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温僖贵妃在线养老躺平

    天大的事,到了她这里,也能静下心来细细琢磨。
    何况她后来因为发散的思维而生出的那种忧愁愤怒,实在是她太熟悉的老朋友了。如果每次都要为此不平、惆怅、暗恼许久,她今日恐怕都不能平平静静地活着。
    她怀念过去,又清楚人不能长久地活在对过去的追念当中。往好了想想,康熙早年对百姓也算是个明君,岂不比她前世见过的那不靠谱到极点的昏君和玩弄权术丝毫不顾百姓的摄政太后要好上许多了?
    那一时的情绪,对她来说是很好排解的。走出殿门来,吸一口冬日格外凛冽清新的空气,那一瞬间的愤怒与忧愁便已随着吐息散去。
    此刻的她心思澄宁,内心平和,一如往日。
    黛澜听她此言,细度她眉目,见她目光轻松平和,确定她所言不虚,才放下心来,轻声道:“本就是我唠叨了。”
    敏若冲她一笑,见她披着雪青色的斗篷立在雪中,身后是移植来的长青松柏。黛澜的身形消瘦,眼角眉梢间似乎总有一种清清冷冷、超然脱俗的气韵,披着那样素净的颜色立在雪中,却不显寡淡,反而似有一种出尘的清静气韵在身上,干干净净一身,身姿笔挺,好像比她身后凌寒的松树还更要挺拔孤傲一些。
    敏若心内不自觉微松,眉目微动,轻声道:“我晓得今岁过年要送你什么了。”
    黛澜一怔,扬眉有些疑惑:“什么?”
    敏若神神秘秘地笑道:“秘密。”
    黛澜一时有些无奈,但见她一身轻松的模样,心中也不禁随之一松,故不再多语,只沉默地目送着敏若走远,直到景仁宫外的宫道上再也瞧不见敏若和她随行宫人的身影,秋兰来轻声唤她,黛澜才收回目光,转身回到殿内。
    她这半生孑然一身,少年丧母,父兄为仇,数来算去,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竟只有秋兰一人。
    她与母亲都曾承过敏若一份恩惠,敏若也是她在这深宫禁苑当中收获到的第一份无所求的善意。她只真心盼望能陪伴敏若度过这宫廷中一个一个清寂常日,也希望她的朋友眉宇心间用不要为惆怅悲伤所扰。
    仅此求尔。
    敏若并不知黛澜的想法,回到永寿宫中,她的心神重新回到刚刚的猜测上去。
    如果康熙真动了要将书芳那可能的儿子过继到安王府一脉的心,那她决不能让书芳一直被瞒在鼓里。
    可如今问题有二,一是她也仅是猜测,心里虽然断定,但没准万分之一的概率、小猫碰上死耗子他就不是呢!届时告诉了书芳,岂不是叫书芳白着急一场。
    二来,书芳如今还怀着孩子呢,这种可能会使孕妇心神激荡、甚至陷入抑郁情绪的消息,她属实是有些不敢说。
    敏若难得地纠结起来,一连纠结了几日,也没想出个结果来。
    眼见年下了,宫里各处都忙。内务府赶早将敏若要的头面首饰打造了出来,用花纹繁复喜庆而不俗套的苍青底色银红暗纹锦盒装来,一盒盒摆在殿内打开,一时只见珠光熠熠,一颗颗圆润生光的珍珠不染一丝尘埃,被镶嵌在金银之上,恰如众星捧月一般,光辉集聚,堪与皎月争辉。
    三只盛放头面的盒子一打开,便是在敏若身边见惯了世面的兰杜也不禁细看了许久,方感慨道:“这回的珍珠成色堪称极品啦。内务府的人做得也用心,瞧那花丝掐的蝴蝶,又轻又精巧,若是戴在头上,人一举步,蝴蝶跟着轻颤,远见还以为是人招来的真蝴蝶呢。”
    敏若挨个巧了,见都做得用心,嘱咐迎夏:“这差事办得用心,该多给他们些赏钱才是。眼看也过年了,就用那如意纹红纸包去,讨个好意头吧。”
    迎夏笑着应下,道:“您放心吧,奴才省得的。”
    敏若点点头,“戴的就给她们三个送去吧,手镯留着,等过年时候再分。”
