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血阵根本不是所谓的召唤阵法,而是要以血煞怨气,削弱此方界壁。
倘若木匣底部的阵法是褚父留下,那他又是从何得知?
从褚灵口中可知,她父亲也并不通阵法一道。
“褚家当年,是因何而被降罪。”太上葳蕤看向了褚灵。
见她看向自己,褚灵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嚅嗫着说道:“是为瀛州商丘水利之事……”
商丘那条水渠,是褚家负责修建的。
“师姐是觉得……”濮阳鸾犹豫着开口,“褚家灭族之事有异?”
褚灵忽然白了脸,这是什么意思?
“褚家大约是察觉了什么,才会丢了性命。”太上葳蕤语气淡淡。
褚灵怔怔地坐在原地,看上去失魂落魄。
太上葳蕤看向花月,开口吩咐道:“你与她同去商丘,先查探褚家督造的水渠可有异常。”
七日之后,天下仙门将齐聚上京,太上葳蕤便不可能在此时离开。
花月躬身应是,姿态恭敬。
见褚灵还呆愣在原地,她轻声笑道:“若你的族人是蒙冤而死,你便不想为他们洗脱罪名么?”
听到这句话,褚灵陡然回过神来,她眼中亮起异样光芒,对,她应该为爹爹,为褚家洗脱污名!
如她这般性情,自是轻易便被花月把握了性情。
在花月带着褚灵离开之后,濮阳鸾有些担忧地望向太上葳蕤:“师姐,只怕域外之魂在中域内早已培植出了不小势力……”
褚家虽不是太上皇朝二十八氏族之一,但能在上京占据一席之地,也实在不是十八流的小家族,倘若他们真是因察觉端倪而被灭口,那么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在上京拥有的权势不言而喻。
燕愁余微微皱着眉:“三百多年前,天倾一战后,此界界壁已然被封禁,令域外之魂无法侵入。如果此世仍有域外之魂,或许就如寄生星冕阁下一般,是在三百多年前发生的。”
让他始终觉得奇怪的一点是,域外之魂即便寄生于人体内,也难以掩饰异样,便如星冕一般,但明镜天内,司徒元琛在被毁去躯壳前,分明与常人无异。
前日玉衡宫传讯,余紫嫣似为域外之魂寄生,但界壁封禁,域外之魂是从何处而来?
是夜,星河低垂,四周沉寂,只闻得虫豸在草叶间轻鸣两声。
兰絮阁内,内室纱幔垂下,烛火静默燃烧,光线有些朦胧。
“尊上。”余家老祖抬手向太上葳蕤一礼,脸上难掩疲色。
这数日间,她不眠不休,只为护送余紫嫣从玉衡宫赶来上京,即便身有洞虚修为,此时也有力竭之感。
太上葳蕤颔首,目光看向安静躺在床榻上,双眼紧闭的余紫嫣。
“紫嫣情形实在诡异,为防意外,老身只能暂时以法诀令其昏睡。”说起此事,余家老祖眉间紧锁,显出深深忧色。
若非得太上葳蕤一道符文护身,当日赵立或许真的就死在了余紫嫣手中。
太上葳蕤拂手,余家老祖留在余紫嫣身上的法诀便立时失了效用,床榻上的少女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眼中只见一片无边无际的墨色。
站在一旁的燕愁余神色沉凝,同样的情形,他曾在星冕身上看到过。
如此一来,余紫嫣身上异样便与域外之魂脱不了干系,她也是为域外之魂夺舍?
余紫嫣缓缓坐起身,她转过头,动作莫名有些僵硬:“尊上……”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滞涩。
我就是你啊,便在这时,有道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你为何要背叛自己?
不……
告诉她,你也会死的,你不想活下去么?那道声音继续道。
余紫嫣收紧了手,神情现出几分挣扎。
这个世界迟早是属于我们的,何必与蝼蚁为伍!
不——
“神……”
余紫嫣喉咙中艰难地再吐出一个字,随即眸中墨色翻涌,渐渐恢复了黑白分明的情状。
“紫嫣?!”余家老祖欣喜开口,紫嫣这是恢复了神智?
余紫嫣站起身,眼中带着几分愧色:“之前是我心志不坚,才会为域外之魂迷惑。”
见她恢复如常,余家老祖欣慰道:“你能清醒过来,便是再好不过的事。”
太上葳蕤冷淡地审视着余紫嫣,未曾开口。
余紫嫣看向她,俯身一礼:“尊上……”
便在这时,太上葳蕤却向她拂袖一挥。
余紫嫣的身体倒飞而出,重重摔在地上,帷帐发出裂帛之声,她从地面撑起身,看向太上葳蕤的目光中带着冰冷杀意:“你怎么会发现——”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脸上神情再次挣扎起来,几息后,余紫嫣艰难地偏过头,看着太上葳蕤,再次开口:“神……谕……”
“窃……道……”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她的手猛地拍向自己心口,好在太上葳蕤及时出手,才阻下她杀了自己。
你忘了自己是谁了么?!那道声音在她脑海中叫嚣着,语气饱含愤怒。
我没忘……
我是……余紫嫣,清溪余氏少主,余紫嫣——
太上葳蕤站在原地,眸中神光幽深。
到了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前世余紫嫣为何会沦入鬼道,关于域外之魂种种,也都得到了解释。
第245章
西洲, 海波滔天,万里无垠。
一座辉煌宫阙浮在海面,不过瞬息, 便越过千里。
身披彩羽的凤鸟振翅落下, 她化作人形,对前方青年笑道:“三皇子此行也是为赴星辰令之约?”
