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温僖贵妃在线养老躺平

    只有安亲王府的门庭、爱新觉罗氏妇的身份可以庇佑她,并让她最顺畅地拥有真正身临实地去学习、感受的机会——虽说她与舒窈同属天赋流,且她还不算完全的野路子,多多少少能在家中学到一些,系统的经验知识,但治河之重不容行事轻率,她一路要面临的艰难,是远过于舒窈的。
    而这个身份,也能最大程度地让她避免部分非议。
    这一局如果注定只能赢下策,敏若希望,这条下策也能给成舟铺出锦绣前程来。
    在这一点上,蓁蓁、书芳与她不谋而合。
    成舟之事不是小事,哪怕已经将最有可能的一条后路铺好了,蓁蓁还是放心不下——或者说也想争一把。
    但她又十分清楚,她想要的那个争一把的结果在如今的时局形势下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
    这天下容得下一个擅治水的才女,朝堂却容不下一个会治水、要往河道要务里走的女官员。
    她不甘心,又无可奈何。
    舒窈被授职,才叫她多少看到一点希望。
    收到了蓁蓁的消息,书芳很快开始安排行事,做前期铺垫。
    宫人女子大多崇神拜佛,希冀佛祖庇佑赐予几分运气。
    书芳不信佛。
    或许是从小在敏若身边耳濡目染的缘故,又或是小时候在佛前磕了那么多头也没救回亲娘的命的缘故。
    她习惯了将路铺得顺畅坦荡,局也布置得尽善尽美,不留需要寄托于运气的空间。
    站在做为母亲的角度,她愿意促成胤礼娶靳成舟,因为娶了靳成舟,胤礼便不必进军营,哪怕河道事务也不是胤礼所感兴趣的,但至少远离京城,他可以拥有部分自由以及自己做选择的机会。
    从一个女子本身的角度来讲,她由衷盼望蓁蓁布置的后手永远也用不上。但在这种美好的期望注定不能成的情况下,她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把这条后路铺得更坦荡顺畅。
    于是日子愈近,蓁蓁和书芳暗地里也都忙了起来。
    敏若静静地等着结果,她今年耐着心等了三场结果,第一场美满如意,第二场和第三场想来也不会让她失望。
    十月初,文会举行成功顺利落幕的消息被快马加鞭送回京中,闻文会论经第二日,黄宗羲弟子亲至,赠老人家病中所书四字赠瑞初——芒寒色正。
    原指星光清冷色纯正,借之喻人,则是赞美称颂人的品行高洁正直。1
    以老先生在江南的名声与在文坛的影响力,这四字落在瑞初身上,几乎是就给瑞初盖了个品行高洁的章,任何人想要攻讦她,都要掂量掂量这四个字的分量。
    敏若的第一反应是:谢选这几年没白干。
    没白千里迢迢把他送过去。
    第二个反应是,第二场的好结果,她等来了。
    康熙已经喜得直拍大腿,虽然这两年瑞初和虞云在江南经营得确实不错,但他也没想到能一步到位到这种程度,而瑞初附信送来的折子,则已明晃晃地写上了,固伦成翼公主臣嘉会谨奏。
    一封公务折而非谈论家事,明晃晃地落上了公主的封号、名字。
    夫妻联奏,公主尊于额驸似乎理所应当。
    有些人隐隐觉着不对,又无话可说。
    如此关头,站出来指摘公主行为逾矩吗?若是在公事上的逾矩,那七公主这些年也不知逾矩过多少回了。反正天下都是人家的,究竟是公事还是家务事,全凭人家阿玛一张嘴说得算。
    是在尊卑上的逾矩吗?那更不成道理了,今天额驸敢压公主一头,岂不是明晃晃将皇室尊严踩了下去?
    谁敢开这个头?谁敢将男女尊卑往公主和额驸身上套?
    那就只论品级地位吧,固伦公主压江宁织造一头,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前朝的大人们自己把自己给劝通了,然后开始在乾清宫就瑞初虞云所奏之事议论——瑞初提出了在江宁修建藏书楼,广收书籍的设想。
    此举对康熙而言自然有利,头一件便是能大兴文名,满清需要这份文名、需要天下读书人的称颂认同。
    而对康熙本人来讲,皇帝在位期间,修建出一座规模宏大海纳百川的藏书楼来,也无疑是又一份功名流传千古的诱惑。
    但在此同时,想要修建一座规模宏大的藏书楼,所费不少,近年朝廷财政并不十分宽裕,康熙还要掂量掂量这件事究竟值不值得做。
    朝中的大人们比他还纠结,为了这件事在御前争得口水飞溅。
    而宫里的大财主敏若则淡定地叫兰杜要了一份留玉龄近两年账目来,粗粗一看,淡定表示:“瑞初兜里阔着呢,现在是想磨朝中的态度,也想刮一刮江南盐商和官员们身上的油水。”
    没准还盯上了江南的漕运、盐政官员,打算搞点事。
    “清道夫”已经游进了江南,享受了两年的风平浪静,如今她站稳脚跟,也不知煊赫豪富、高坐衙门的大人们做没做好经受狂风骤雨的准备。
    兰杜忧心忡忡道:“公主虽每岁收入不菲,可花销也大,光是各地的慈幼堂,每年便要支出一笔不小的开支……”
    “那不是还有她娘我吗?”敏若道:“钱嘛,孩子没有,娘还没有?”