    那些珍珠自然已经进了瑞初和斐钰的口袋,瑞初素日不喜佩繁重饰物,这回却叫内务府用那珍珠制了一串十八子手串,点缀着珊瑚碧玺珠,随身做压襟佩戴。
    若问缘故,无他,额娘送的尔。
    安儿对这些珍珠啊、首饰啊自然是不感兴趣的,但还是下意识缠着敏若撒娇,他和瑞初、敏若兄妹母子这么多年,相处的习惯早定,便是到七老八十了,若敏若还在,恐怕他也会下意识地跟敏若撒娇争宠。
    敏若便随手送给他一块珐琅彩嵌米珠的怀表,安儿本来就不是为了东西撒娇的,虽然怀表价值远远比不得瑞初得那些珍珠,他也并未不平不快,高高兴兴地收下了,然后挤眉弄眼地摆弄着怀表与妹妹炫耀。
    瑞初端正坐在一边,手好像不经意地抚上胸前领下的压襟,如果她没有神情温和地对着安儿一露小牙,这个“不经意间”的动作可能会更可信些。
    这兄妹两个,如今也就是在彼此面前还会如此幼稚了。
    敏若一时无奈,忍俊不禁,命人端出两碟二人喜欢点心来,一人发了一碟子,“快别闹了,吃点心吧。”
    过了生辰,瑞初对外愈显沉稳了。康熙在成功封她固伦之后可谓志得意满,今年谒孝陵还独独带上她过去溜达了一圈。前头才有被收拾过的同行先例,也没有哪个头铁的敢站出来打响对康熙宣告“此不合礼法”的第一枪,他们那边推脱、商量、犹豫着,康熙已经快速命人按照固伦公主出行的品级备好了仪仗,然后带着女儿在钦天监测算出来的好日子里快速离京。
    对御史台来说,整个就是一个:猝不及防→可算走了→这事我不用管了吧。
    不想管,大家都是十年寒窗十年苦读出来的,为了争一时义气、一时头铁得罪皇上实在没有必要。
    不就是带公主去谒陵嘛,公主也不可能上去给先帝酹酒,也不可能祭拜天地。没有这么大的动作,那就不算失礼,那他们不管也没什么啊!
    就当皇上捎上闺女出去游玩了……吧?
    好在康熙还是靠谱的,他虽有些震慑考验朝臣的意思,却不可能把他们往撞柱死谏的路上逼,他也知道不能将女儿抬得太高,若将瑞初捧到风口浪尖上,对她日后反而不好。
    谁说皇帝不会为人考虑?只看在他心里,那个人够不够格让他为其考虑周全罢了。
    总得来说,将瑞初带去孝陵、到先帝灵前溜一圈,在他酹酒的时候让女儿在旁边念两段祝词那是给女儿增光长面子,让有些自作聪明之人知道,他闺女他自己疼,别一天没事闲得总揣测他是不是搞捧杀那一套通过搞闺女搞法喀和敏若。
    他就不必明白,那群人怎么就那么“聪明”?擅忌忠臣、妄疑良将、连枕边人和自己儿女都要算计捧杀,他看起来很像那种昏君吗?!
    他目前的行为,就是在表明他的态度。
    同时也是再次震慑朝臣宗室。
    看看,他已御极三十四年,不是只能坐看朝局纷争的幼帝、也不是前朝那些昏聩之君!这寰宇之内九州之上他为主宰,他要带着他的公主谒孝陵祭先皇,谁也不能阻拦,哪管合不合礼法?这普天之下他就是礼法!
    同样,只要是他所想要做之事,便无人能够阻拦!
    一征准噶尔便大捷而归,如今至少十年内大清不会有边患问题,康熙如今意气风发远比原身前世记忆中的同时期更甚。
    尤其今年通过安王府之事重挫弹压了一番宗室和一群总想叭叭叭梦想回到大金时期或者明宋先朝的朝臣们,康熙内心可谓得意极了,因此更将抽响了那漂亮的几鞭子的瑞初是做自己的福星,也因此,才有了今年他一定要带瑞初一齐谒孝陵之事,那便是一切的根源。
    到过一回孝陵,哪怕瑞初什么都没做,只是跟在皇父身边,在京中、宗室中、朝臣眼里的份量也会大不一样了。
    走了一遭,回来之后敏若细细观察着瑞初,见她一切一如往日,不急不躁、不骄不横,心内愈发骄傲。
    瞧瞧,她崽!