苍黎转过头来, 形貌昳丽,尤胜女子:“原来凤族也同周天星辰阁有交情?”
凤族六公主一身彩羽化作的衣裙灵光莹莹, 凤眸潋滟,她口中回道:“我父王曾欠下星冕人情,而今她突然陨落, 我凤族当然不能无动于衷。”
“我记得, 明镜天与周天星辰阁却是全无交情吧?”
苍黎扯了扯唇角,笑意有些冷:“单凭一句谶言,周天星辰阁便要将灭世的罪名加诸于我玄龙一族族裔,未免可笑。”
燕愁余不仅是天衍宗弟子, 还是玄龙一族血脉。而龙族子嗣艰难, 对族裔最是护短。
“但世人都说, 星冕是这天下最强的占星术士, 她卜出的谶言,从未有错。”六公主挑了挑眉。
苍黎看向她:“六公主何时也开始相信所谓天命了?”
闻言,六公主笑了起来:“不错, 我等神兽, 本就是与天争命而活。若是信了天命, 那我龙凤一族便也尽数湮灭于洪荒中了。”
苍黎并不意外她的反应,他望向远处,面上蒙上一层薄霜。此行前往上京, 他便是要看看,周天星辰阁作何说法。
*
南域之中,诸多传承久远的仙门都受星冕恩惠,自是要应星辰令而去,与之同行的,还有不少附庸于其的小仙门。
东域内的情形与之也无甚差别,就连苍栖州,经过玉衡宫议事后,也派出数人代表前往。
越重霄与商白鲤便是代表镜明宗前去。
“奇怪,这数日间,玉衡宫诸事竟是尽数都由青鱼余氏的家主打理,完全不曾见紫嫣出面。”越重霄侧头对身旁青年道,镜明宗与清溪余氏同在清溪郡,他与余紫嫣自然也算相熟。
商白鲤以白纱覆眼,浑身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此时听越重霄如此说,他只是淡淡道:“大约是有别的事要办。”
越重霄也没有想太多,随他一道走上飞舟。
高处的风吹得人衣袍猎猎作响,向下望去,短短几月间,天上阙的废墟上已然伫立起恢弘宫阙。
天水阁留下的痕迹被渐渐扫除,战火袭扰的苍栖州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恢复生机。
“师尊此时应当已经抵达西洲,不知他与小师妹情形如何。”越重霄的神色多了几分怅然。
商白鲤取出古琴放在桌案上,指尖拨动琴弦,他声如玉磬,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师尊乃渡劫修士,天下能令他为难之事,已然不多。”
同一时间,昆墟之上正是一片热闹。
“啊啊啊啊啊!师姐,我也想去!”
天下仙门齐聚,这么大的场面,到下一回,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谁让你平日修行偷懒?大家都不想错过这样的热闹,那就只能拿拳头说话了。”
为了前往上京之事,小孤山上下险些没打起来,最后还是萧玉虚及时拍板,在灵网上举行了一场比试,胜出的两千弟子便可前往上京。
如今小孤山网玦已经出到第三代,连接神识后,在灵网上能模拟出的实力与修士自身相差无几,而且还可同时承载上千场比试,省去许多麻烦。
少年哀叹一声,自我安慰道:“好在此番飞舟上都布下了喻师兄和水师兄研究的小型灵网,到时候师姐你千万别忘了连上网玦为我们实时播报。”
“这周天星辰阁连大师姐的龙都欺负,此番我们要拿出声势来,绝不能被什么仙门大派小觑,丢了大师姐的脸!”
“但……周天星辰阁的谶言万一是真的……”
“你又不是没见过燕师兄,咱们门中随便拎个弟子出来,都比他更像会灭世的样子,尤其是那群一天到晚只知道搞破坏的剑修!”女子说着,语气中突然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燕愁余曾在小孤山住过不少时日,那条爆料他和太上葳蕤关系的帖子至今还挂在小孤山论坛首页,门中上下无人不知,飞霜君燕愁余乃是他们小孤山大师姐的龙。
“师姐这是怎么了?”听出了女子语气中的咬牙切齿,青年奇怪道。
“她辛辛苦苦养了半年,准备做对比实验的灵草,被斗殴的剑修给毁了,灵草课只能延迟结业……”少年压低声音回道。
这可是再多灵石也换不来的。
“太惨了。”
听到他这么说,众多丹修顿时感同身受地捂住了心口。
小孤山外人头攒动,各峰弟子分别聚在一处,围簇着将要离开的弟子,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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