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写下了“但是”

    历史的改变者很难意识到故事转折的契机，往往就在某个平淡的瞬间。
    正如江云不会料到，在这个平凡的、与每一天都没什么区别的清晨，从她推开乌锤大门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的未来已如车轮转动，一路烟尘滚滚地奔向全然不同的结局。
    江云怀揣着迷惘前来赴约，接着在乌锤总部的会议厅里，见到了艾丽西亚口中的“鹤启”。
    这是一位美得雌雄莫辨的成年男性。乌压压的长发盘至脑后梳起高簪，却又特意挑出几缕碎发浮于鬓边，鹤启的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
    他正站于主位的肖恩身后，搭在椅背侧边的右手被纯白覆盖，素色的丝质布料从指尖包裹至肘弯。男人一席素白裙装，淡紫花朵装饰从肩头向右腿蔓延，安静优雅得如同画中仕女。
    他看了看等人等得无聊到打开通讯器玩小游戏的肖恩，无奈叹口气，两步上前接洽江云：“江小姐。初次见面，我是鹤启。”
    与精致整洁的女性外表不同，鹤启的声线略显低沉，带着丁点男性式的沙哑。
    “呃，你好。”
    手掌与指尖短暂触碰，随后各自收回，然后双双陷入沉默。江云的内心格外复杂。
    ——她是真没想到“鹤启”会是一名女装大佬。
    厅门再度开启，艾丽西亚急步走进：“准备好了？走吧。”
    鹤启侧身让开位置，顺势中断二人沉默：“老大也等急了。江小姐，您请。”
    与此同时，肖恩关掉通讯器丢回口袋，刷拉一声猛地站起来朝外面走去，并抛下简短的通知。
    “走。”
    江云只得按下所有好奇，挥别必须留在总部处理事情的澄，转头跟上两人。
    出城的车里只坐了她们三人。肖恩开车，艾丽西亚靠在副驾驶假寐，江云在后座挪来挪去，无聊得观察起窗外的风景。
    直线驶出城门三四公里时，江云明显察觉到周身的空气变得更加粘稠，应该是出了零城的异能物质净化范围的缘故，空气中的X元素浓度正在不断升高。好在如今的江云并不弱，面对不断攀升的X浓度只略略有些胸口发闷。
    越野车从城东出发，一路向北行驶在广阔无际的荒漠之中。此时天色尚早，泥土混杂着结晶矿粒，于晨曦中泛出鸭蛋青的色泽，植物稀稀拉拉地长着，也看不见其他生物，偶尔能远远地路过三两座废弃了不知几百年的建筑遗迹。
    手腕处响起的滴滴提示音拉回江云注意力，她点开通讯器，虚拟屏映出某张熟悉的脸。
    温言似乎一夜没睡。
    男人看上去面色发白眼底青黑，如同一个连轴转了三四天、缺觉得要命又不得不强打精神的苦逼社畜。
    江云瞥见屏幕，诧异地挑了挑眉：“昨天没睡？”
    温言幅度轻微地摇脑袋，两秒后才反应过来点点头，“那批异能者突然失控了几个，刚忙完。”
    “这样啊……那你不去休息吗？突然打给我是？”
    指尖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镜框，接着横移至太阳穴揉按以缓解胀痛。温言整理自身有些涣散的思绪，问道：“已经和肖恩走了吗？”
    “嗯。在车上。”江云把镜头角度切向前座，一高一矮，一黑一白的两道背影顿时映入画面。
    画面重新转回原位，江云再次强调：“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吗？”
    “没什么。”
    温言沉吟半响，考虑半天如何说得更委婉。字句转了又换，终究还是放弃所有修饰与遮掩，吐出想了许久的告诫：“江云，杀戮不是全部。清醒的头脑有助于自我克制。”
    特地打电话过来就为了进行好孩子思想教育。她就这么不靠谱？看起来像是会沉浸于杀戮的人？？
    火气腾地窜上后脑勺，江云张口就想怼人。视线停留在那对青黑的眼圈上，脏话到嘴边溜达一圈，最后被她咽回肚里。
    少女愤愤道：“闭嘴吧，温变态。”
    温言还想说些什么，江云懒得听他念叨，直接挂断视频。车内重归安静，只剩车轮与地面沙石摩擦的吱吱声。
    无人维护的道路绕且颠簸，肖恩开了两三个小时，直到太阳升至头顶才在一处地点减速。
    “下车。”
    停车，熄火，开门。肖恩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得江云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听从对方安排。
    汽车停留在一处房屋前。这间只有一层的平房占地还算大，只是大门落满灰尘，锈迹斑斑，陈旧得如同几十年不曾开启。艾丽西亚掏出个小盒子对着紧闭的卷帘门一按。看起来早已锈死的大门无声无息地滑进地面。
    江云隐约猜到她们要换乘载具前往实验室基地，却没猜到要换的是这两个玩意儿——
    漆黑发亮、通体呈流线型的重型摩托车和上尖下圆形似鸡蛋的银色飞行器。
    艾丽西亚径直坐入那座单人飞行器。舱门关闭后，飞行器缓缓浮空，悬停在离地半米的高度。
    肖恩则长腿一伸跨上机车，顺带刷开车头的启动面板。黑发紫眸的女人抬头对江云绽开一个爽朗的笑容：“来吧，坐我后面。”
    少女动作僵硬地爬上车后座。肖恩随手将两个耳机形状的东西挂上自己和江云右耳，光屏随之弹出遮挡两人眉眼。确认她坐稳后，肖恩扭动车把。
    轰鸣炸响，机车窜出。
    风声似尖哨爆破于耳边。光屏护住了眼睛，对其他部位是一丁点也不涉及。风在速度的加持下有了形状与体积，压得江云脸皮狂抖。继承自莱恩的异能让她身手矫健，但这体质加强可不包括脸皮啊！
    风压着实恐怖，也就肖恩这类异能专注肉体强化的异能者还能够无所畏惧。
    少女紧搂住肖恩结实劲瘦的腰，整张脸重重埋进她背后，与皮肤、发梢、衣物来了个彻彻底底的亲密接触。体温透过衣物，浸染两人相接之处。掌下是结实对方有力的腰肢，江云能清晰感觉到肖恩身上那股蓬勃的生命力。
    对方脖颈处平稳跳动的脉搏透过眉上皮肤，敲响额骨，并江云的心跳声逐渐融合重迭——
    砰、砰、砰、砰、
    好似一曲唱诵生命的鼓点。