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啥让俺赔,谁让她站的不是地方。”
“你……”
女青年气的不行,要上前和刘老太理论,被身旁的大姐连忙给拦住了。
“妹子,别去。”
刘老太现在在车厢人眼里就是一坨臭狗屎,谁都不想挨,就连乘务员都不想靠近,
“大娘,你咋这样说啊,你这不就是不讲理吗?你把人家姑娘的衣裳弄脏了,就该赔人家。”
“我这衣裳刚做的,买料子加上做衣裳的钱一共是二十一块钱,那布票就当我自认倒霉,出门没看黄历,不要了。”
女青年真后悔今天坐火车,还坐的这个车厢。
“二十一块钱?抢钱哪,你们就是看俺是乡下人,就欺负俺。
哎呦,俺不活了,城里人欺负俺乡下来的老婆子了……”
刘老太也不嫌脏,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走道上,那摊鸡屎刚好被她坐了个正着,她拍着自己的大腿,狼哭鬼嚎的。
“大娘,你别撒泼啊……大家都看着哪,谁欺负你了?”
乘务员急的不行,有心想把她从地上搀起来,可压根不敢靠她太近,因为这个大娘身上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味,就像是一两年没有洗澡,再加上鸡屎味,乘务员怕碰她一下,手脏的打十遍肥皂都洗不干净。
虽然这个大娘身上穿着一身城里前几年式样的新衣裳,可依旧能清晰看到那脖子里的灰垢。
“就是你合着她们一块欺负的俺娘。”
赵二狗带着一顶狗皮歪帽子,穿着一身土布做的衣裳,妥妥的二流子。
“对,就是你们。”
刘二芳在一旁帮嘴。
“你们不要仗着自己是乡下来的,就在这耍无赖,乡下的人是咱的老大哥,他们不会像你们这样,出门在外,别给乡下人丢脸。”
又来了两个乘务员,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像是她们的领导。
“俺咋丢脸了……恁们都欺负俺……俺要告恁领导,把恁领导给俺喊过来。”
刘老太不依不饶的在地上乱蹬着腿。
“我就是领导,听说你们是进城找你们闺女的,你们闺女是在哪个单位?”
火车上的领导严肃个脸,问刘老太。
“俺闺女没单位,俺可告诉你,俺女婿那可是厂子里的技术员,厉害着哪,你别以为你是火车上的啥领导,就能欺负俺。”
刘老太一脸的得意。
“呦,技术员啊?那厉害啊,是哪个厂子里的技术员啊?”
领导继续问。
刘老太还真一时想不起来了,旁边的赵二狗急忙耀武扬威的说道,
“常川毛巾厂,俺姐和俺说过,俺记得牢牢的,那可是一个大厂,牛着哪。”
“常川毛巾厂啊,我听说过这个厂,那个厂确实大,我一个远房亲戚就在这个厂当工人,你姐夫叫啥名啊?”
赵二狗一听对方也有亲戚在他姐夫所在的那个厂子,顿时卸下了戒备心,
“原来你亲戚也在那个厂啊,俺姐夫叫周向北,恁亲戚叫啥名啊,到时候俺让俺姐夫照顾照顾他。”
领导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就不再搭理他们这一家子了。
“奶,鸡下蛋了……”
随着大牛举起的一颗温热的白皮蛋,车厢内就开始乱起来了,因为他只顾着拿蛋,松开了按着母鸡的手。
尖叫声在母鸡打鸣的声音,交织着充斥在整个车厢内。
“俺的鸡……”
老母鸡在众人头上飞着,赵家人到处抓鸡,拥挤,冲撞,踩脚……车厢里一片混乱。
……
等下车的时候,这个车厢里的人,头上都插着鸡毛,身上弥漫着恶臭的鸡屎味……一个个都你推我抢的逃命似的,逃下了火车。
没有人知道他们经历了啥。
最后走出车厢的是赵家人,他们抱着母鸡,头上,衣服上都是鸡毛,鸡屎,四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还牵着一个手里拿着生鸡蛋的男娃,在火车站格外的瞩目。
“这就是城里啊,娘呀,可算是到地方了。”
赵家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二狗,快找出你二姐家的地址,咱找人问问路。”
刘老太催促着儿子。
“同志,这哪有厕所啊?”
在火车上憋了一整天的赵老根,拦住一个人,问着厕所,他实在忍不下去了。
那人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连忙往旁边躲,皱着眉头,给他指了指地方,然后捂着鼻子急匆匆的走了。
“你们在这先找着,我去去就回来。”
赵老根要走,被刘老太给拉住了。
“老头子,你再忍忍,等咱到了咱闺女家,你再去上厕所,你在这上,那不是便宜他们了吗?”