    兰杜这才稍微止了忧心——敏若这句话绝不是夸耀,她赚钱的地方多、花钱的地方少,哪怕每年流水一般的银子拿出去做善事,也还是剩下许多堆积在库房里。
    要修藏书楼,哪怕瑞初对外弄不到钱,从敏若这拿个花费大头还是不难的。
    其实修楼本身并不费什么钱,哪怕瑞初的计划是不走丁役,雇请当地民夫做工,也花不出个大头。
    真正难为人的是如何收集藏书,一在广、二在精,江南之地文风盛行,藏书阁楼林立,打着公主主持修建的大旗,这座藏书楼就不能平平无奇,必须出挑到令人惊叹。
    想要做到那个地步,才是真正困难的。
    人家楼中珍藏的是家中旧传几百年、上千年的古书典籍,这边若所存书籍尽是当朝刊印之本,那可不太体面,如何能够得意出挑?
    瑞初本不是好争风比较之人,但她修建这座藏书楼的目的本身并不在单纯的藏书与积蓄文名,她要尽最大努力扩大这座藏书楼的影像力,就需要有些镇得住场子的古籍孤本。
    敏若想了想,道:“瑞初那边应该也早留意着了,我这边,你将宫里那两箱子整理一番,再叫兰齐将宫外那些整理出名录来,尽快组织人手誊抄。誊抄的要细致,可是我要留着压棺材板的。养孩子养一回,老底都搭出去了。”
    她这话这一听好似抱怨,但细看她轻松安适的眉眼便知不过是一句玩笑,兰杜道:“咱们公主孝顺着呢,走到哪里都惦记着您,您是最有儿女晚辈福的了。只是年轻的晚辈后生,哪有不需要家里帮扶的?”
    敏若斜她一眼,道:“有时我都怀疑瑞初和安儿他们是怎么收买了你,他们才和你认识多少年、咱们两个认识多少年了?”
    兰杜轻笑道:“若非是您的骨血,奴才何必如此上心?您这醋呷得忒没理了。”
    “行了,忙吧。”敏若道:“下午蓁蓁大概会入宫。届时我若午睡没醒,给她煮前天开的那封普洱,不要来喊我。”
    兰杜笑道:“温宪公主哪敢扰您午睡啊——奴才就嘱咐乌希哈做五公主喜欢的红豆酥饼和花生乳酪,保准不叫公主寂寞。”
    “好啊兰杜,你现在谁都打趣。”敏若道:“我心里倒是平衡一些了。”
    兰芳在一边忍笑,到底没忍住,兰杜悄悄瞪她一眼,兰芳立刻换了副可怜巴巴的表情看着敏若,其变脸速度,不去搞艺术真是可惜了。
    敏若呷了口茶,从一边抓了把葵花籽在手里,兰芳的表情更委屈了,但她水平到底没有敏若高深,没一会便憋不住了,揉揉脸道:“主子您赏赏脸,配合奴才一把呗。”
    敏若白了兰芳一眼,兰杜叹一口气,脸上似乎写满了无奈,问兰芳:“阁下今年芳龄几何啊?”
    兰芳不吭声了,敏若忍不住笑出声来,三人说了一会话,兰杜兰芳各自去忙,敏若则转身午睡去了。
    这个季节不午睡,岂不辜负了外面的寒风凛冽和殿内温暖的火炕?
    下午蓁蓁果然入宫,被安排在前殿吃点心喝乳酪,等了也没多久,殿里的西洋钟一响,她看一眼就知道敏若午睡起身的时候到了,果然不多时,便听外面逐渐有了声音。
    蓁蓁起身等待迎接,见敏若面色红润神态悠闲徐徐而来,笑道:“我自然算过得潇洒悠闲的,却还是远不及娘娘您。”
    “你若立刻能将手上的事甩开不干,也能悠闲起来。”敏若道:“来多久了?”
