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看似浑浑噩噩, 却意图弑神的皇帝,还是妄图登上至尊之位的四皇子,或者两人亦皆有之。
总之,在他清醒过来前, 陆离身边必定会有许多危险, 就在慕以心急如焚时, 唇瓣上的温润触感让他撇去了过多的思绪, 熟悉的气息弥漫在周围,几乎是不用去看,就已经知道了是谁。
随之伴随而来的,是被撬开的牙关,和苦涩至极的汤药。
周朝朝臣上下恐怕无一人知道,风光霁月的国师大人看似无所欲求,仿佛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事物, 可是这样的慕以, 唯独却怕苦。
当味蕾尝到那一丝苦味的时候,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抗拒,推拒着不想将苦涩的汤药吞下去,舌尖略微有些无力的抵触着,却被含着药的主人轻而易举的压制了下去。
以此反复好几次之后,一碗汤药便以这样的方式被陆离灌了下去,躺在床上的慕以已经无力去想其他的事情,舌尖的苦味挥之不去,就算身体沉睡着,也没因此压下去半分。
直到一个甜丝丝的糖在唇边化开,那药的苦味才被压了下去。
房间之中又变得安静了下来,慕以感受到一道视线久久的落在自己身上挥之不去,最后又像云雾般浅浅散去。
陆离盯着慕以看了好久,最后褪去外衣,蜷缩着占据床边的一角,就像是初见般,幼时的陆离发着烧蜷缩成一团的脆弱模样。
直到这时,满身阴沉的人才卸下全部防备,像是幼崽一般本能寻找温暖靠近。
陆离攥着慕以一旁的衣角,慢慢闭上眼睛。
“请快点醒过来吧大人…”
近乎是呢喃般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又很快散去,让人产生是听见窗外一阵吹过的风声般的错觉,就连枝头的花瓣都没有吹落,无人察觉,可在陆离身旁,陷入沉睡之中的人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在无声回应他一般。
窗外阳光正好,花瓣从枝头落下又絮絮落在地面上,此时正是春光正艳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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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朝中的一些异党之后,陆离便开始着手展开揽权之势,意图将整个周朝吞吃入腹,手段极端,令文武百官惊惧不已。
暴君之流言在民间四起。
时间徐徐又过了半月,最开始周皇驾崩,不知所踪的四皇子携着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打着为民除害、惩治暴君的口号,意图篡位弑君。
这场异乱足足进行了两月有余,一些边境国家眼看着周国起内乱,纷纷等待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
一时之间,原本逐渐富强起来的周朝竟开始内忧外患了起来,所有的轨迹,都与上一世的周朝开始重合。
春季的花期早已经过去,便随着夏至而来的,是绵绵不断的雨水。
窗外的天气阴沉,雨水冲刷着皇宫的围墙,发出唰唰的雨声,空气中因为雨天返潮的缘故,也多了几分难闻的气味,从高楼俯看错落而起的皇宫,像是一座密不透风的囚笼,而笼中的人,便是被关在里面的金丝雀。
上一世的陆离,便是其中的一只。
在这夏日的夜里,只有雨声还有半空中不知名的鸟雀的惊叫声,回荡在空荡的皇宫里面,往日严加看守皇城的轮值侍卫像是凭空消失,黑夜中瞧不见一丝亮光,这曾经辉煌一时的周朝皇宫在此时,竟像是一座空城一般,平静中透着几分诡异。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雨幕渐大,淋淋漓漓的逐渐看不清那些高耸的建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即使是雨中的湿气也丝毫掩盖不掉,皇宫中大理石做成的地基慢慢被染成红色,像是染上了一层红色的墨。
皇宫中冰冷的宫道上布满了尸体,四皇子带领的叛军在今夜攻进了皇城,轻易的像是踏进了早就设好的陷阱之中。