    ……虽然瑞初自幼便是如此平和恬淡的心性,并非她着力培养出来的,可那也是她生出来的啊!
    生了个天才的快乐,只有天才她妈懂。
    至于她家另一个小混蛋……嗯,生了个小混世魔王的快乐,也只有混世魔王她妈懂。
    安儿小时候没被一天打三顿,除了敏若的教育观念较为科学之外,就全靠他自个滑跪快、小嘴甜,如今大了,没那么气人了,小嘴依旧那么甜,便更讨人疼了。
    如今被书芳暂时借去了的赵嬷嬷就将安儿看得心肝肉一样,安儿爱吃她做的糖酥饼,便保准能常常吃到。
    这会敏若垂头吃茶,他又蹭了过来,敏若就知道他保准还有别的事,淡淡睨了他一眼,道:“说吧。”
    安儿满是谄媚地冲她讨好一笑,然后表示年后想要出宫看灯市。
    宫外的灯市不只是上元那一日的,打过了除夕便陆续开始热闹起来,每年就这一个月是喜兴热闹的,宫外耍的其实远比宫里有意思多了。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敏若不能自个做主,但在康熙面前替他们俩帮帮腔,事也就稳了。
    看安儿和瑞初眉来眼去的样子,显然是俩人私下早商量好了。安儿不断冲瑞初挤眉弄眼,瑞初明显有些无语,又因为安的坚持不懈而不得不回应了他一下。
    安儿以为他的行为很隐蔽,其实敏若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也有几分好笑。半晌,敏若道:“出去耍一日,倒是也没什么。只是晚上出去逛灯市,单是你们两个带着侍卫不成,我给你们舅舅写信,叫他带着你们去。京师里有什么好耍的地方,再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宫门落钥早,要看灯市,你们必是回不来的,索性就去那边府里住上一夜。公主府到底修备得还不完全,等我再挑拣挑拣下人,瑞初你再过去我便不拦你。”
    言罢,敏若不等安儿露出喜意,又继续道:“只是我和你们约法三章,第一,只需出去逛一日,第二日不管耍没耍够,都必须得回来;第二,出门在外,街市上你们两个必须守在一处彼此寸步不离,若是被拐子拐走了哪个——你们两个成婚之前就做梦也别想能出宫了;第三,瑞初你看着哥哥,安儿你看着妹妹,都不许任性妄为。”
    建立起彼此监督机制,保证权利平衡,这样运行起来才不易出岔子。
    敏若思索着,要交代二人的是没什么遗漏了,安儿已欢欢喜喜地窜起来,高喊:“额娘英明!”
    “呔!”敏若指尖点在安儿额头上,宛如如来佛定住了孙悟空,瑞初在旁边乖巧懂事地道:“额娘放心,我会照顾好哥哥的。”
    安儿凭直觉确定自己被阴阳怪气了,忙大声高喊:“我也会照顾好妹妹的!”
    敏若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傻崽,阴阳怪气都不会。
    就这破段位,还总想出去浪,你娘我怎么放心放你出去闯荡江湖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头面首饰送去永和宫的时候,德妃正与章佳氏一处喝着奶茶烤火说话。
    年下来,她难有一日空,太后叫蓁蓁过来送东西,她知道是叫她们母女亲近亲近的意思,便欢欢喜喜地留下女儿,又有楚楚在侧,也是难得享受了一把两个女儿环绕身侧的感觉。
    蓁蓁一向活泼,眉飞色舞地说着容慈随年下节礼给她们送回来的小马,说着说着又看楚楚,叹气道:“明年的骑射课,你也要好好跟着上才是。锻炼得多了,身子就不弱了。太医总是怕这怕那,只敢给你开方子不敢叫你多活动,那身子总是好不了的。”
    这是亲女儿、亲姐姐才敢在德妃面前说的话,德妃也不会恼她,反而能真听进去。
    德妃摩挲着楚楚的鬓角,点头道:“你姐姐说得有理。”
    她们这些长一辈的满洲女子,哪个不是能骑擅射的?从前是因楚楚打小身子弱的缘故,不放心放她出去野,可看着原本也总是三灾五难的蓁蓁打开始练骑射了,身子也逐渐强健了,她也有些意动。
    楚楚一向头疼骑射课,不过她性子柔顺,听额娘和姐姐都这么说,便蹙着秀丽的眉头轻轻点了点头,“好吧。”
    蓁蓁这才满意,道:“我去看了大姐姐送给你们的小马驹,品相真是不错,明日你同我一起去,喂它们吃草料零食,打小混熟了,大了才只听你的话。”
    听到这,楚楚来了一点精神,坐直了身子点点头,章佳氏轻声道:“五公主愈发有做姐姐的样子了,娘娘真是会生啊。”
    德妃轻笑道:“哪里,是太后教养得好。”
    正说着话,听说永寿宫宫人来了,德妃吃了一惊,问道:“贵妃怎么忽然派人来了?快请进来。”
    年下,宫中诸事繁多,她以为是什么忽然有什么要紧事,自然不好怠慢。蓁蓁却没往那边想,而是兴奋地一下站了起来,等小宫女灵露进来,忙问:“娘娘是有什么事吗?”