    “一刻钟,赶着太阳好进来的,再说,我这个时候进来,兰杜姑姑还不得安排我两样好吃的?”蓁蓁笑嘻嘻道。
    待敏若落座分茶,蓁蓁才正经起来,亦坐下,先是道:“瑞初早两年也托我留意古籍孤本,我那边也攒了不少,想着您回头若是往南边送东西,蹭您的车队,一同送去,好省些事。”
    敏若点点头,“回头你将东西送到庄子上就是了。”
    然后蓁蓁才说起近日朝中之事,半带讽笑半是感慨地道:“我算是知道,您当年所言‘底线都是用脚踩出来的’是何意了。瑞初行事步步看似温和其实都踩在他们的所谓‘底线’上,他们还不是一退再退,到如今,愈发连驳斥反对瑞初的本钱都没有了。”
    “那你呢?”敏若看向蓁蓁,目光平和,似乎只是日常闲语,然而其中宁静并不止代表温和,还有坚定不卑,“做好顺着这两股东风打一场硬仗的准备了吗?”
    蓁蓁深吸一口气,旋即徐徐吐出,坚定道:“我已准备了三年。”
    见蓁蓁如此,敏若方缓缓一笑:她的第三个好结果,要到来了。
    敏若从来坚信,她们会一赢到底的。
    作者有话要说:
    1:成语解释:星光清冷色纯正。也借以称颂人的品行高洁正直。
    第一百八十九章
    卖儿子不丢脸,卖起来也不要手软。
    观察康熙多年,敏若得出了如是一条属于康熙的行事理念。
    书芳对此,唯有一声冷笑——对着康熙的。
    虽然如今是她们要利用康熙这条理念做事,但一想到这,她就会想起胤礼当年被康熙过继出去,因而总忍不住冷笑。
    若说康熙最上心的,当然还是前头年长的几个儿子,对小儿子们的宠爱就更似是施舍,儿子多了不值钱,随着年岁愈长、儿子愈多,他逐渐也没有了年轻时当阿玛那种兴奋欢喜的感觉。
    大抵是儿子多了,就不珍贵了吧。
    ……康熙的女儿不如儿子多,却也没见他珍视到哪去。
    书芳定定冷笑了一会,抿平了唇角,呷一口茶,缓缓道:“于他,选瓜尔佳氏还是选成舟,无非是在利用安亲王府军中势力和治河上做出选择。但老安亲王薨逝多年,安亲王嫡支零落,势力早已大不如前,增添成舟身上的重量,这一轻一重之前,他自然会选择更重的那个。……但他也有意扶植一位军中实权皇子,那……”
    “扶植军中实权皇子是为了稳固君权,当年他决定过继胤礼,如今时局变动,想法自然也会随之变动。胤礼是成舟的木,他要顺水推舟走下去,可既然这舟如今都要掉头了,你觉着他还会再造一条船吗?”
    康熙是嫌他的儿子们有野心的还不够多、争的还不够热闹吗?
    尤其如今太子复立,朝中那滩水浑得敏若看一眼都觉着会伤了眼,如此局势莫测之时,康熙不会轻易再落子扶棋了。
    哪怕日后局势稍微分明——至少在康熙心里,康熙再起此心,届时胤礼已不知妇唱夫随跟着成舟深耕何物多少年,安亲王府那点故人恐怕骨头都化成渣子了,康熙自然不会再看上胤礼了。
    如此算来,其实胤礼过继这一场并不亏。
    名份上被过继出去了,马上最大的价值也要被康熙用完,此后若离开京师,受制于康熙之地便会逐渐减少——和他那群不能随意出京的兄弟们比,至少他还有去见一见天地辽阔的机会。
    敏若略一解释,书芳心里将这个盘算清楚,稍微松了口气,道:“如此便好。我为他母一场,不能赠他自由,至少要帮他远离他所厌之事。”
    胤礼打小淘气,娘俩的日子一向过得鸡飞狗跳的,但血脉相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书芳又岂能不疼、岂能不为他思虑周详?
    譬如成舟之事,哪怕她心中再想帮成舟一把,若胤礼已有心上人想要迎为嫡福晋,她也不会答应此事的。
    敏若含笑打趣道:“做了娘的人,就是不一样。”
    “姐姐不也是这么为安儿和瑞初他们打算的吗?”书芳轻声道:“我身已注定困于此,又怎能不为孩儿搏一把?”
    敏若忽然想起小芽芽。
    长在郡王府的小姑娘,她活得能比宫中的公主们自在,却也终究受生来便有的身份所限。
    再过些年,芽芽也要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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