼下,前台大姐正抱着饭盒吃晚饭,面前摆着的手机里正播放综艺节目。
“大姐,不好意思,我想打听一下。”
“啥事啊?”大姐一脸不情愿地抬起头,点了下手机的暂停键。
“请问这镇上有没有一户姓马的?”
这是肖磊教他的方法。东安镇不大,可能大家互相都认识,可以直接找当地人打听打听。
“哟,姓马的多了啊,好几家呢。你要找谁啊?”
“您知道马雪莹吗?”
大姐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早走咯。”她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不找她本人,我想问问,她家里人还在这儿吗?”
大姐想了想,脸上的表情有点戒备,问道:“你要干嘛?”
“不干嘛,我是记者,来做采访的。”第一次这么说的时候秦思明还有点不好意思,现在他已经完全进入“角色扮演模式”了,说起来熟门熟路。
“哟,该不会是要写她以前骗钱的事吧?”
秦思明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个嘛,确实有点关系。你说的骗钱具体是怎么回事啊?”
“别提了。她当初在我们这儿过得好好的,突然就跟着一个做传销的跑了。说出去打工赚钱,给家里盖房子,隔了半年多回来,好像确实有钱了,给老家人买东西、送礼物。然后就跟大伙儿说跟着她能赚大钱,拉了好几个亲戚熟人去弄什么‘投资’。结果我们这儿的老乡好多被她给骗了,投出去的钱没几个人要回来的。她也早就不知道搬去哪儿喽。”
虽然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是真的听当事人说出来,秦思明难免感觉有些尴尬。
“她家里还有人在这儿吗?”
“都早就搬走了。你想,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家里人还有脸留在这儿吗?她爸妈搬去外地和儿子一起住了,说是帮儿子去看孩子,实际上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男人死得早。这边早没她家人了。”
“那有没有她的熟人啊,老同学一类的?”
大姐撇了撇嘴,上下打量了秦思明一番,又想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哎呀,都那么老以前的事了,谁还记得啊。”
“您帮我想想,挺重要的。”秦思明说着,从包里摸索出了一张购物卡。那是前段时间母亲给他的,说是公司做活动剩下的。“大姐,你们这儿能网购吧,我这儿正好有张购物卡……”
前台大姐拿起购物卡看了看上面的面值,想了一会儿,最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从招待所出去那条路,走三个路口,往左拐。然后顺着土路往山上走,走到山头上有个小屋,里面应该有个看山的女人,叫李玉翠,以前是马雪莹的同学,俩人关系还行。不过啊,她孩子前几年病死了,之后她就不怎么正常了。她说的话你听听得了。”
秦思明点了点头,道了谢。推门正出去的时候前台大姐又提醒了一句:“小伙子早点回来,我们这儿晚上路上人少。”
按照前台大姐指点的路线走了半个小时,秦思明终于发现了一条山路。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山头,只能依稀看到山顶上有个小小的凉亭。这山上只有一条土路,秦思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心里犯起了嘀咕,也许应该等明天白天再来的。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同时加快了脚步。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总算走过了半山腰,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地将手机向路边照了一下,发现路边有好几排石碑。起初他还有些好奇这是些什么,直到走近了看到石碑上的字,他才意识到竟然全都是墓碑!
不是陵园里那种统一规整的墓碑,看起来像是自己制作的,上面的字迹可能也是村民手写的。但不知为何,歪歪扭扭的字迹更显得阴森诡异。他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不敢细看,继续迈步上山,并尽量将视线固定在前方的路上。
又走了一会儿,总算能看到前方有一个小屋,从小屋里隐隐透出一点光亮。
应该就是这里吧?秦思明快走了两步到小屋门前,犹豫了一下之后敲了敲门,但没有人回应。
就在他准备推开门的瞬间,从小屋中传出一阵响动,就像有人在低声念叨着什么。秦思明又贴近了一些,试图听清。传入耳中的像是某种咒语,夹杂着痛苦与怨气,甚至不像是人类发出的。他仔细辨别,却还是听不懂。忽然间声音停止了,秦思明确定搭在门上的手并没有用力,小屋的门却自己打开了,也许是因为刚巧吹过了一阵风吧。
秦思明局促地站在门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桌子,上面立着两根没点着的蜡烛。视线微微向一侧移动,他看到了一个女人,坐在地上。女人面前摆着一个火盆,火盆里似乎有一堆烧过的纸,还能闻到呛鼻的味道。女人看向这边,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
“请问您是……李玉翠吗?”秦思明小声地问了一句。
“你是谁啊?”女人没起身,坐在原地,翻着眼睛看他。眼白处的几抹血丝显得有些可怕。
“我是记者。我想找您打听个人。”
女人低下了头,说:“我谁都不认识。”
秦思明想起招待所的大姐说她精神有些不正常,看来不能用普通的方式沟通。秦思明想了想,也顾不上脏了,直接一屁股坐到女人旁边,指了一下地上的火盆。
“大婶,您在这儿干啥呢?”
“我儿子托梦给我了,说他晚上走夜路看不见路,找不到我,所以我晚上在这里等着他……”
女人说着,站起身将桌子上的两根蜡烛点亮。秦思明这才看清楚,桌子上还摆着一张黑白遗像,想必正是她那病死的儿子。
原本秦思明是不信鬼神一说的,但是此时他看着这张遗像,竟然觉得心里发慌。他努力压抑住内心想要逃跑的冲动,定了定神,打开背包,从包里掏出一袋面包,站起来拿给女人,说道:“您看,您儿子赶夜路饿了怎么办,我这儿有点吃的……”
李玉翠一听,从他手里缓缓接过了面包,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嘴里念叨着:“对,别饿着,别饿着。”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盯着秦思明问:“你刚才要问我什么来着?我儿子还没来,我可以跟你聊聊。”
秦思明心想,你儿子要是来了,我还真不一定想和你聊了。
“我想跟您打听个人……您认识马雪莹吗?”
“马雪莹……马雪莹……”李玉翠反复念叨了几次,“哦,我想起来了,我小学同学。以前跟我家住得挺近。可她早就搬走了。你打听她干嘛?”
“没事,我就想问问她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她都走了二十多年了。”李玉翠翻了翻眼睛,“我跟她也没那么熟,她当初骗了不少人的钱,没脸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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