即使知道攻进皇城实属太过容易,很可能是对方设下的局,可是即便是知道这一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四皇子陆明也依旧是踏进了这个陷阱之中。
数千骑精兵,在攻进皇城剩下了两千余骑,损失虽然有些重,但已经比陆明设想之中好上太多了,自古帝王之争向来都是血流成河,他已经顺利攻进皇城,已然成功了一半。
周朝内忧外患,尚在边关的军队调不回来,如今的皇宫中,只剩下一些残兵败将,不成什么气候。
陆明领着几百兵力,让剩下的人守在外面,手上拿着染血的剑抬步走进了乾清门。
乾清门正对着乾清殿,乾清殿门内,是九五至尊之位,天下权势人都想坐上的地方。
四皇子陆明也想。
他的哥哥,也是皇后所出的三皇子愚钝不堪,在十年之前又瘸了腿,更不成气候,其余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他本想着总该轮到他了,却不想半路杀出个国师,打破了他成为太子的美梦。
囚神之心自第一次见面,便已经种下了种子,若是将神明都囚禁起来为自己所用,那么统一天下的事情,还不是指日可待。
四皇子陆明有足够强大的野心,却没有足够的耐心,春猎之事他也有所参与,却没想着杀掉二人,都是他那所谓的父皇动的手脚,妄图弑神改变命运,却不想直接抵消掉他剩下的寿命,被陆离关起来没几天就暴毙而死。
陆明借着昏暗的光线望着乾清殿中的皇位,伪装的温雅面容尽数撕碎,眼中的野心再也不加掩饰。
而被困于宫殿之中的老臣们看着这群叛军刀尖染着血闯进来的模样,脸色都白了白,一副吾命休矣的模样。
“杀暴君,立明主,扬功名!”
“杀暴君!”
那些叛军举起手中的武器喊起了口号,响声刺破雨夜,传进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似乎还带着两句回声。
殿中有武将耐不住性子朝着对面呸了一声,啐骂道:“我呸,勾结敌国的人形成叛军,要杀的是你们!”
七皇子陆离上位虽然是有些不为人之的事情,但好歹也是名正言顺,身后还有国师这位强大的助力,虽然上位之后做事有些极端,但也只是铲除了几名乱党和旧派,并没有做出其他危害国家的一些事情,可陆明却是实打实的借着敌国的兵力来攻打自己的国家。
边境此时还有士兵正在出生入死,抵御外敌呢,这倒好,直接领到家门口来了
也难怪有武官气不过,没有顾及前方的帝王直接出声刺道。
第164章 神岄(27)
屋檐的水滴落下来, 隔绝了一些视线,对面的四皇子陆明站在雨夜里,穿着烫金色的军袍,站在一众兵将面前眼神睥睨, 仿若对面的人才是叛军。
他挥起手中的长剑, 喊着“杀叛军”的口号, 看起来滑稽而又可笑。
站在殿内的陆离手持重剑, 一步一步向外走去,剑端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发出刺耳而又令人牙酸的声音,阴沉的目光恍若野兽一般盯着对面的一众人, 眼中满是血色。
对面的人还沉浸在即将成功叛乱的喜悦之中,声音一声大过一声,脸色涨红,直到为首的将领被一剑封喉, 无数红色的鲜血从颈脖间喷涌出来, 染红了地面, 这群人才从狂欢当中反应过来。
那身着黑袍的人穿梭在其中, 瞬息之间便取了那些所谓精兵的性命,仿若死神降临,所到之处,鲜血遍地、尸体堆积,手起刀落便绞杀数十人的性命。
那震耳欲聋的口号声不是胜利的前兆,而是死亡的悲呤,而可笑的是, 这群人直到死后才知道, 所谓的陷阱仅仅只是早已经设好的死局。
是承装他们野心的坟墓。
雨势渐大, 惨叫嘶吼声混着呼呼的雨声,像是孤魂悲哀的呜咽声,在这深宫的夜里,让人不禁头皮都开始发麻。
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重得仿佛要溢出来似的,在潮湿的雨气中令人作呕。
昏暗的廊道只剩下偶尔还亮着的一盏灯,一头灰狼奔跑在其中,狼瞳在黑夜之中闪烁着光,警惕得盯着周围的一切。
“咳咳咳。”
空气中传来一道微弱的咳嗽声,白色的衣角一闪而过,昏暗光线露出来的面容苍白无比,带着一丝病气,却不掩清隽之感。
“喵喵喵喵!”-宿主,我们要快些了,再晚一点怕是要来不及了。
地面上的白酒对着慕以喵喵一通,焦急的尾巴都打了结。
慕以刚苏醒过来浑身脱力,撑着一旁的柱子缓了缓,才低头看向地面上的白猫,问道:“为何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如今的周朝断不可能出现叛军逼宫的情况?!”