“娘说的是,爹,你再忍忍。”
赵二狗抬起头说道。
“你还不快找地址,要在这站到啥时候?”
刘二芳站的腿都酸了,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一屁股坐在了碎花包裹上。
“这地址咋找不到了?是不是在那个包里。”
赵二狗把包裹里的东西全都给拿了出来,可还是没有找到那张记了她二姐地址的纸条。
赵老根趁着她们找纸条的时候,偷偷的在一旁走了,他等不及到闺女家了,再憋就……
“儿啊,是不是你忘记放里面了?”
刘老太帮着翻找,她们赵家的破衣裳破鞋,连里面穿的裤衩都摆了一地。
火车站的人,路过这,都要看上好几眼。
“呀,娘,咱的包袱咋不对劲啊,咋少了一个啊?”
赵二狗的大嗓门,压不住,惹的火车站的人都知道他们少了一个包袱。
“真是少一个……俺地亲娘啊,这是哪个缺了大德的王八羔子把俺家的包袱给拿走了啊……”
刘老太骂着那个偷走她家包袱的人,她二闺女的地址就在那个包袱里,那个包袱里还有她闺女给她买的一条新裤子咧。
“这下可咋整啊?都怪你,你说你追啥鸡,不好好看着咱的包裹。”
刘二芳埋怨着丈夫赵二狗。
赵二狗:“……”当时不是你让我去捉鸡的吗?
赵二狗怕媳妇,这话不敢说,缩着个脑袋,被媳妇数落着。
刘老太见儿媳妇又欺负她儿子了,她的头又难受了起来。
火车站里,刘老太抱着一只鸡,赵二狗抱着一只鸡,刘二芳抱着儿子大牛,坐在那守着剩下的包袱,等着去厕所的赵老根回来商量商量这事咋办。
……
赵老根不识字,别看他在家里怪硬气,在闺女面前怪有脾气,可出了家门,连个屁都不敢放,反而是在家里有些怕他的刘老太,啥也不怕。
赵老根是个地道的庄稼人,大字不识一个,他在乡下,男女都是共用一个厕所,他憋的急,来到厕所这,见有个女同志出来,他就想也不想的解开裤腰带跑进去了。
“抓流氓,抓流氓,快来抓流氓……”
火车站里的人听到有人喊抓流氓,都凑起了热闹,就连赵二狗都忍不住往那边探头探脑的。
“包袱都弄丢了,还有闲心看热闹?”
刘二芳黑着一张脸,瞪着她男人赵二狗。
“是俺爷……”
大牛指着被人当过街老鼠打的老头,说道。
……
“俺地亲娘啊,你说说你,你跑进人女厕所干啥?”
火车站外面,刘老太埋怨着鼻青脸肿的赵老根。
刚刚赵老根差点被人当成老流氓给抓起来,还是刘老太跑过去给要抓他的人解释了一番,甚至耍起了泼,人家才肯放过他。
“谁能想到它有俩厕所啊,咱乡下不就一个吗?这城里有啥好的,弄俩厕所,不是成心让人跑错的吗?”
赵老根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爹,要不然怎么说人家是城里哪,连厕所都有两个,都分男的,和女的,这城里可真好啊,要是咱能在这住上一辈子,那该有多好啊。”
刘二芳仿佛看不够似的,一直环顾着四周,她刚到这,瞅啥都新鲜,还有那些人身上穿的衣裳,手上拎着的包。
“大牛,快看快看,那就是自行车。”
大牛自打生下来,还不知道自行车长啥样哪。
“这儿的人,过的可真好啊,这自行车这么多。”
赵二狗眼馋的看着那些自行车。
“过的好是好,就是这的女的,咋都不打扮啊,脖子上连系个红丝巾的都瞅不见。”
刘二芳拨弄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系的红丝巾,要是搁到平时,她还舍不得戴那,这看着进城来了,不能穿的太土,怕被城里人看不起,所以才拿出压箱底的红丝巾给带上了。
自以为很时髦的刘二芳,不知道的是,她在旁人眼里,就是一个十足的乡巴佬,土的不能再土了,土的甚至很吸引人的目光。
刘二芳还以为那些人是看她穿的时髦哪,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自信,还和一旁的赵二狗炫耀的说道,
“我看这城里也就那样,这些女的打扮的还没我好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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