    灵露向众人一一请过安,才笑道:“是娘娘打发奴才来给八公主送两样东西。娘娘新得了些好珠子,想着几位公主今年种了痘,也算是又大了些,特命内务府画图纸打造了三套头面、三只口钿,样式相近和花色各有不同,娘娘亲自分选,这一套是特地选给八公主的。”
    敏若对孩子们素来大方,蓁蓁也没少得她的好东西,因而只是感慨:“可惜我种痘种得早了,没能在入学之后种。”楚楚有些惊喜地请灵露替她转达谢意,并问敏若今日是否有空,晚间想要登门道谢。
    德妃留心多些,似是随口问一句:“这大冷的天,难为你走这么一大圈了,九公主和十公主那里可送到了?真是叫你们劳累了。”
    “因九公主与十公主都在西六宫,离得近些,娘娘便叫丹溪去送,奴才是专门领了来给八公主送的差事的。”灵露一板一眼地回道。
    今年云嬷嬷出了宫接受迎冬的奉养,敏若身边便短了一个宫女的缺,选了个家世清白、性子伶俐的小宫女补上,正是灵露口中的丹溪。
    灵露是接替上一个小宫女菱枝差事的人。
    她们两个品级相等,除了她们两个之外,敏若身边的兰杜、兰芳是敏若的心腹宫女,出门一趟脸面大得很,偶尔敏若指派她们一回,也都是或往安儿那里、或给书芳她们送东西。
    迎春迎夏乃是侍奉过先后的女官,身份更是不同,等闲不会领出来送东西这样的差事。今日东西虽是给公主们的,可也是到公主母妃宫中,便相当于是与她们的额娘走动,出动迎春迎夏,那可算得上是极限抬咖。
    乌希哈宅女一个,每天蹲在永寿宫跟敏若研究好吃的,六宫中等闲人认识她的都少;赵嬷嬷原先轻易也不出门,何况她们这些“嬷嬷”辈的,出门的意义也更不一样。
    所以敏若身边一般跑腿的就都是品级相等的小宫女灵露和丹溪,真算起来,灵露的年资还略胜过丹溪,又独独只送八公主这一份,竟也算是给永和宫的体面了。
    德妃听了安排,笑意果然又真切两分,道:“也是难为你了。多谢贵妃的用心,我这个做额娘的都没有贵妃想得周到,可见贵妃心里有多念着这些孩子们。”
    又叫人带灵露下去吃果子喝茶,她的贴身大宫女忙客客气气地迎上来,请灵露吃茶去。
    蓁蓁不参与她们的客套,催促楚楚打开盒子瞧瞧。
    那一大一小两只锦盒一一打开,众人只见珍珠莹润,金丝耀眼,首饰做工精致,打造得夺目生辉。款式又做得灵动活泼,用料金贵却不显老气,这是最难得的。
    等闲珍珠小姑娘压不住,所以内务府格外花了心思,将一颗颗珠子掐了金花丝包裹缠绕住、形成一个个精巧别致的图形,楚楚这一套都是做的花形,瞧着格外秀气。
    德妃只看了一眼,便断定:“这是底下新进的合浦明珠,这等品质的听说只得一斛,皇上都赐给贵妃了。贵妃舍得拿出来给你们造头面,也是大方。”
    “娘娘待我们最大方了。”蓁蓁碰了碰自己耳边憨态可掬的赤金小熊抱珊瑚珠形的耳坠子,小熊带着珊瑚珠轻轻晃起来,她笑眯眯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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