白酒:“我被管束了起来,具体情况也不清楚,只清楚自宿主昏迷三个月之后,这个世界就开始有了崩塌的迹象。今日若是不能赶在任务目标黑化之前降低黑化值,这个小世界仍然会崩塌掉。”
慕以:“...”
他在沉睡中尚且感受不到时间的具体流失,意识被困于混沌的时间,却没想到小世界中已经是三个月过去了。
晚风吹得衣角翻飞,慕以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手上提着一盏昏黄的灯,朝着黑暗中走去。
-
此时的乾清殿门外早已经血流成河,数百具尸体堆积起来,脸上无一都是惊恐的表情。
冰冷的雨珠划破剑端,冲刷着上面鲜血的痕迹,站在雨中的人浑身上下被淋湿透了,黑色的衣袍沾染上鲜血被染成了深黑色。
陆离半边脸都染上了鲜血,借着廊前昏暗的光,照亮那半张染血的脸庞,仿若从地狱而来的修罗。
四皇子陆明此时瘫倒在地面上,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一只断掌淌在血水中,还在无意识的抽搐着。
他此时脸色苍白的就像是一张白纸,眼中同着那些已经死掉了的士兵一样,布满了恐惧,再也不见最初的野心勃勃、胜券在握的样子,像是一条丧家之犬一般。
“疯子,疯...子...”
陆明不断呢喃道,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陆离,身体下意识的往回退想要远离对方,可是断掌的地方让他疼的浑身颤抖,身体几乎是脱力,半点使不上力气。
或许心理上的恐怖远胜过身体上的疼痛,亲眼见着自己身后的所有人被绞杀,最后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未知勾起最深处的恐惧。
那人拖着染血的剑,一步一步靠近自己,冰冷的剑最后搭在脆弱的颈脖处,似乎下一秒便会割破他的喉管。
站在他面前的陆离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微微歪了歪头,另一半干净的脸颊显露出来,鲜血与纯净混杂在一起,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感。
“想死?”
陆离的声音在夜风之中有些沙哑,唇角勾起浅浅一笑,透着几分诡异。
“死太便宜你了。”
“千不该万不该,你们不该伤了他的…”
随着那道没有丝毫感情起伏的声音落下,手起剑落,刺耳的尖叫声刺破黑暗,原本宫殿里面的大臣们背后早已经冷汗连连,内里的衣衫也被打湿,殿内寂静无声,就连一颗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呼吸声微乎其微,他们僵站在原地,就算是最开始出言训斥,莽撞无礼的大臣在此刻都紧闭着口,不敢出言阻止雨中发疯的人。
对,是发疯的人…
衣角的积水滴落,颗颗红色的水珠掉落在地面上,瘫倒在地面上的那人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要刺破雨夜,刺穿人的耳膜,激得殿内的一众人心底发凉。
殿外昏黄色的灯笼摇晃,檐上的水滴落下来,在安静的大殿之中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
“咳咳。”
空气中似乎传来了一道微弱的咳嗽声,那道声音很小,小到那淋漓的雨声可以轻易将其盖过去,可却让满手是血的陆离陡然僵住身形。
“咳,陆离,停下来。”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离骤然停下手,剑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可是他却看都没看一眼。
陆离僵硬的转过身,遥遥向着对面看去,只见慕以站在廊外的灯笼下,暖色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平添几分柔软,他朝着自己伸出手,柔声道:“到我这边来。”
身体不自知的向前走去,想要牵住那朝着他伸出来的那只手,却在向前走了几步路之后又蓦的停下。
光照亮陆离的衣角,滴着红色的水滴,半边染血的脸猛地藏进黑暗之中,陆离往后退了好几步,像是想将自己彻底藏进黑暗之中,不让慕以看见自己此时的样子。
“不…要…。”
陆离抗拒着靠近,试图将自己隐入黑暗中,消失在慕以面前。
站在廊外的慕以目光沉沉,盯着黑暗中的陆离看了看,他伸出手撑开门前拿的油纸伞,不顾陆离的抗拒走进雨中,慢慢走到他面前。
慕以没有去看不远处已经血肉模糊的人,撑在头顶上的伞,将浑身都已经淋湿的陆离揽在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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